22、0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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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被钟声吵醒的。
醒之前最后的记忆是海贼们用能振兴一个破败国家经济的速度消灭着酒精，她在满地空瓶子里倚着吧台越来越失去平衡，晕眩着倒地前伸手想抓住什么人，捞了个空，脸朝地面就嘭地摔下去。意识模糊里他们还在大声嘲笑，伴奏以烈酒吞下喉咙的畅快。
然后她就被吵醒了。准确地说，是被仿佛近在咫尺、震耳欲聋的钟声活生生从宿醉的梦里拉扯出。睁眼面对的是和闭眼差不离的暗，只有丝丝微光不情不愿地从高处的窗口投射下来，落在铺了些许杂草沾腥臭气的水泥地上；梅菲斯特.雷亚艰难地挪动压在身下的手臂，冷不丁听到在仍旧敲响的钟声里不和谐音般混杂了金属在地板上摩擦的琐碎声。
——嗞啦。
她愣了一秒，翻个身试图从地上爬起，方才古怪的声音随之响动得更厉害；敲满七下的钟声体谅地停下，从遮蔽云层里升高的太阳也大方地给这处窗口匀出刺眼光线；视野能够完全地接收眼前情景之时，雷亚也完全地凝固不动了。身后又传来金属和水泥的摩擦声，停顿了两秒，突然变成猛烈的扯动；她带着必死的决心缓缓地转过去，面对和自己一样被镶在墙壁上的铁链分别束缚着手脚——周围躺着状态差不多还在昏睡的手下——错愕的脸比平时更僵白可怖的尤斯塔斯.基德，喝了太多酒有些嘶哑的嗓子颤着声说：
“早啊，尤斯塔斯船长。”
“……”
“我昨天真没咒你阴沟里翻船，真的没有。”
“……”
脚边蹿出个微弱的声音：“老大，她有咒你。”
雷亚一脚狠狠踹上航海士的脑袋，对方疼得在地上翻滚，嘴里骂她忘恩负义见风使舵一到生死关头就急着卖队友；她也不甘示弱地回嘴说你这种队友巴结了就是用来卖的；两个人越吵越起劲，直闹到整间牢房的海贼都被吵醒，错愕地看着昏暗牢狱和生锈锁链，还没来得及爆发就听见忍耐许久的船长怒吼道——“都他妈给我闭嘴！！！”
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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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有问题。”
发现自己手边双刀都被拆卸、不知所踪的大副沉闷地下了结论，隔着面具按太阳穴，“昨天太放松警惕了，不该放纵你们这样喝……罗奇，试试看能不能看到窗外。”罗奇应声站起，艰难地扒住床沿向上猛力一跳，重复几次后回头汇报说：“正对着广场，我看见喷泉池了。这个角度别的看不到多少，但是，应该是在海军的基地。”
“哼，一群王八羔子，打不过就跟老子来这手！”
几句话彻底撩拨了海贼们的愤怒，阴沟翻船也就算了，还翻这种阴沟里？！瞬间嗡声一片，还带着锁链细碎的声音，喧哗得不可开交，雷亚被吵得头疼，干脆硬撑起双手遮住耳朵，想把昨晚丢失的记忆再捡回来，无奈怎么回放都是从摔倒直接跳到了钟声……
“啊。”
坐在她正对面的瓦莱恩见她一惊一乍的，不怎么耐烦地问怎么了。
“我好像知道我们在哪儿了。”
一句话炸得牢房恢复了半秒安静，紧接着又是整齐的集体催促逼问。
“我们在钟楼里啊。”
弗里克不客气地就笑了，说昨天编瞎话吓她呢，怎么可能真的去了趟许愿池就被锁进钟楼。雷亚耐心地跟他说自己是被钟声吵醒的，响亮得那么有压迫感，除非他们就身处其中，否则还真找不出什么好的解释来。“再说了，本来钟楼就离海军基地的位置近得很，中间多竖几栋房子当掩护，再偷偷地打通了，不正好当隐蔽的牢房嘛。”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观察地理分布了？”基德冷不丁发问，眼神锐利地扫过来。
“呃……”
“就是，不知道的以为宝贝你准备投靠海——”弗里克话说到一半突然面色煞白，在船长和大副纷纷扫视的警告里筛子似地抖掉没说完的半句。博达很是时候地开始抱怨牢狱的卫生问题，伸手在地上捞了一把，捏着不明的爬虫绘声绘色地描述如何提炼这种可爱生物的精华，加以熬制成为某种传染病的源头，他本就靠着铁栏，唾沫横飞逼得海贼们不由自主地往后挪。船医看了更是开心，又抓起把杂草开始讲怎么嚼碎提汁混着盐抹在伤口上那叫一个爽——
在他的对面，梅菲斯特和乔.寇克的面色越来越不好；弗里克张大了刚合拢的嘴喃喃着什么上帝；罗奇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就连向来不拿他当回事儿的地头蛇和船长都变了神情，目光诡异。
船医自豪又疑惑地思考这帮孙子怎么今天胆小如鼠，没注意到他前方的地面暗暗滋生出一大片阴影；细弱的呼吸不费力地混入牢房内此起彼伏的喘气；有人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他，带动了锁链刺耳的嗞啦声打破寂静。
“喂，怎么啦？”博达不耐烦地问那引起动静的小子，对方一脸见了鬼的模样叫人极度不耐烦。“说话呀！”
“博达……”尤斯塔斯.基德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正经称呼过船医了，果然引起老头子的惊诧，他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稳下声调命令道：“回头。”
难得见船长这副鬼样的船医悻悻然地遵守了命令；与此同时，半小时前刚刚敲过的钟又响了起来，在铺天盖地宏大得几近悚人的钟声里，不速之客身披拖及地面的破烂白袍悄然而至。
他灰蓝色的枯竭头发劈头盖脸；脖颈两道手指粗的环状疤痕让他扭曲的脸和布满伤口的身躯看起来即将分家；在应该是嘴巴的地方，只剩下一长条针线缝合的印记，蜿蜒得向下爬过整半张脸，使得他刚张开嘴，就跟头被人水平地掰成两半是同个效果。
“海贼。”
从那黑暗无边如死水的声音里传出人们臆想中地狱的敲钟。
“……”
“……”
“……”
“啊！！！救命啊！！！！有僵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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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成名、前途无量、目前赏金八千五百万荣膺南海第一的超级新人尤斯塔斯.基德船长觉得他的航行目前受到了不可预计的超现实阻碍：首先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阴沟里翻了船；其次阴沟长得跟巴拉莱卡传闻的钟楼不谋而合；再次钟楼里出现了看上去只有在另一个世界的钟楼才会出现的生物：
‘生物’向前挪动了下右脚，赏金过亿的海贼团唰往后爬一大步。
‘生物’向前挪动了下左脚，赏金过亿的海贼团唰往后再爬一大步。
‘生物’动了动嘴巴，赏金过亿的海贼团嗷一嗓子放声尖叫了起来。
赏金过亿海贼团的船长不动声色地扶了额，从那堆正嚎得起劲退得欢快的手下里揪出个最好欺负的梅菲斯特：
“老子被你们吵死了！你！去问他什么来头！”
“尤斯塔斯船长你不能这样啊！！身为船长这时候你该冲锋陷阵啊！！”
“没看见老子被栓墙上了吗？！”
“找什么借口啊！没看见老娘也被栓着吗？！”
基德放弃口头交涉，直接一巴掌呼过去。雷亚嘴里含糊地念叨着‘反正怎么也是死干脆提前跟已死之人打个招呼将来好在道上吃得开’等等谜之语言，周围绕着阴郁的乌云被众人推到最靠近铁栅栏的位置。不明生物——要还能称为‘生’物的话——眼珠向下转了转，无神地和她对视。
他开口说：“早上好。”
“……早上不太好。”
他和船长不幸地共享了没有眉毛的特点，似乎是要做出皱眉的动作时，整张脸反而都扭曲了起来，本就不像活人的皮肤更加带了死人的气息：“为什么不太好？”
“……各、各种原因吧。”
“她想知道你是谁。”还算镇定的地头蛇不耐烦地催促道。雷亚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转回来接着哭丧脸：“那、那个，你是死人吗？”
“不是。”
“那你是活人？”
“不是。”
“……活死人？”
“不是。”
“你是人吗？”
他顿了顿，用非常困惑的，听起来像他自己也真的搞不懂这个问题的声音说：
“我不知道，他们说我不是人，所以我想，我不是吧。”
“他们是谁？”
“海军。”
基德迅速地问：“你是海军吗？”
他摇头。
“海贼？”
还是摇头。
“良好市民？”
他向下延展的两边‘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雷亚权当他否认了。
“我只好猜你是钟楼怪人了。”这句话一出，明显以航海士为首的一票人倒抽冷气，又是害怕又是强打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巴拉莱卡数年的流言中以折磨被缩进钟楼海贼为乐的‘怪人’看。
“可是我不是人啊。”
雷亚表示无言以对。沉思数秒后她索性又走近几步，盘腿坐在地上。“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们说我是怪物。”
“为什么说你是怪物？”
“因为我会喷火吧。”
“啊……啊？！”她大惊失色地几乎跳起来，好容易压制住了，用余光小心地偷瞥，确认其他人也跟自己一样被震撼到，没有太过显眼后才松了口气；再仔细地来回打量‘钟楼怪人’的面目，她记得不太清，但应该确实是他没错。
原来是会喷火的僵尸啊。
这么一想雷亚轻松不少，耐心地又接着绕圈子：“会喷火也不代表不是人啊？”
“这样，那你喷一个我看看。”
“……”
“你是人，所以你不会喷火。可是我会，所以我不是人。”
真他妈无可指摘的逻辑。她还在想法绕回去，对面的僵尸又幽幽地开了口：“你们是海贼，海贼是恶人。恶人应该被锁起来。”
“谁说的？”这回是基拉接的茬。
“海军。”
“哼，海军说的就是对的吗？”
“海军说他们是正义。”
“去他妈的正义！正义会告诉你，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是正义什么是恶。可是海贼逃不掉的，锁链根本没有钥匙；外头基地里有五百人的部队驻扎。逃不掉的，就出不了海。”他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地陈述着事实。
梅菲斯特.雷亚忍不住小声嘀咕：“妈的这什么监狱啊，太bug了。”
还没嘀咕完就听到锁链崩坏的声音；循声望过去，尤斯塔斯.基德转动着已经脱离束缚的手腕，地上是一堆还冒着磁流的破铜烂铁；他又动动手指，其余人手脚上的锁链纷纷断得火花四溅；在船长咧着恶劣嘴角、轻而易举掀开了牢笼铁杆之际，她又背过脸去接着嘀咕：
“妈的这什么船长啊，太bug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0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