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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流言蜚语 ...

  •   如果说假装是最强大的人类武器,那么人类确实赢了全世界的物种。
      苏珏假装忘了所有跟云志过去有关的事情,她开心的每天拽着云志出去,吃吃喝喝,买买东西,要不就突然的买了车票机票,去某个他们都没去过的地方。云志像个鬼魅,动辄就跟着苏珏消失几天,以至于苏迪既找不到苏珏,也找不到云志,最抓耳挠腮的时候,找到安茉抱着大哭,说她妈也没了,男朋友也丢了。
      安茉这才知道,云志这段时间一直都跟苏珏在一起苏珏。其实她知道苏珏是苏迪的妈妈,但岳小芝质问苏珏是不是云志的姨妈时,安茉装糊涂。从小到大,云志始终都让人捉摸不透,安茉习惯了,不管云志说什么,她都不会追问,只是会说:哦。
      这些年他们之间已经习惯了,莫究前事,莫探底线,莫问快乐与否。
      云志答应了苏珏再也不见苏迪,他本身也没多想见苏迪,而是极有耐心的看着苏珏上演着一幕幕的母子情深,两个人旅游的时候,照下来的相互依偎的照片,有穿着民族特色的,有带着饰物的,有拿着吃的喝的。苏珏很开心,甚至两个人在路边摊吃一口麻辣烫也要拍照,每张照片上,苏珏笑的都很开心,云志淡淡然的表情,母子俩眉宇间相似的表情,昭示着血缘的强大。
      去黄山看日出,苏珏崴了脚,因为时间太早,来来往往的,没有几个人。云志犹豫了好久,背对着苏珏蹲下,苏珏俯身趴在云志身上,她老迈的身躯,僵硬的不似年少姑娘般的柔软。天寒地冻的寒冷里,云志就那样一步一个台阶,把苏珏背下山。
      苏珏的眼泪无声的淌了一路,她把北风吹的皴了的脸颊趴在云志的后背,侧着脸看着蓬勃欲出的日出,摧毁黎明前的黑暗。光明所在之处,黑暗都无处可遁逃,人生亦然,穿着皮相行在都市里,哪个又晓得谁的内心深处,藏匿着一只嗜血的邪兽或是妖孽?只有当夜幕降临,那些蠢蠢欲动的邪念才会如流火般的流窜,然后卸下伪装的皮相,再去过另一重生活。
      “小芝和安茉,你喜欢哪个?”苏珏伏在云志的后背,问她,天下间,所有的母亲都会八卦儿子的秘密。
      云志不说话,他沉默的走着弯绕的楼梯台阶。
      “小芝呢,能照顾你,安茉就得你去照顾她,照顾人很累的,还有啊,安茉一看就是个脾气拧巴的孩子……”苏珏自说自话,她不想显得尴尬。
      “安茉跟我一样,没爸没妈。”云志淡淡的突然说了句,淡的像是说不相干的事情。
      苏珏后面的话就此卡住,她不再说话,其实她最想说的话是:我是你妈妈啊。

      流言蜚语漫天飞,黄氏集团变成了娱乐圈,每个人都成为无所不知道的狗仔队和私家侦探。有人说,黄晟铉轰然倒塌,是因为黄轶飞在欧洲出了事情,黄氏集团后继无人,所以黄晟铉再也承受不住。有人说,黄轶飞搞砸了黄晟铉在欧美的生意脉络,黄氏集团全部卖了都赔不起人家的损失。有人说,黄轶飞去欧洲后泡妞无数,染上了让所有人都骇怕的传染病,无颜见江东父老,自杀身亡。众说纷纭,有的没有的,全都搅合在一起。
      但有一点是事实,一定是黄轶飞出了什么事情。迄今为止,能让黄晟铉变颜变色的人,只有黄轶飞。
      文森来找安茉的时候,安茉就枯坐在客厅里画阿布要的几个手稿图案,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黄轶飞又做出来什么样的事情,黄轶飞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了无牵挂,有戴安陪着,什么都相得益彰,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安茉的心就乱的开了锅,她画的手稿,从动笔的那瞬间开始,就一直歪歪扭扭的像个不会画画的人乱涂乱抹的。安茉打过黄轶飞的电话,却是该用户不存在的提示,她忍着给文森打电话的冲动,岳小芝一边做面膜一边察言观色。
      “冠森人家就打电挂问问哦,装的没死,憋死里啊……”岳小芝脸上绷着面膜,说话含糊不清。
      安茉沉默不语,手里的画笔乱乱的涂了一纸的黑乎乎。
      “落知道你和黄小羊……”岳小芝怕绷开面膜,说话越发的不利落。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急促的,乱乱的,传达的意思是若是房间里没人开门,敲门的人一定会破门而入的。
      “谁拉!”岳小芝恼火的冲到门口,气势汹汹的拉开门。
      文森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满头大汗,喘的都要上不来气了,看也不看岳小芝,径自走到安茉面前,“安助理,黄董要见你。”
      “黄老狼?”岳小芝惊讶的看着文森,又看看安茉。
      安茉坐在沙发上没动,她还没从混乱的感觉里醒过来。文森的突然到来,安茉觉得更像自己在做梦。
      “走啊。”文森不由分说的拽着安茉就,他用的力气太大,安茉踉跄着差点儿摔倒。
      “你放手!”安茉慢半拍的脑子终于缓过神儿,她愤怒的甩开文森,“我欠你们黄氏集团什么了?我已经辞职了!不是什么安助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这算什么?”
      文森也冷静了一下,他稍退开安茉身边一小步,是他太着急了。
      “安助……安茉,黄董现在在特护病房,情况真的很危急,有些事情他要跟你说。”文森缓和了语气,前前后后的经历,确实对安茉不公平。
      安茉沉默不语,她其实想不出来黄晟铉要对他说什么。
      “是关于黄先生的事情。”文森使出杀手锏,若是安茉再不动心,他也没办法了。
      “走吧。”安茉看一眼文森,低头朝外面走去。

      车子开往医院的路上,安茉强按捺住心思。其实是她有些问不出口,以前叫黄轶飞,公事公办的黄先生称呼,现在离职了,黄先生叫不出口,其它的称谓似乎更难叫出口,用黄晟铉说法是,安茉不配,安茉想想戴安,也觉得她没资格叫黄轶飞其它的成为,譬如轶飞或者阿飞,这样的称谓,光是想想,都觉得是一种很奇怪的不搭?
      “他怎么样了?”安茉最终还是没按捺住心思,很小声的问了一下,她想文森应该知道自己问的他是谁。
      “情况不好,但唯一还算万幸的是情况没有继续坏下去。”文森还真会错了意,他说的是黄晟铉的情况。
      安茉就再也张不开口问黄轶飞的情况了,她想起岳小芝绷着吐了面膜的脸说“冠森人家就打电挂问问哦,装的没死,憋死里啊”。安茉惯于冷淡了,她觉得自己任何一种关心似的方式都会被黄轶飞误认为是一种等价值的索求,譬如因为那天落雪纷飞的夜里,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融合。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台阶处竟然还有大小报纸的记者挂着相机和麦克,循着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黄氏集团的威望和盛名,被狗仔队围着不算奇怪。文森递给安茉一个装满生活用品的大袋子,自己也拎着一个。
      “一会儿被问的急了,就说是公司的员工,过来帮忙什么的,我想你也不想被人家挖出来太多东西吧?”文森下车,等着安茉。
      安茉欣慰的抱着大包的生活用品,遮住大半个身体和脸。有文森在,什么都会处理的妥妥当当,安茉当然怕会被追出来不相干的事情,她没有那么大的心里承受力。文森走在前面,安茉跟在后面,果然开始有记者围过来追文森,安茉抱着大包的生活用品,又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很多人忽视了她。
      “文秘书,黄董事长的情况怎么样了?”
      “文秘书,黄董事长留遗嘱了吗?”
      “文秘书,黄轶飞先生在欧洲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文秘书,请问黄轶飞先生还活着吗?”
      “对不起,让一让。”文森不说任何话,表情平静,分开记者群,带着安茉往里走。

      按照正常规定,特护病房是不允许探视的。因为在特护病房里的病人,根本连危险期都没过,稍有刺激和不慎,都有可能发生危险。安茉不知道文森怎么跟护士和医生说的,只能远远的看着文森激动的拉着医生和护士长不放,急促的说着什么。最后医生甩了一句安茉听清楚了,医生生气的说:随便你,出了事儿别找我们医院。
      然后,安茉做了基本的措施,被进行简单的全身消毒。
      当安茉推开特护病房的门,她还不太相信里面躺着的会是黄晟铉,那是多么强势且意气风发的盛年枭雄人物啊。随便在黄氏集团里走走,大部分员工都小心的噤声,在股东会议上,同样历经风雨的其他股东,说出意见之前,都要小心的看看黄晟铉的微表情。就是这样一个骄傲到可以逆天的男人,轰然倒塌。
      黄晟铉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头发花白凌乱。他手上身上,不是贴着磁片,就是打着各种吊水的药物,嘴巴罩着氧气罩吸着氧气,旁边的心电图仪器,不稳的跳着代表着心脏工作的线。最赫然的地方是不知道在身体的哪个部位插入了透析的袋子,微黄色的液体缓慢的充斥着,安茉记得那种透析的袋子,同场都是尿毒症的病人带在身上,看着瘆人。
      “安助理……”黄晟铉睁开眼,他想动一下身体。很简单的动作,却怎么都未能成功,人类抵不过大自然的最大劣势,就在于生老病死。金木水火土,万物之间须相生相克,才能圆宇宙一个平衡。
      “黄董。”安茉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她之前真的有恨黄晟铉,恨到咬牙切齿。高高在上的赢家,捏着她的很多短处,但当安茉看着黄晟铉孱弱的躺在床上,灰白的头发乱的犹如乡间累了一辈子的老妪老头,隼力般犀利的眼神荡然无存,她的恨意竟然也消散到不见。安茉突然想到,若有天小仝妈小仝爸也变作如此模样,她是否会潸然泪下,泪水未必代表悲伤和情感,而是一种虚空的压抑。
      “他走了,他还是离开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把他妈妈藏了五年……若不是因为我藏了他妈妈,他一天都不会……呆在我身边的……母子情深……父子就有仇吗?”黄晟铉艰难的松松嘴上的氧气罩,含糊的声音被氧气罩笼着,嗡嗡的。
      安茉依旧沉默不语,与人交恶,不扬恶言。但安茉心下稍稍放松,黄轶飞走了,表示他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最好的消息,不管是在天涯还是海角,总归能好好的活着。安茉的心起伏着,她放心到想哭,那个把她封闭的如碉堡一样结实的内心世界砸到崩塌的男人,从他最恨的父亲手里,如愿以偿的找到了母亲,然后,远走高飞。
      “安助理……你会恨你的亲生父母吗?有想过找他们吗?”黄晟铉的眼角噙了泪,蜿蜒着淌在他苍老到有老年斑和褶皱的脸颊上,许是年纪大了,泪腺没那么旺盛和通畅,眼泪淌着淌着亦会干涸。
      安茉略低了头,这个问题她在心里压了很多年。莫究前事,莫探底线,莫问快乐与否,这些年她都是这样克制自己,仿若一旦追究起前事来,绷硬的心会坍塌,会觉得全世界都欠了她一个的。伤不起源于最纯粹的苦难,而非搞笑的娱乐语言。
      “是不是也很想问问他们……当年是如何的狠着心……丢下了你?”黄晟铉的声音颤颤的,好像呼吸不畅似的。
      “我当他们死了……总好过我知道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却不知道……那么多年前,我是如何的咬牙切齿的……强忍过那么多的屈辱和龌龊,挣扎着活到现在……要好。”安茉泪水扑簌簌的落着,她不回避黄晟铉的眼神,她的过去,他调查的清清楚楚,她现在说的,不过是做个总结。而已,结局向来不重要,不过是看客抑或写东西的人想给自己一个了断。
      黄晟铉不说话的看着安茉,他艰难到病床上手都抬不起来,只好用手指朝安茉勾了勾,示意安茉到他身边。安茉迟疑着,小心的走到床边,黄晟铉的手指却还在动,安茉小心的用手去摸黄晟铉的手,他的手指借着安茉的手指力量,摸到安茉左手腕戴着的黝黑的檀珠。
      “安助理……我是不惯说对不起的人……之前的事儿,对不起了……不是因为我贪图家世,也不是因为你其貌不扬……你和阿飞,都是从噩梦里爬出来的人……做梦久了,就分不清梦和现实了……两个分不清梦和现实的人在一起……注定是一场噩梦,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之前不让你辞职吗?是他故意让我误会你能刺激他,让我误会他在你的刺激下来公司上班,还因此做出项目……阿飞到底还是利用了你,让我相信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要你在他就会回来……我相信啊,他就算真的利用你,对你也是真心的,我没见过他为了他妈妈以外的人这么发疯过……人生总有取舍……你和他妈妈,他只能取舍一个……他到底还是舍弃了你……”黄晟铉说的非常艰难,几乎是半截话的说着,即便这样说,也还累的气喘吁吁。
      安茉的心像一个裂纹的容器,在最后的爆点上,砰地爆开,里面装的东西四溅飞散。她僵僵的站着,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安茉想,她早就没什么可失去了,所以更应无须悲伤才对,云志早就提醒过她,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她伤不起,但安茉还是伤到底了。
      “安助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黄晟铉用力吸几口氧气。
      “黄董,我不想听,故事都是作古的人和事。”安茉淡淡的摇头,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记忆和心一起碎了。
      “你得听啊,我支撑不到找他回来了,若是有天他还能回来的话,你要是还能记住我说的故事,记得跟他说……”黄晟铉潸然泪下,他的心跳只剩下心电图仪器上微弱不稳的跳线。
      “您可以讲给文秘书听,他记住也是一样的。”安茉转身就要往外走,就算黄轶飞有天能回来,她和他见不见有意义吗?
      “他只信你……”黄晟铉抓着安茉的手不放,他的手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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