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只该死鸟》十八子墨

76、某人回来

　　后半夜的小区，寂寥空旷，亮灯的人家少之又少。寒风肆虐的冬夜，尤其的寒冷。
　　黄轶飞走到安茉租住的三层楼下面，他对着惨淡的月光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半。安茉租住的三楼房屋的阳台上，一片漆黑。黄轶飞绕到侧面，只有厨房间的窗户是半开着的，其实也不是开着，他之前去过安茉家的厨房，那个镍铁框架的窗户是坏的，根本关不上，只能勉强关上一半。黄轶飞弯腰重新系鞋带，然后攀爬上排水管道，踩着各个楼层的空调室外机，还有家装焊接的防盗窗，一步步的爬了上去，直至爬到安茉家的厨房窗户处，他用了力气，把窗户打到最大的限度，然后小心的钻了进去。
　　厨房里一片漆黑，黄轶飞差点儿踢翻房东简单搭建起来的橱柜，他缓了缓急促的呼吸，让眼睛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然后悄无声息的拉开厨房的门，他看都没看客厅里，径自走到安茉的房间门口，试探性的扭动门把手，年久失修的旧锁小小的吱呀了一声，黄轶飞闪身进了安茉的房间，反手关上门。
　　安茉蜷缩在床上睡的很沉，她最近也很累，阿布工作室看似工作量不大，其实都是煞费脑子的工作。而且阿布是很挑剔的人，她虽然不会画画，但对图案搭配颜色后的感觉很准确，安茉交的画稿不合意，阿布就会很不客气的弃之不用，安茉又敏感，怎么都不想人家就和云志的关系，迁就自己，所以就更拼命的想各种图案，以至于她都不太有时间去找其他工作了，只好想着快过年了，过完年再找不迟。
　　清冷的月亮折射进房间，黄轶飞就俯身看熟睡的安茉，他甚至用手去触摸安茉的脸颊和唇，安茉竟然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简单的翻了个身，她左手腕黝黑的檀珠散散的坠着。
　　“真是没心没肺，我走这么久，还睡这么踏实？根本就是心里没有我好不好？”黄轶飞微蹙眉头的散开，小声咕哝着。
　　黄轶飞小心的躺倒在安茉旁边，左手支着头，侧身看安茉睡觉时的表情，右手轻轻的拢安茉有些凌乱的发丝，他的手指还带着寒夜的凉意。安茉在睡梦中不自觉的抿抿嘴唇，这触动了黄轶飞的回忆，他离开前的那个初雪的夜里，安茉做梦的时候也是这样抿着嘴唇。黄轶飞悸动的凑上去吻着安茉的唇，他有些迫切想知道安茉梦里的人是谁，这份迫切又让黄轶飞的动作逐渐变得霸道。
　　安茉在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里醒来，像是做梦，又像是真实。在黑暗的房间里，她迷迷糊糊的看着深吻自己的模糊的人，安茉本能的伸出双手掐住眼前人的脖子，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两条腿也开始用力踢。
　　黄轶飞被安茉掐的喘不过气来，他只好箍住安茉的手臂，压低声音，“是我！”
　　安茉愣了一下，她的眼睛适应房间的黑暗。黄轶飞小声的咳嗽两声，窗口处折射的黯淡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你还敢回来？”安茉冷冷的推开黄轶飞，她刚才掐的两只手都疼了。
　　“我敢做你的男人，为什么不敢回来找你？”黄轶飞理直气壮的强硬的搂住安茉，他刚才还没腻歪够。
　　“你利用我？”安茉啪的一巴掌打在黄轶飞脸上，她的脑子终于转回弯来。
　　黄轶飞突然笑出声，他抱着安茉的动作丝毫没放松，好像安茉刚才打的不是他似的，“你才反应过来吗？你应该第一个问题就问这个。”
　　“滚！”安茉气的浑身发抖，她找不到别的东西，只能抓起枕头没头没脑的打黄轶飞。
　　“我是不是早就问过你……如果有天你发现我利用你了，你会不会很伤心，你当时可不是这种态度……”黄轶飞蛮横的再次箍住安茉的手臂，振振有词的辩解着。
　　“那时候我对你还没有……”安茉的话戛然而止，气急败坏的挣扎着，她险一险就说出来不该说的话了。
　　“还没有什么？”黄轶飞更悸动的凑近了安茉的脸，他等这句话等的太久，久到几乎都不抱任何希望了。
　　“什么都没有！”安茉有点儿恼羞成怒，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
　　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岳小芝和陈妍，一个拿着雨伞，一个拿着擦玻璃的雨刷，岳小芝很大声的喊，“谁？”
　　安茉和黄轶飞几乎同时闭了闭眼睛，突然亮起来的灯光太不适应。
　　“黄小狼？你什么时候来的？谁给你开的门？你你你怎么进来的？”岳小芝先是惊讶，然后是恐慌，好像黄轶飞是个会穿墙术的崂山道士。
　　“看什么看？没看过小别胜新婚吗？”黄轶飞的眼睛率先适应了灯光，他没好气的转头瞪岳小芝，陈妍低着头，沉默的拿着雨伞离开，剩下岳小芝一个人拿着擦玻璃的雨刷，尴尬的僵在门口。
　　安茉趁着黄轶飞分心的间隙，用力甩开他的手臂。黄轶飞没料到安茉突然甩他，一个不防备，从床上摔了下去，噗通倒在硬硬的地板上。
　　“我什么都没看见。”岳小芝狡诈的笑着，突然关掉电灯，顺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安茉用最快的速度去抓床头柜上的手机，她第一个想法就是给文森打电话。黄轶飞从地板上爬起来，窜上床，压住安茉，抢她手里的手机，看到手机屏上显现出安茉刚准备要拨的号码：文秘书。
　　“他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么出卖我？”黄轶飞扔了手机，按住安茉的手臂，他此刻的心里非常之不爽，千山万水的跑回来，安茉却想向文森告密？
　　“去看看黄董吧。”安茉不再回避黄轶飞的眼神，她的鼻翼触着他的，两个人的呼吸，暖暖的融在一起。
　　“我这次回来就是要见他……他不是说男人没办法爱的纯粹吗？我就是要把我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带在身边，我看谁能把我们再分开？”黄轶飞嚣张狂妄的情绪在暗夜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的悸动，他大老远的跑去欧洲，再跑去瑞士找到甄晴，现在明目张胆回来找安茉，就是要黄晟铉知道，他黄轶飞要做的事情，都要达成夙愿，黄轶飞喘息着盯着安茉，“我走那天……你对我有感觉，是不是因为梦到他？”
　　“黄董他……”安茉着急的想解释，她的话被黄轶飞吻在了唇里。不长不短的分离，纠结着身体的欲念和飞散的情绪，迫切的想验证对方的心里是否有自己的存在。黄轶飞霸道的佣金了安茉，他能深切的感觉到她的悸动，安茉的悸动又让他更加的悸动，至少这次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人在梦里触动了她，而是真真实实的他的影响。
　　安茉哪里是悸动呢？她是急的。黄晟铉命在旦夕，医院连发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但黄晟铉这边却没有一个直系亲属来签，医院都急了，护士长更是吼文森，他们根本不相信若黄晟铉这般叱咤风云的男人，竟然连一个直系亲属都没有？安茉奋力挣扎，但她挣不脱黄轶飞有力的钳制，反而被黄轶飞误认为是一种激动的表现，他原始的本能再次被诱发到要爆炸。
　　客厅的门，在这个时候响起很重的敲门声，声音大到安茉在卧室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安茉愤怒推开黄轶飞，黄轶飞依旧在纠缠不休。他其实一直都在纠结离开前的那个初雪的后半夜，安茉的悸动是因为梦到了铭洋，还是只是因为他？如果那天凌晨安茉不是提前离开，黄轶飞想他醒来时，是一定要问的。
　　“谁啊？要死啊你？”岳小芝愤怒的声音响着，然后是趿拉趿拉拖鞋划着地板的声音，然后是没好气的开门声音，然后是岳小芝惊讶的声音，“文秘书？”

　　安茉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谢文森，她用力推开黄轶飞，翻身下床。黄轶飞恼火的甩开被子，大踏步走到门口，拉开门走出去，安茉整理好衣服，也跟着出去，来的不仅是文森，还有四个精干的年轻人，安茉认识其中两个，是黄氏集团楼下健身房的跆拳道教练，另外两个安茉没见过。
　　“黄先生。”文森一脸疲惫的表情，脸色也苍白的厉害。
　　安茉在感慨的同时，也有些感动，黄晟铉和文森非亲非故，文森对黄晟铉的照顾，已经超越单纯的员工对直属上司的范畴。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黄氏集团上下混乱不堪，各大股东私欲暗涌，都在想着若黄晟铉突然离世，黄氏集团的新掌门人是谁？怎样保证自己的最大权益化。
　　“文秘书，你还真是神通广大。”黄轶飞卷着大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岳小芝和陈妍也都被吵醒，陈妍坐在角落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岳小芝叉着腰站在安茉旁边，摆明里看热闹的表情。
　　“黄先生，你和甄阿姨一入境，我们就知道了，我找遍了你住过的所有酒店，你都不在，那么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安助理这里，虽然是后半夜，但真的是迫不得已。”文森看一眼安茉，他的语气始终平静不失温和，“黄先生，你必须得跟我去看看黄董，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文森说这话的时候，身后站着的四个男人往前走了两步。
　　“哦？我的跆拳道教练文秘书都请来了？”黄轶飞站起身，回头看安茉，“走吧，你跟我一起去，我这次回来，就是要见他的。”
　　“我……我就不去了吧。”安茉往后退了一步，人家父子相见，她觉得自己搀和进去不好，要是黄晟铉一生气，再病情恶化，安茉觉得她会付很大责任。
　　“一起去吧。”文森主动拉住安茉，压低声音，“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你在他身边比其他人管用。”

　　一路开车的路上，黄轶飞握着安茉的手不放。中间医院的急诊医生给文森打电话，文森第一次很大脾气的对着电话吼。
　　“我不管！在我去到医院之前，病人不能有任何意外，要不然你知道我会怎么做！”文森强硬的语气和昔日鹰隼般的黄晟铉并无二样，甚至还要更盛气凌人些。
　　安茉的心紧了一下，黄轶飞握着她手的手也莫名的用了力气，他微蹙着眉头，故意扭头看车窗外面，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路上几乎没车，偶尔有几辆后半夜允许行驶的外地大货车，会呼啸而过。
　　没多会儿，车子就停在了医院门口。

　　文森带着黄轶飞和安茉匆忙的来到特护病房的门口，护士医生好多人刚从里面出来，显然刚才经过一轮急救。
　　“总算救过来了，文秘书，我们早就跟你说过了，以后这样随时病危的情况次数会更多，你又不是不知道黄老先生的情况。”护士长松口气，跟文森报备。
　　“文秘书，你跟我们发火有什么用？黄老先生连个直系的签字的亲属都没有，我们医院拿不到家属签字的责任书，根本不敢贸然急救，不出事儿都好，出了事情谁负责？”医生擦着额头上汗，他的怨气更大，医患矛盾一直是病人家属和医院之间纠缠不清的模糊地段。
　　“对不起。”文森谦卑的欠身道歉，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黄晟铉再活过来一次，他把黄轶飞如约送到黄晟铉面前，所有他能做到的，这一刻都实现了，幸有生之年，不辱使命，是这样的感觉吗？至于以后，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文森示意医生看黄轶飞，“现在有了，他是黄老先生的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黄轶飞的脸色有些煞白。没有人主动跟他说什么，但有时候有些事情无须说明，眼睛会看清楚一切，他握着安茉手的手很用力，用力到安茉吃痛，但安茉始终忍着。
　　“进去看看黄董吧。”安茉提醒黄轶飞，主动往特护病房的门口带了两步。
　　黄轶飞松开握着安茉手的手，像是不太会走路的孩子似的，朝特护病房的门口走过去。安茉就站在他的背后，看着黄轶飞的背影，她的眼泪再次盈眶，不知道是为黄轶飞即将面对的改变不了的事实，还是因为黄晟铉讲述的那个没办法更改结局的故事，抑或也为她自己，有生之年，逃掉的或是逃不掉的相似的某些作古的人或事伤感。
　　人世浮华百百千千，情或事，不过都是浮华之上的浮尘，可悲的人类没看到生命的真实本源，一辈子都在纠结那些浮华上面的尘土或是泡沫。纠结轻的，尚有看透看不透之说。纠结狠的，死不瞑目，不晓得下一世的轮回，能否解脱。有或没有，都要看造化是否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