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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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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温一惊:“你……你说什么?”
裴剑却似已鼓足了勇气:“我希望,这件事过后,你能……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日日夜夜……陪着我。”
庭温的眼中有光一闪:“就这样?”
裴剑见他反应寻常,便稍稍安心,点头道:“就这样。”
庭温扬了头,微微阖了眼,那样子撩人极了:“就这样,你便肯救出我的家人?”
裴剑略略思索:“以我的能力,怕是达不到使知县立刻放人,但死刑想来定是可免的,免了死刑,我们再想法子,总是能救出人来的。”
庭温勾起一抹笑,配着他刚刚的样子,是极美的,可裴剑偏偏从这绝美中看出了一丝嘲讽:“裴大哥,我能知道为什么吗?这种事情想也不简单,你为何只要我陪在你的身边?”
裴剑听他这样问,脸却一红:“你……你不懂?”
庭温笑得更深:“我要听你说。”
裴剑此刻已横了心,索性把话挑明:“庭温!无论你是否真的不明白,我今天都要告诉你,我……我一直恋慕着你!所以,我想将你留在身边……”
庭温的眼波一动,缓缓地接道:“永生做你的男宠?”
裴剑像被击到:“庭温!你说什么呢!我……我从没有那个意思……我……我只是……”
庭温伸手一拦,止住了他的话,脸上却没有任何波动:“不用解释了,裴大哥,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求你,可不可以,现将红扇救出来?”
裴剑一噎:“为什么要先救出她来?”
庭温垂了眼睛,声音低了几分:“她……她还怀着身孕……监牢那种地方,你也知道的……她怎么能平安顺产……”
“孩子又不是你的,现在她的你的嫂嫂,你担这份心做什么?”裴剑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有些僵硬。
庭温重新抬起头时,眼中多了几分愤怒:“你在说什么,无论她是谁的妻子,他都是你的妹妹啊!她身怀六甲,你却忍心让她在那里受苦?!”
裴剑隐忍的怒火似也被他的愤怒点燃:“那也是我家的事,与你又何干系?!”转而又冷笑,“难不成,你还对她余情未了?”
庭温又急又怒地注视着他,半晌,吸了口气让自己稍稍平静:“裴大哥,我现在不想与你争执这个。我求求你,救出红杉。”
裴剑却不理会庭温的退步,他向前逼了一步,握住了庭温的手腕:“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很在乎红扇吗?”
庭温自然明白,倘若此刻自己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以裴剑的性格,红扇的处境大概会更加危险,可若是否定,庭温又真真怕他不再管红扇。
于是,就这么沉默着。
裴剑见他沉默,更急,干脆顺势揽过了庭温的腰,逼着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然后,他就看到庭温那双黑的深不见底的眸中,流露出了万般光芒,似波涛似彩霞似浮云,裴剑看的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地俯下了身,想要吻住庭温的唇。
然而身子却被人推开,裴剑措不及防,一个踉跄险些推倒,望着用力推开他的庭温,裴剑的脸色越发地难看。
庭温看着裴剑是还是很平静:“裴大哥,对不起。”
裴剑瞪着他:“为什么?!你讨厌我的爱?因为我是男子?”
庭温愣了一会儿才摇摇头:“不……不是。只是,你的爱我承受不起。你对待血脉相同的妹妹尚且如此,何况是我。我从不怀疑你的爱,可是,我毕竟不是女子,我甚至连一条血脉都无法为你留下,感情总有淡薄的那天,那个时候,我要怎么办?被你一脚踢开?”庭温笑着摇头,“无论有怎么动听的词藻做掩饰,我也不过是你的男宠,当感情失去的那一天,你我便是陌生人。”
裴剑连忙摇头:“不!庭温,这不一样,你和红扇不同!我们的感情不会那么脆弱!庭温……若你觉得只有救出红扇才能维系我们之间的情感,我可以的!”
庭温听着,神色更却更加悲哀,原来,妹妹也不过是筹码而已。这种游戏,终有一天你是会腻的,我不想到那时,再输得一无所有。他两腿一弯,跪倒在裴剑面前:“裴大哥,你口中所谓‘你我的感情’,只是你单厢情愿罢了,我从未说过我爱你。是,我不厌恶你的爱,可这不代表我爱你,裴大哥,若你能相助此事,阮庭温为仆为奴,毫无怨言,对于你刚刚的要求,庭温也能满足,若你觉得两人之间的感情只是□□的缠绵,庭温会尽力满足你的。”
裴剑又恼又怒:“阮庭温!你胡说些什么呢!我是真心爱你,才想把你留在身边,你……你为何要这般曲解?!”
庭温苦涩地笑:“是么?爱总该是两人之间的事情,为了你的爱,强留我在身旁,做你的男宠,这样的行为,也叫做‘爱’么?野兽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吧?”
裴剑恼羞成怒:“好……好……你是吃定了我不会放你走,才敢说这些话的吧……”
对,也许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了,自己舍不得他,不忍再看他四处奔波,不愿再辛苦地寻他两年……
看着阮庭温波澜无惊的眸子,裴剑怒极反笑:“好啊,你不是说为仆为奴,心甘情愿吗?我家正好却一名家奴!来人!”
听了裴剑的招唤,管家快步走来:“少爷吩咐。”
裴剑指着庭温:“你带他下去,给他安排个差事,苦点累点没关系,他不怕,是不是?”
阮庭温笑得自然。
裴剑见他微笑,笑得如同清风朝阳般温暖灿烂,心里更气:“我们说好,你终生在我裴家为奴,你干满一年后,我考虑救你家人,救出他们后,你依旧要在这里做工!”
庭温点点头:“要签卖身契吗?”
裴剑道:“当然!管家,刚刚我说得你可听清,卖身契就这样拟,拟好让他签字。”
管家看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真真诡异的很,然而自家少爷的命令又不得不听,于是连连点头道:“是是。”
然后又朝庭温叫道:“你跟我来。”
庭温看着盛怒的裴剑,轻声道:“我还想再求你两件事。一是滴翠,我卖身为奴,不牵扯她,烦请您打发她几两银子,叫她出了府去。”
裴剑想想,应了。
庭温继续道:“之后是红扇……我想……我想明日再去探回监,去……见她最后一面。”
裴剑本想拒绝,却看到他一连悲伤而落寞的表情,心中一软,便不自觉地应了下来。
庭温见他都应了,释然一笑:“谢谢。”
说罢起身要随管家走,裴剑却在后面喝住:“站住!你就这般的没规矩吗?走时都不知行礼?!”
庭温不急不气:“少爷,奴才告退。”
说罢他转身,同管家出了门去。
裴剑回想着他们两人刚刚的对话,心里却更加难受,不知是酸是苦。
第二天一早,裴剑便找到了庭温:“不是说今天要去探监吗,走吧。”
庭温点头,便随他去了。
“我还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裴剑冷冷地吩咐了一句。
庭温点头,走进了监牢。
可是,刚刚迈入门口,庭温便顿住了脚步,他想进去,却又着实害怕面对两人之间尴尬的关系。
定在门口半天,庭温才缓缓地踱进了里间。
红扇是同庭余关在一起的。
庭温看到她时,她显得很虚弱,脸色是惨淡的白,发丝凌乱,她的小腹已经隆起,想来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
是庭玉先看到庭温的。
“哥哥?!你怎么来了?!”
红扇听见了庭玉的叫声,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庭温,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红扇……庭玉。”庭温讷讷地打着招呼,却不知该怎么继续。
红扇别过脸去,淡淡道:“你我之间,还是称叔嫂的好。”
庭温一哽,“大嫂”二字,滞于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哥哥,你怎么来到这里了?”看到两人间微妙的关系,庭玉试图开口打破尴尬。
庭温缓过神来,答道:“我知道你们出了事,所以……来看看。”
他看着红扇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心里一痛:“红扇,你这几年……还好么?”
红扇的声音寒冷如冰:“我过得怎样,你不是看得真真切切?我说过了,叫我大嫂。”
庭温明白她在怄气:“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别再气了,不要伤了身子。”
红扇听得此言却猛地转了头,庭温见她已然是一脸泪痕了:“你现在倒想起关切我来了?!我诞下忆庭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自然对不起我,当初你就那么一声不响地走了……只给我留下一纸休书!是谁答应要给我幸福的?你就是这么做的?!”
庭温被堵的哑口无言:“红扇,我……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红扇却摇着头,眼睛通红:“你还不明白么?夫妻二人,不仅是要同甘,更要能共苦啊……我不在乎吃苦,因为能与你在一起……因为我爱你!你总是觉得……这种事情能自己扛下,决不会牵扯别人,你有没有考量过我的感受?!”
庭温微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红扇看了看自己腕上鲜红的珊瑚珠串,下意识地拢了拢袖子,遮住了它:“你爱过我么?”
庭温的嘴张张合合,却始终吐不出字来。
红扇看了他的样子,苦笑:“原来,我终究……还是一厢情愿吧?答应过要照顾我一生、给我幸福的那个人,到头来,却不爱我……”
庭温听了心里更苦,他想安慰红扇,安慰那个妹妹一样的女孩,可是,自己终究给不了她那个字的承诺,转而庭温想起了裴剑,他也问过这个问题吧?当真是兄妹啊……
红扇含着泪看他,惨然一笑:“好了,看也看了,你走吧。”
庭温却不离开:“红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红扇的眼中露出了悲哀:“原来你对我,也只有歉意。罢了,我不怪你,走吧。”
庭温看着那个侧过头不看自己,冷得令人绝望的女子,忽然想不起她最初的样子了,只记得三年前初次见她的时候,她的笑容明艳动人,笑声清脆,他二人大婚那天,红扇美得像只凤凰,可这些,却只是影子与印象,那时红扇清晰的样子,他却记不得了。
他是心疼这个女孩的,但心疼却不能当□□,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答应娶她,没有给过她什么承诺,今天他们二人,就不会是这样的处境了吧?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庭温哑着嗓音开口:“红扇,我今天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保重。”
红扇依旧背对着他:“不送。”
庭温又看了她一会儿,还是默默地叹了气,转身离开。
庭玉看着这样的两个人,心里也同他们一起难过。目送庭温离开后,庭玉转身看向红扇,却发现,红扇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住,指甲,已经嵌入肉里,留下浅浅的血痕。
庭温走出牢房时,远远地看到了裴剑的身影,挺拔威仪,庭温看着他,心里泛起了淡淡的痛。不可置疑,当他听到裴剑表达心声时,心中不仅是惊讶,还有……一点点地甜蜜与喜悦。哪怕不愿仔细地回想,这种感觉却依旧存在。
只不过,裴剑对他的“爱”,真的让他无法接受。况且,当下之事,还是以救出家人为最重,对于红扇,对于庭玉,对于大哥,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脸色这么差?”裴剑见他走了出来,神色却古怪,便抑不住心中的关切,忍不住问了出来。
庭温盯着他英俊的脸,苦笑不答。
裴剑见他沉默,却以为他是在赌气不理自己,心中也微微气恼:“没事的话就快些回家,明日一早,你就随管家去干活吧。”
庭温木然地点点头,张了口,想说什么,可声音,却淹没在猎猎的风声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