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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难以名状 ...

  •   岳小芝拖着皮箱跟在安茉后面,安茉不说话,岳小芝也不说话。偶尔在红绿灯的路口,或者街头拐角,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一起,岳小芝就会哈哈笑着转头又看别的地方。安茉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跟岳小芝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她们不是亲戚不是邻居不是同学不是朋友更不是熟人,她是云志年少时光的女人。
      “北京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岳小芝最先打破了沉默,她说话的声音高的有些夸张,好像要提醒安茉她在跟她说话。
      “有什么不一样吗?”安茉心不在焉的敷衍着,一路上她都在避讳跟岳小芝的目光有接触,安茉很怕岳小芝会突然问起云志,因为安茉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像没有那么干净,也没有那么时尚和潮流,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多美女和帅哥……”岳小芝就略作思索的拢着柔软的长发,香奈儿的耳环就会从她的发丝间窜出来,彰显着一种无声的奢华和品味。
      “你说的那是东京吧?”安茉耐着性子回了一句,想当然和现实是有差别的,比如她一直都觉得只要够努力,自己是可以胜任Office lady的。
      “我上个月刚去的东京。”岳小芝抿着嘴唇笑了,她重新系着风衣的腰带,丰腴且不失纤细的腰肢很得体的裹在淡紫色的风衣里面,深秋的晚风拂着不知什么面料的风衣,发出细腻的沙沙声。
      安茉突然很想问岳小芝她爸爸老岳头是不是还承包之前的砖瓦窑?一块砖坯不过几分钱,老岳头平时舍不得雇专业的技工就自己干,旺季赶活的时候才会从大马路边抓几个等钱吃饭的无业人员,不分昼夜的脱砖坯。良莠不齐的砖坯随便的堆积在砖窑周围,卖给工地的时候,老岳头会把差的砖坯码放在下面,最上面几层码放的都是他自己拿得出手的样板砖坯。不发现还好,要是让工地的人发现了,又会有脾气暴的包工头人拎出差的砖坯,骂骂咧咧的追着老岳头要削脑袋,老岳头就真的顾头不顾腚的四处跑,满大街的头笑话他。但岳小芝就可以如此美丽张扬的戴着香奈儿的耳环,穿着说不出面料的风衣。
      “我去东京办嫁妆了。”岳小芝拢着被风吹起的秀发,很突然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安茉呆了呆,她迟钝了一会儿,不确定自己应该接什么样的话,实在没话可说了,安茉指指远处的酒店,“这边有好几家酒店,三星的四星的五星的都有,你想住哪个?”
      “安茉,我可以不可以住你那里?”岳小芝用力裹着淡紫色的风衣,说话的声音一下子低下去好几个度。
      安茉愣了半晌,她尽可能让自己一直都不太快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人人都是贱皮骨,若是他人好言好语的,抑或低眉顺眼的说几句话,原则的条条款款,就像勾兑了清水的白粥,不再具有杀伤力。如果岳小芝还用刚才那个高八度的音阶说话,安茉想她会毫不迟疑的说不行,但眼前这个仅比她大了三四岁的漂亮姑娘,在深秋的寒风里不知道是风衣在抖,还是她孱弱的身体不禁风的颤栗着,还带着香奈儿的经典款式耳环,还穿着从东京买回来的风衣。安茉就怎么都张不开嘴巴说不行了,她甚至还有些心虚,心虚她跟云志不咸不淡的联系关系,生怕给岳小芝突然知道了。
      “我那里……又小又乱,我不怎么收拾,房间也没有中央空调,挺凉的。”安茉弱弱的陈述着客观事实,想着岳小芝公主般的身段是否就此也就作罢了。
      “没关系,我自己的房间也很乱,我还能帮你收拾,走吧。”岳小芝莞尔一笑,竟然拖着皮箱走到了前面,好像她知道安茉住在哪里似的。

      云志在苏珏家的楼下站了好久,秋寒露重,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夹克衫外面的那层薄薄的寒凉的水雾。苏珏家的阳台始终量着昏暗的灯光,但拉上了窗帘,影影绰绰的有人从客厅走到阳台,又从阳台上离开。云志想,影影绰绰的身影应该是苏珏,苏迪的动作多半时候都是蹦蹦跳跳的。
      三楼的阳台并不高,云志还听到了苏珏偶尔数落苏迪的声音,还有苏迪抗议的嚷嚷。苏迪在抗议的时候,绝大部分的词汇都是:不嘛。云志听到的仅限于偶尔会高高低低的声音,至于母女俩谈话的内容他不得而知,但他能感觉出来,苏珏不喜欢他,从看到他出现的第一眼开始,就非常的不喜欢的。苏珏的表情和眼神里透出的不喜欢,一巴掌就把云志的打回原形,他二十六岁了,长大了,遗传基因给了他一副好皮囊,不管是身高,还是骨骼,还是他英俊的脸庞,苏珏一丁点儿的兴趣的都没有,她看他的眼神保持着冷淡的疏远和戒备,比看陌生人还遥远。
      云志想,他最后用尽全身心的力量,叫苏珏那一声阿姨,更像是自己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全都给了他自己。

      苏迪抱着毛毛熊坐在卧室的床上生闷气,360°全方位无死角的抗拒看苏珏。
      “他比你大六七岁呢。”苏珏尽量缓和语气,她从来没跟苏迪这么争吵过。
      “我从小到大连爸爸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有恋父情节,我就喜欢大的成熟的,他能照顾我。”苏迪对着怀里的毛毛熊哼哼,话是说给苏珏听的。
      “他不是本地人,你根本不了解他。”苏珏挖空心思想理由,才真切的发现她真的对云志一无所知,连找个合适的理由都找不到。
      “我们都认识好几年了,我了解他,就算现在不了解,以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慢慢了解,现在都了解了,以后就没什么意思了。”苏迪提高了声音,最痛恨妈妈辈的人动辄就了解不了解的,现在人恋爱,哪个不是看感觉的,了解的再多,没有感觉有什么用?
      “他工作也不好,收入也不高,你以为居家过日子那么容易吗?每天吃的喝的用的,睁眼闭眼都是钱,小迪,你过不了那种柴米油盐的小日子。”苏珏也提高了声音,她投入了那么多精力和能力,让苏迪考最好的专业,学钢琴学茶艺学珠宝鉴赏,不是让她脑子一热随便找个路过的打酱油的男人就嫁了的。
      “妈,你不觉得云志很帅吗?你女儿我那么漂亮,未来女婿不帅怎么行呢?从这个标准上说……云志是最适合我的。”苏迪的态度软下来,她抱着毛毛熊蹭到苏珏身边,避重就轻的陈述她自己的理由。
      “帅?帅能抵一辈子吗?”苏迪没好气的刮着苏迪的小鼻子,差点儿气乐了,不过转念一想,苏珏又心下坦然,苏迪如果看的云志俊朗的外形反而没什么好担心的,日子久了就厌倦了,建立在光鲜外表上的恋爱关系是最靠不住的。而且她整晚都没给云志好脸色看,苏珏相信云志不是很笨的人,他应该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

      安茉带着岳小芝回到自己的住处,她发现很多年还算朗朗上口的小芝姐这个称呼,此时此刻,却怎么都喊不出来。岳小芝却有如回到自己家中随意,很自然的脱了风衣,沉默的环视着安茉粗陋凌乱的住所。安茉却像做贼似的,绷着神经开始在脑海里搜寻云志可能在她房间里遗漏的蛛丝马迹。
      当岳小芝从皮箱里拿出几瓶依云的矿泉水,朝冰箱走去的时候,安茉突然想到了她和云志过的不欢而散的生日,那个生日蛋糕根本没吃,还很二货的躺在冰箱里,上面莫名其妙的写着:云志,二十七岁。
      然后,安茉就很神经质似的冲向冰箱。岳小芝手里的依云矿泉水也被安茉撞到劣质的地板上,发出噗噗的笨拙声音,岳小芝表情愕然的看着安茉。
      “房东……弄的二手冰箱,用之前需要拍拍里面,你的水那么贵……我这儿有生日蛋糕,你吃吗?”安茉像个输入了程序的机器人,一边结结巴巴的解释着,一边拉开冰箱门装模作样的伸手拍里面,其实她的手是去抹乱生日蛋糕上的字,奶油抓在手里的感觉很糟糕,安茉感觉她最后一句话有些欲盖弥彰,也许什么不说反而更好。
      岳小芝看了一眼安茉,然后蹲在地上捡散落的依云矿泉水,她修长的腿一览无余。一直到她把所有的矿泉水都捡完了,才慢慢腾腾的朝安茉和冰箱的方向走过去,无声的沉默带来的压迫感让安茉有些不知所措,安茉愈发的紧张,她的心噗通一下沉到了黑暗里。
      “好啊,反正我在你们大学辅导主任家也没吃饱。”岳小芝把冰箱门从安茉手里拉开,瞥了一眼冰箱里的生日蛋糕,还有安茉另外一只抓满奶油的手,岳小芝突然拽着安茉沾满奶油的手,伸出舌尖舔了一点上面的奶油,“嗯,黑森林的口味,裱花工艺也不错。”
      安茉紧张的想抽回手,她估计自己的心跳已经直线升到了不确定的峰值上。岳小芝脸上的淡定的表情让安茉骇然,一副姐是吃过用过玩儿过见识过的主儿,你少在姐面前装二货。
      “蛋糕多少钱?”岳小芝松开了安茉满是丰腴到腻歪的手掌心,另外去抠蛋糕上的巧克力裱花,若无其事的抿着。
      “嗯?”安茉愣住,她茫然的在脑海里转着缺氧的细胞,然后就颓然到绝望,安茉忽然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崩盘了。岳小芝能在遥远的小县城,女孩子视自己的身体为最伟大的神器的年代和年龄里,冲破所有的禁忌和枷锁,和云志肆无忌惮的滚床单,滚万里无云的蓝天下炽热的高粱地,她怎么会□□到没脑子呢?懂得享受男人的女人向来都不笨。
      “我……不知道,是公司买的,说是欢迎新员工,我刚换了工作,还在试用期。”安茉耻于自己的失态,厌恶的情绪变成了无耻的淡定,谎言也随之脱口而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不是生来就有的,都是被各种苦逼的“人间正道”迫的走投无路后才立地成魔的,她安茉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你们公司还真够人性化的,人性化都是用来收买人心的。”岳小芝撇了撇嘴,她眼神中的不屑反而挽救了安茉摇摇欲坠的谎言。
      安茉稍稍松口气,确定房间里应该没有云志的蛛丝马迹,最多就是苏迪在这里借住的那几天,留下少许的生活用品。有了苏迪的生活用品反而是好事儿,这说明间或跟安茉同住的人是女孩儿。偏偏这个时候,安茉背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脑子嗡了一下,如果是云志打来的,那安茉小心翼翼避讳的,就变的毫无意义。
      “你不用接电话吗?”岳小芝一脸促狭的表情,她斜睨着安茉,纤细骨感的手指抹着嘴角残余的奶油。
      “很讨厌的一个同事……我一般都不接他的电话。”安茉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跟刘瑾或者黄轶飞能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默契,哪怕这种默契是怨念。
      “好办,我帮你接。”岳小芝抿着嘴唇狡黠的走到安茉的背包旁边,从里面拿出安茉的手机。
      安茉的手指头握成拳头,手指尖抠的手心很难受。
      “喂?”岳小芝笑着接听了电话,涂了炫彩色的指甲习惯性的磕着,客厅里指甲间的摩擦的脆响似乎比电话隐约传出的说话声还响,然后岳小芝竟然表情诡异的按了安茉手机类似免提的功能键。
      “安茉,你干嘛老躲着我?电话也不接,公司也不来。”刘瑾多少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带着杂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安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云志就好。人的本能,更像是一种原罪。
      “你想泡我,我就让你泡吗?”岳小芝软到发腻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在大半夜里听着既矫情又突兀,电话那头的刘瑾又是咳嗽又是气结,竟然好一会儿没说出话。
      “你干嘛说那样的话?”安茉压低声音,伸手去抢岳小芝手里的手机,就算刀架在脖子上,安茉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岳小芝灵巧的躲开,还故意把手机贴着安茉的耳边。刘瑾不均匀的呼吸声音响在安茉的耳边,透着一种无以言表的躁动和触不可及的温热。
      “安茉,你刚才说话的声音很奇怪……你怎么了?”刘瑾嘶哑着嗓音,他在电话里的声音也变得恍如起来。
      “刘瑾,刚才说话的不是我!”安茉终于抢到岳小芝手里的电话,气急败坏的解释着。
      “哦……”刘瑾貌似失望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韵。
      安茉很是狼狈的挂断了电话,为免除后患,她选择直接关机。最后才很是恼火的瞪着岳小芝,“小芝姐,你干嘛说那种话?”
      “我这是为你好。”岳小芝伸着懒腰,散漫的跌坐在已经卷边起皮还塌下了很大块的沙发上,朝安茉招着手,“姐姐给你上一课吧,男人就是这么没出息,追着你逼着你,就是不捅破他想要你的那层纸,你点破了,他要是落荒而逃或者装聋作哑,你就可以直接pass这种男人了。”
      安茉无意识的从牛仔裤口袋里拿出戴安送她的小瓶香水看着,她茫然的时候向来都像一个梦游症患者,茫茫然不知道干什么。
      “咦?你从哪里买的香水?我上次去香港抢货的时候,就差这个没买到。”岳小芝激动一把抢过去,像个瘾君子一样深深的嗅着小香水瓶的味道。
      “一个……客户送的。”安茉想不出怎么形容她和戴安的关系,说客户也不为过。
      “卖我吧。”岳小芝打开香水瓶,在她的手腕和耳朵后面的某些小部分涂抹了一点儿,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氛味道,鬼魅一样在房间里弥散开。
      “我……我都不知道多少钱?怎么卖给你啊?”安茉的心思一动,再昂贵的香水对她来说都是石头,能合适的出手最好不过。
      “我知道啊,我按照香港免税区的价位给你钱,800块,保证你不会亏的。”岳小芝眯着眼睛,沉浸在完美的诱惑味道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难以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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