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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不堪秘密 ...

  •   云志慌忙弯腰把掉到地上的东西都捡到茶几上,他抱着头呆滞的看着户口本和房产证,还有封的严密的厚信封,不知道该看哪个。云志最先打开户口本,赫然看到了他的名字,云志不相信似的把整个户口本里面的内页翻了个遍,户主是苏珏,然后是长子苏云志,长女苏迪。然后,云志的眼泪就再也禁不住,滴滴答答的落到户口本隔着塑料膜的内页里,滚烫且炙热的,一个本源的姓氏对一个在黑暗的浑沌里没有方向的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云志翻开房产证,房子已经过户为苏云志和苏迪共有。房产证里面还夹着一张存折,存折上有十五万块钱,户名依然是苏云志和苏迪共有的定期存款。云志下意识的扔掉手里的户口本和房产证,手忙脚乱的撕开封的严严实实的信封,里面是一沓写着苏珏隽秀字体的稿纸。
      “云志,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它应该已经是我的遗书了……”苏珏在信的开头写了这样一句话,这句话上面有被打湿的晕开痕迹。
      云志抓起茶几上的新钥匙,厚厚的稿纸被他捏的皱巴巴的握在手里,云志疯了似的朝外面跑去。整个身体撞到门上,房门几乎是被云志踹开的。

      黄轶飞憋了一肚子气开车,他不停的跟自己说:忍着,忍着,那丫头只是闹情绪不想搬过来一起住,搬过来再秋冬一起算账。
      当黄轶飞停车的时候,才发现他莫名其妙的开车来到了黄氏集团的楼下。黄轶飞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声,调转方向盘又往回开,当他调转车头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颇野性的跑车疾驰而来,刚好挡住他离开的方向。
      “喂!”黄轶飞探出车窗,没好气的朝对面的跑车喊,“你会不会开车啊?”
      跑车的门被推开,戴安带着略狂野款式的墨镜从里面探出头,笑着看黄轶飞,“轶飞,你怎么上都不上去就要走啊?也太对不起文秘书帮你忙里忙外的处理信托基金了吧?”
      黄轶飞呆了呆,他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戴安在黄轶飞的印象里,一直都是端庄贤淑、落落大方的温婉女子,现在变成狂野不羁的妆扮,黄轶飞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戴安笑着下了车,走到黄轶飞车子旁边,摘了墨镜斜斜的靠着黄轶飞的车子。
      “干嘛穿成这样?”黄轶飞也倚在车窗口眯着眼睛看她,貌似戴安这种打扮也不比阿琪差,女人的另一面往往是自己都想不到的,譬如安茉倔起来,就跟混不吝的小野猫似的。
      “准许你狂放不羁,就不允许我小清新了?”戴安毫不客气的抬手在黄轶飞额头上弹了个略轻的爆栗,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中午我约了阿姨吃料理,一起来吧。”
      “我晚上……哎……哎,我中午没时间啊……戴安!”黄轶飞的话还没说完,戴安已经带着墨镜快步朝黄氏集团的办公大楼走去,丝毫不给他回话的时间,黄轶飞悻悻的看着戴安进入办公大楼的背影,“这都怎么了?一比一个脾气大。”

      云志跑到苏珏家的门口,云志的腿软了一下,砰地单腿跪在走廊的地面上。防盗门的门口,依然放着云志昨天傍晚送的那一大束康乃馨,甚至连夹在康乃馨花瓣之间的卡片还在,只是花瓣已渐失去水分,半开半枯萎的散着。云志的呼吸像是给胶带封住了嘴巴一样艰难,他努力站起来,冲到门口,慌慌的抓起手里的钥匙想开门,但钥匙就是对不上防盗门的锁眼,当云志手里的钥匙终于对上锁眼了,他整个身体竟然像一具被抽了骨头的画皮般的伏在褪色的防盗门,不敢动,握钥匙的手指抖着,汗湿油腻的仿若是握了拉掉芯子和栓的手雷。
      但走廊里有上下楼梯的人经过,云志咬咬牙,手指扳动钥匙转着方向。门锁发出准确无误的啪嗒声,以示防盗门被打开,云志懵然的冲进苏珏家。
      客厅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彰显着女主人的品味和勤快。云志想喊人,却不知道喊谁,他惯于喊苏迪的名字,但现在苏迪已经离开了。然后,云志就像梦醒了般的冲向所有有门的房间,苏迪的房间,空的,厨房,空的,苏珏的卧室在客厅的最里面,当云志冲进卧室的时候,就看到了苏珏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她真的躺到很安静,安静到工工整整的床单上不若躺了个人,而是放了一件几乎没有重量的物件。
      苏珏的两手搭扣在胸口,她脸上的表情是平静,平静的没有了呼吸,她的头发整理的就如古代的仕女图里面的女人,一丝不苟。床头的小柜子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还有一个空了的药瓶。卧室的窗口折射进来微暖的太阳光,莹着玻璃水杯。
      云志的两条腿,像是彻底没了骨头一样瘫软着跪到了地板上,他的眼泪像是停水已久的龙头,溢出生锈般的浑浊的浮水。云志的两只手攥成拳头,无声无息的砸着地板,他的头也奋力的磕着硬邦邦的地板,即便压抑到要爆炸的苦痛窜动他的四肢百骸,云志依然发不出一句正常声音,妈妈这两字卡在他的喉咙处,把他生生的噎成了哑巴,静谧的房间里充斥着一个不会说话抑或发不出正常声音的人因痛苦而发出压抑的咳咳声。

      火车站人流拥挤,春节后,务工人员和返校的学生像沙丁鱼似的塞满了候车室。安茉仰头看火车站的列车表,手里的小本子抄着上面的车次和时间,手头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只差阿布回来,交还电脑,结掉最后一些费用,她就能了无牵挂的离开身处的城市。
      安茉现在厌恶所有人,从没有过的厌恶。她已经懒得去分清自己的厌恶是因为身边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比自己幸运,还是她不管怎么努力,依旧还是孤身一人的事实?抑或就像甄晴说的那样,她是戒备感强的人,别人怎么都进不去她的世界,安茉也懒得进入别人的世界。
      黄轶飞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来,安茉手机的铃声几乎淹没在来来往往的过客中间。她就呆呆的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着黄轶飞名字的号码,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打着。安茉也不接,她反而想,若是她离开,黄轶飞这样的男人会怎样?说不定亦是解脱,他之前也有说过受不了她的脾气,现在在一起的感觉又很奇怪,似乎总要问她是否在乎他,他究竟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呢?一颗心?还是一句话滥俗的情话?
      安茉把手机装回口袋,若她接了电话,黄轶飞一定要追问她为什么跑去火车站。不接,若是追问起来,可以说自己出去了,但没有带手机。

      黄轶飞懊恼的挂断电话,他是最讨厌安茉不接电话的。料理店门口,人来人往,甄晴看看手表上的时间,朝黄轶飞方向转过轮椅。
      “阿飞,你给安小姐发个短信,把我们吃饭的地点说下,她收到了会过来的,我今天可是约了戴安,也要约她一起吃饭的,安小姐是你女朋友,我真没什么意见,就是想她性格能开朗一些,她跟戴安多相处相处,能学到很多东西,你也不想她每天闷闷不乐吧?我这把年纪还没她闷呢。”甄晴笑着挽住黄轶飞的胳膊,语气柔和的像观世音菩萨,“一家人在一起吃吃饭本来就是正常的事儿,我可不想让吴董看笑话,好像我未来的儿媳妇怕他似的。”
      “妈,安茉可能快递东西到我这边了。”黄轶飞心不在焉的解释着,理由牵强的他自己都觉得矫情,黄轶飞懵然的想着他之前为什么不能顺手把她的东西带过来一些,不比快递更快吗?
      “那我们先进去吧,别让戴安等太久,阿飞,你以后说说安小姐,她不能老不接你电话,找不到她人,多让人担心啊?”甄晴表情关切的叮嘱黄轶飞,示意戴安已经在里面等了。
      “妈,我会说她的。”黄轶飞内心已涌动着愤懑,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安茉不接电话,不消甄晴提及,他已经有想教训安茉了。
      黄轶飞迟疑了一下,还是给安茉发过去信息,大致的意思是:我妈妈请你吃饭,一定过来,餐厅的地址就在雅苑不远处的料理店,快点儿过来。

      安茉本来是打算去看陈妍的,她最近很迷陈妍低头专心做蛋糕的样子。陈妍以前在高中,总是低着头,写东西的,垂下去的头发把整个面部表情都遮掩到密不透风,她握笔的时候,有喜欢捏住笔尖的位置,纤细的手指几乎紧紧的捏着笔尖,在作业本上沙沙的响着,也不知道都写些什么,每次老师公布考卷成绩,她都低着头沙沙的写着东西,好像老师读的那些成绩跟她无关。但安茉喜欢她的那种无所谓的表情,安茉就是太有所谓了,所以每次老师公布成绩的,她都要紧张手心出汗。
      黄轶飞的短信过来后,安茉犹豫了好一会儿。她倒是可以随便为难黄轶飞,倒也不是怕甄晴,只是甄晴之前有说过没教养的话,让安茉心里又恼又非常之不舒服。黄轶飞在短信里说甄晴请吃饭,若安茉不去,甄晴定要说这等丫头怎么那么没教养呢?
      安茉思虑了很久,终于决定去,即便只是礼仪性的。若是安心将来知道她光是会逃会跑的,这样的妈妈也会很让安心没面子吧?

      云志无力的靠在床边,他的额头红肿着,之前磕碰地板的地方已经渗出血丝,云志靠着长眠不醒的苏珏,心神恍惚的翻着手里的苏珏写的那沓厚厚的遗书,看过的信皱巴巴的纸散落在他的周围。素净的稿纸上,苏珏隽秀的钢笔字被云志滴落的眼泪打湿了,晕晕的荡开墨水的深浅不一。
      苏珏在信里说:
      云志,那其实一个充满了罪恶感和邪佞的时代,荒唐愤懑到我这辈子永远都不想提及。但若是一旦提及,我就再也没脸面活下去,这也是我没办法面对你的原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总归都是无辜的。
      当年,我是我们这里最晚的一批下乡知青,隐隐约约的,知道跟我同期下乡的姐妹们为了捞到不是很辛苦的工作,跟负责的领导有某些隐秘的关系。我不喜欢做那样的人,总是憧憬生活没那么悲惨吧,但事实是残酷的,因为的我不屈服,我被分配到了最偏僻最辛苦的地方劳作。其实环境苦和工作累,我并未抱怨,反而庆幸离开了企图不轨的某领导身边,少些不必要的担忧。
      世事多桀,更何况是那样一种荒唐可笑的年代。我即便到死都记得那件让我抬不起头,也没办法释然的事情,那是1973年的秋天,已经到十月份,但燥热还是厉害。我被安排晚上去农场干活儿,那天夜里……我真的是不愿提及,但没办法不告诉你,我只记得我被四五个男人劫持了,他们绑住我的手臂,还堵住了我的嘴巴,就那样连死的机会都没有的被那几个禽兽拖进了农场旁边的小树林,后面会发生什么请你应该能明白……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为什么跟我同去的姐妹们,宁肯跟某领导有不可见人的关系,也不肯被分到偏远的农场,虽然同样肮脏,但好歹还能五十步笑百步吧。
      后来我就病倒了,病还没好利索,我就发现怀了你。那时候我爸妈都还健在,我想过死,但又顾忌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妈妈身体极差。为了不丢人现眼,我很快的就答应了当时一个姓尚的同学的追求,没下乡之前他就一直对我表示过好感的。1974年7月5日生下你,我连看都没看过襁褓中的你,因为我怕看到你会想起那几个人,我同学不是傻瓜,他知道你不是他的孩子,他最多对我冷淡,这种事儿说出去他脸面也不光彩,我又不愿意喂养,就托人送出去。至于送给谁了,我不敢问,也不想问。
      1979年,知青返城朝,我疯了似的申请回城,但我没什么关系。我那个姓尚的同学家里有些关系,他跟我摊牌,提出帮我一起办回城,但条件是回去就离婚。我当时跟他结婚也是迫于无奈,所以他提出离婚我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在回城前的那天,我还是没忍住,去问了帮我把你送人的那家人,知道你被送给了艾姝家,我当时还算放心,因为艾姝妈不能生养,我就想着她一定会对你好的。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回城后,我和姓尚的同学离了婚。离婚后也心灰意冷了,从未想过再结婚,也许是那次事情的阴影吧,我对男人也失去很多信心。但把你送人这件事儿始终像横亘在我心里的大石头,所以我又去领养了苏迪,我抛弃了你,又领养了一个,你当我自我安慰也好,自欺欺人也罢。你八岁那年找回来,我还是不敢看你的脸,感觉压抑了很多年的噩梦又在苏醒,更怕你回到我身边后问你的爸爸谁?你长得像谁?这些问题像扎人的刀子,我确实承受不住,孩子。
      苟活了这么多年,该来的挡不住,只是苦了你这么多年。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求你放心心里的那些痛苦经历,好好过以后的生活。房子是我父母的平房拆迁后回迁得来的,存折里面的大部分钱也是拆迁补偿款,你和苏迪一人一半,苏迪也是个苦孩子,我没有偏颇之心,你比苏迪大,要理解下我的安排。
      我决定以这样的方式离去,跟你无关,是我自己倦了,肮脏的身体和梦折磨了我大半辈子。不敢留以前的照片,不敢跟别人说起下乡插队的事情,要装的跟正常人一样,微笑着活在这个充满了罪恶感的世界里,真的倦了。
      云志,你能回来找我,我除了震惊和无地自容,真的很开心。

      料理的包间里,又安静又素雅。
      黄轶飞心不在焉的不停的拨打着安茉的号码,戴安和甄晴一边吃东西,一边小声的聊着。戴安教甄晴怎么调配芥末和寿司醋,甄晴不太不适应生食的料理。
      “可恶的丫头……”黄轶飞低着头继续播安茉的电话,他想着若要是还不接,他马上就过去找安茉。
      “轶飞,你就不能陪我和阿姨好好吃顿饭吗?”戴安很突然的抢走黄轶飞的手机,非常霸道的瞪着他。
      “把手机还我。”黄轶飞皱起眉头,要去拿被戴安抢走的手机。
      “不!我最讨厌好好的在吃饭的时候,你打电话打个不停!”戴安半撒娇半强硬的哼着,毫不惧意的盯着黄轶飞,她的手把手机放到了紧绷在玲珑有致的身材上的豹纹靴裤的后屁股口袋里。
      “我让你还我……”黄轶飞恼了,他毫不客气的拽过戴安,强硬的要拿回自己的手机。
      “不给!”戴安半嗔怪半耍赖的躲闪着,她是怕痒的人,黄轶飞碰到她的身体,不自觉的笑起来,躲闪不及,整个人撞到黄轶飞怀里。
      “你们两个小冤家快别闹了。”甄晴笑着看眼前的场景,嘴角欣慰的笑笑,她也说不上多讨厌安茉,若是把大方爱笑善解人意的戴安和安茉放在一起,任谁都会喜欢戴安的,安茉极淡的表情已然拒人千里之外。试问天下间的女人,任谁选择当婆婆时,不喜欢讨好自己的姑娘,而苦哈哈的去讨好一个极冷淡的姑娘呢?于情于理于辈分都不合的客观事实,尤其是甄晴这种被炎凉的世事亏待了那么多年的女人。
      戴安就一边笑一边躲黄轶飞,不想让他摸到靴裤后面口袋里的手机,她笑的整个人都倚在黄轶飞怀里。当她转过身想说话的时候,看到了包间门口站着的安茉,安茉平静的站在门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包间门口的门半开着,可能是进出上菜的服务生懒得来回关,所以就那么半开着。黄轶飞没看到安茉,他趁着戴安分神,手就伸到戴安的身后,从她靴裤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戴安整个人都靠在黄轶飞怀里。
      “小茉……来了。”戴安努力收起笑容,她还靠在黄轶飞臂弯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不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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