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只该死鸟》十八子墨

90、除夕伊始

　　安茉在商场角落里的一个茶水吧临时搭在外面的休息等黄轶飞，她从大袋子里翻找着，最后找出来一对石英表，那是阿布工作室承接的一家不大不小的企业礼品定制。安茉当时设计了好几个图案，在最后她自己最中意的是一只调皮却又慵懒的猫咪，有些写意，但看着很协调，尤其是猫的尾巴和石英表的指针搭配在一起。没想到阿布也选中这个图案，安茉从纸袋里拿出标签纸，她想了好久，小心翼翼的在上面写上：你身边流逝的每一分钟，都是我想你的日子。
　　写完了，安茉又觉得太肉麻，把便签纸揉的皱皱的，却又不舍得丢出去。想来想去，安茉最后把便签纸重新叠好，塞到装定制石英表盒子里薄海绵垫的最底层，几乎是看不到的地方，然后再把手表放回去。如此一折腾，安茉的脸红的就有些不像话，这算情书吗？一封永远看不到的情书？也许拿出手表后，盒子就会直接扔掉的。
　　黄轶飞远远的走近安茉，安茉就竭力镇定着情绪。
　　“你都买了些什么啊？这么多东西？”黄轶飞疑惑的打量着安茉拎着的电脑包，还有旁边的大纸袋子。
　　“我本来是想给你买个礼物的……”安茉表情不自然的看着黄轶飞，她确实想买，但不知道买什么好。
　　“不用买，把你自己打个包送我就好了，经济实惠，我多替你着想啊？”黄轶飞不改邪魅的本色，没正经模样的坐到安茉旁边，他就喜欢看安茉被惹的炸毛的表情。
　　“这个送你吧……”安茉黑着脸瞪黄轶飞一眼，把装着定制石英表的盒子递给黄轶飞，但她还是犹豫了一下，缩手又要放回去。
　　“哪有送一半又要拿回去的道理？太小气了吧？”黄轶飞一把抓住安茉准备缩回去的手，强硬的夺下盒子。
　　“不是……那个有点儿瑕疵，我这里还有一个，换一下吧。”安茉心虚的从大袋子里拿出另外一个盒子，她后悔了刚才自己那么白痴的写了一个纸条。
　　“哪个不一样啊，难道礼物还分公母吗？”黄轶飞戏谑的瞥着安茉看，打开盒子看里面的石英表，微蹙眉头笑，“这种款式的手表……你当我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我可是三十岁的男人喽。”
　　安茉的心沉了一下，她伸手去抢黄轶飞手里的盒子，她想起以前给他当助理的时候，不管是酒店里，还是办公室里，放着的都是名表。这样一想，安茉确实有些尴尬，刚才一定是被什么荷尔蒙之类的激素冲昏了脑子，还不如随便买瓶香水，要不然就买个皮带什么的更能应景些吧。
　　“覆水难收，现在它归我了。”黄轶飞躲开安茉的动作，坏笑着收好盒子，然后从背后像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小纸袋子递给安茉，“这个是送你的。”
　　“什么啊？”安茉有些无措的接过小纸袋，她莫名的想起之前黄轶飞还送过自己地图和星座运程。
　　“自己看。”黄轶飞更凑近安茉身边，促狭的等着看安茉看礼物。
　　安茉打开纸袋子，里面是一个很精致的盒子，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酒红色的新钢笔。安茉就激动的看着黄轶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她最不喜欢的是黄轶飞莫名其妙的送个戒指或者项链之类的东西，那些还真不是她喜欢的，不仅不喜欢，还会压力超大。
　　“我不是踩坏你一支钢笔吗？”黄轶飞的手搭在安茉的肩膀上，轻轻的抚她的鬓角，小声的揶揄，“还记得那次吗？你还真跟动刀子了你？”
　　安茉在手里攥着酒红色的新钢笔，窘的面色绯红。她喜欢新钢笔的触感，外壳儿的磨砂的金属漆透着均匀的细腻，笔帽不太显眼的地方，还专门篆刻了安茉的名字和除夕的日期，安茉就想起那个黄昏的傍晚，黄轶飞一身酒气回到办公室，他是故意踩坏云志送她的钢笔的，还故意抢走她的日记本，情急之下，她被迫抄起裁纸刀抵着他颈部，能清晰的看到他的血管在锋利的裁纸刀片下，汩汩的跳动着。
　　“跟我说实话，当时我要是不还你日记本，真的会跟我动刀子吗？会不会？”黄轶飞的声音透着蛊惑和邪气，他伸手握住安茉攥着酒红色钢笔的手，没来由的看着安茉笑。
　　“我不知道。”安茉莫名的就由着黄轶飞握着她的手，若是能预知入职黄氏集团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安茉想她当初还会不会像被鬼附身般的，甚至不惜胆大包天的去威胁黄晟铉？
　　商场附近，来来往往拥挤到匆忙的人群，因为满足了购物欲而欣喜若狂的男人女人，因为可以回家过年而激动到做什么都不得劲儿的路人。安茉眼角的余光瞥着黄轶飞，能感觉到他手心的热度，他靠着茶水吧不是很舒服的椅子上，朝她坐着的方向倾斜。安茉突然就觉得眼前的感觉是如此的幸福，幸福到她甚至很想冲动的跟他说怀孕的事情。
　　“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动刀子的女人，我就是从那次开始对你有感觉的，很奇怪吧？”黄轶飞看安茉发呆，笑意更浓，“我可是把秘密都告诉你了，其实挺庆幸你当时那样做了，不然生活该多寂寞啊。”
　　“就因为我用裁纸刀威胁你了，你就对我有感觉？你不觉得你的品味很奇怪吗？”安茉迟钝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的盯着黄轶飞，像看怪物，被握着的手也开始挣扎。
　　“像你和我这样的人，品味都很奇怪，你要是品味不奇怪为什么不跟刘瑾在一起？我要是真帮你把铭洋找到了，你敢当面认喜欢他的事实吗？敢不敢？”黄轶飞更用力的攥着安茉的手，眼神里透出犀利，“认命吧，跟我一起孤独终老好不好？就我们两个。”
　　安茉心里涌动的小情绪像肥皂泡似的，被黄轶飞的最后一句话打破了。
　　“走吧，我们回家过年。”黄轶飞拽起安茉就走，顺便帮她拎起椅子旁边的大纸袋。
　　“我……我答应了小芝姐……还有云志……早就说好一起过年的。”安茉抵触的想挣脱黄轶飞的手臂，她每次想到甄晴好的像观世音菩萨般的表情，心里就发虚，虽然很想揍岳小芝，但她能接受岳小芝的狐狸样。
　　“我重要，还是云志和岳小芝重要？”黄轶飞阴翳着表情，盯着安茉。
　　安茉不吭声的看着黄轶飞，她也很想问自己这个问题。

　　雅苑小区的门口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贴着大大的对联，很有过年的味道。
　　黄轶飞刚停好车，岳小芝的电话就打到安茉的手机。黄轶飞像是故意似的，也不解安全带下车，就盯着安茉看，看她怎么接电话，安茉无奈，只好接听电话。
　　“你怎么还不过来啊？”岳小芝尖细的嗓子在电话了嚷着。
　　“我……”安茉看一眼旁边的黄轶飞，手忙脚乱的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说，但黄轶飞很突然的侧过身拽住安茉，不准她下车，还故意用下巴抵住安茉的颈部，做出一副偷听的架势来。
　　“我什么我？就差你一个人了！”岳小芝提高了声音。
　　“我这边……”安茉心虚的想着托辞，黄轶飞的牙齿带着温热的气息，更是很无赖的轻啮着安茉白皙的颈部，似在暗示若她说错话，定要惩罚似的，安茉被安全带箍着无法脱身，又推不开黄轶飞，只好硬着头皮推辞，“小芝姐，我过不去了……我在雅苑这边。”
　　“你跟黄小狼在一起？”岳小芝在电话里询问着，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
　　“我明天能去找你们。”安茉迫切想挂断电话，黄轶飞温热的鼻息搅得她脑子乱乱的。
　　“随便你，不过我必须跟你说件事儿，苏迪是苏珏收养的，你知道吧？”岳小芝电话里的声音低了下去。
　　“云志都跟你说了？”安茉的心紧了一下，岳小芝都知道苏迪是收养的？
　　“说了，苏迪是云志姨妈苏珏收养的，她喜欢云志，云志没办法驳他姨妈的面子，所以跟我说要我先瞒住苏迪，不要说我是他的未婚妻，小茉，你也记住了，不准跟苏迪说我和云志的事儿，记住了。”岳小芝很紧张的转述。
　　安茉哦了一声，她心里松口气，云志并未把真相告诉岳小芝，他的秘密就只有安茉一个人知道，这样说来，他们算得上是最亲密的人吗？
　　“不耽误你和黄小狼过年了，挂了。”岳小芝很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安茉如释重负，黄轶飞却并未移开他的身体，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要是你，我就说我跟我男朋友一起过年呢，你们滚一边去，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你的男朋友？”
　　“别闹……”安茉朝反方向躲开身体，她还没自恋到黄轶飞会是她男朋友的份儿上，但只要一想到两个人的关系，安茉的心里还是会挤满很多复杂的情绪，让她无所适从。
　　黄轶飞越发的放肆，他温热的鼻息流窜在安茉衣衫的领口，扳着她的身体靠在副驾驶位置上，如鼓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就像是某种不确定危险的导火索。
　　“糟了，我忘了给阿姨买礼物了……”安茉的脑子嗡了一下，她是真的什么都没准备，不是不想准备，而是没预计到除夕夜会跟黄轶飞过雅苑这边过，她很固执的认为，这样家人团聚的节日，黄轶飞和甄晴未必会邀请她。
　　“你真是有败兴的本事。”黄轶飞略失望的移开身体，从后面的座位上拽过精美包装的袋子放到安茉手里，“已经买好了，我妈最喜欢吃宫颐府的老式糕点，我喜欢吃什么你不用记，她老人家喜欢吃什么，还是要想想的，拿着。”
　　安茉抚摸着包装精致的糕点盒子，有些感激黄轶飞，又有些伤感。甄晴之前生气的时候说她没教养没说错，待人接物，礼貌修养，向来没有个长辈人提点过她，安茉活着，更像是履行一种不屈服的生命的仪式，别的，可有可无。

　　苏珏调好了饺子馅，把案板和饺子皮都搬到餐桌上，招呼云志和岳小芝一起包半夜要吃的饺子。岳小芝跟云志和苏珏说安茉没办法过来一起吃饭，云志淡淡的哦着，眉眼间弱显了一丝失落。这些年的春节，两个人始终一起过，突然不在一起过了，云志也不知道为什么失落。
　　“安茉姐都不过来过年，你在这里算什么啊？”苏迪毫不掩饰她对岳小芝的敌意，说起话来非常不给面子，苏珏在旁边一脸的歉意，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啊？我替小茉跟你们一起过年啊。”岳小芝莞尔一笑，毫不介意苏迪的尖酸刻薄，像是跟云志这种复杂的人耗久了，岳小芝的心理承受也变强大了很多。岳小芝说这些话的时候，还不经意的给云志做出微表情，大致的意思是让云志放心，她不会跟苏迪一般见识。
　　云志感激的朝岳小芝点点头，但他的心思还在安茉没能过来一起团聚这件事儿上。岳小芝借着拿饺子皮儿的间隙凑到云志身边，小声说，“安茉怎么都得跟黄小狼一起过年啊，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女儿家总要出嫁的，你闷闷不乐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不习惯。”云志回过神儿，低头包他的饺子，他和安茉稀里糊涂过了好多个春节，习惯到像稀松平常的手指头，突然有个手指头被划破了，才意识到，哦，真的是十指连心哪个都疼啊。
　　“以后会习惯的，我陪着你过。”岳小芝更低了声音，眉眼间溢着幸福。
　　“你们俩不准说悄悄话！”苏迪反感的瞪着岳小芝，她就差没挥舞擀面杖抡岳小芝了。
　　“小迪，你去厨房把燃气打开，这些差不多了。”苏珏抢下苏迪手里的擀面杖，支使她去厨房。

　　安茉跟着黄轶飞回到他的住处，甄晴正和保姆一起往客厅的玻璃陈列柜上贴着红色的剪纸。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非常有新年的气氛。餐桌上摆着切好的冷盘，碟碟碗碗的，各种艺术造型的盘子里，珍馐美味林林种种，非常像富人阶层的家宴，看的安茉非常不自在。安茉和黄轶飞相处的时间也不短，未曾见过黄轶飞很讲究的吃东西，除了去欧洲那次，也没怎么见过他很体面的穿过特别多的牌子衣服等等。反倒是甄晴的讲究极多，包括房间的陈设，客厅的陈列柜里，莫名的多了很多种收藏的名酒，安茉疑心那都是戴安帮着侍弄的，但又觉得自己这样想过于猜忌。
　　“阿姨好。”安茉拘谨的把宫颐府的点心盒子拎过去，很是心虚的怕甄晴看出不是自己买的端倪。
　　“安茉来了？客气什么啊？”甄晴的笑容很亲切，但她对安茉的称呼从安小姐变成了直呼其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托基金的事情。
　　甄晴不懂什么是信托基金，但在她看来只要黄晟铉名下转给黄轶飞的股份还在，就等于很多东西没发生改变，她和黄轶飞的人生终归还是能发生很大质的改变。没有人能苛责一个二十多岁开始，两条腿就变成废人一样的女人不能用金钱来补偿她所失去的，最美的年华，没有疼惜的男人在身边，只是生命里多了一个命够硬的儿子，那是她唯一的支撑，这种支撑取代了风花雪月，取代了男欢女爱，但却不能抵消哀怨成恨，任谁坐了三十年的轮椅，都不会淡定的。诚如甄晴自己说的那样，这世上没什么能补偿她和黄轶飞失去的那些东西，但若是什么都没办法补偿的情况下，钱在某种情况下也是好的。
　　安茉的心里簌地暖了一下，甄晴对她的称谓让安茉她觉得自己不再客气的像个陌生人。保姆刘姐微笑着接过安茉手里的点心盒子，顺带递给她温热的毛巾擦手，黄轶飞一边脱大衣一边在旁边看着，看着看着他就咧着嘴笑笑，所谓一家人的感觉，不过是眼前寻常的场景，暖到稀松平常而已。黄轶飞放好大衣，凑到安茉面前，拽过她手里温热的毛巾也跟着凑热闹似的擦手。
　　“晚上我还有礼物送你，很大的礼物哦……”黄轶飞坏笑着压低声音，小到只有安茉听得到，她的身体却下意识的僵了僵，意识里流窜着不详的预感，她的脸也跟着不争气的绯红起来，黄轶飞嘴角的笑意愈加的浓。
　　“吃饭吧，刘嫂，菜都热着吧？”甄晴招呼黄轶飞和安茉，转头看保姆阿姨。
　　“都还热着呢，我这就去端。”保姆阿姨细声细语的跟甄晴说着，转身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