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只该死鸟》十八子墨

11、兵不血刃

　　司机霍大叔紧张的陪着安茉去了急诊外科，偏偏又遇上打群架的重伤患者，血淋淋的连着好几个被急救车推进急诊室。由此，安茉脸颊上的伤口在被嗷嗷叫的那些断胳膊断腿的外伤患者比对下，变得尤为的不重要。
　　“我们这儿腾不开人手，这几个创可贴你拿着先用，不放心回家在涂抹点儿碘伏，没什么大事儿，伤口浅得很，落不下什么疤……”急诊外科的护士匆匆忙忙的塞给安茉几个创可贴，随着其他抢救的人群一起涌进急诊室，连挂号开单子诊疗费全都免了。
　　生活就是这样的狗血，经常把人淋的找不到北。提醒每个生活在其中的人都被妖魔附了身似的，不淋点儿狗血就都没办法平安走剩下的路的，淋多了，就演变成淋淋更健康。
　　“我要是你，就赶紧回家收拾细软跑路。”司机霍大叔还算超仔细的把创可贴帮安茉贴上，还找小护士要了药棉清理脸颊周围的血渍，喋喋不休的跟安茉讲着眼下的厉害关系。“人家父子俩是血浓于水，砸断骨头连着筋，你当个点炮的算什么？黑锅是一定要背到底的，留在这个城市还不得被老董事长封杀？哪儿还有你找工作的门路？早早的跑路去别的城市，他们想不起你也就忘了这档子事儿，小老百姓什么最重要？不被贼偷不被贼惦记的赚口饭吃最重要，你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东家不做做西家，西家不做做南北家，实在不行还有个红中浑水摸鱼吧，找个男人嫁了，也不是一辈子照样吃饭吗？”
　　安茉不说话的看着司机霍大叔，她一直都觉得眼前不哎呀呀就不开口的男人，习惯了恬退隐忍，习惯了嘴巴关不上门的八卦，但却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番哲理的话。东南西北中，安茉想着她的人生，才刚开始，难道就成了红中？麻将桌上一张杠不起来又不得不抓的废牌？
　　“三十六计，躲为上策，他们父子俩的浑水你趟不起，千万别指望找他们讲理去，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什么时候看见我们打零工能跟老板讲出个理来？就当走路没抬头撞上电线杠了，说不定你今年走背字儿，撞撞还转运了呢……”司机霍大叔看安茉不说话，愈发的感慨颇深，他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子，越发的觉得他自己这几年在黄氏集团伺候着少东家，能混个囫囵无虞不容易。
　　一着不慎，饭碗不保。安茉疲倦的靠着真皮座椅，脸颊上伤口跳疼的时候，安茉就想到了司机霍大叔说的黄晟铉车祸后跟太监差不多的那些话，莫名的她甚至觉得让一个叱咤风云的男人失去某些特定的东西，人生也不过如此，各有各的面子，却兜不住面子隐藏下的里子。
　　“小安啊，你也别让我送你回家了，我嘴巴不把门，要是真送你回家，老董事长火气没消，非要跟你秋后算账，找我问你住哪里，我可是真会出卖你的……不送你回去，我可就真不知道你住哪儿，他们问起来我想出卖你都讲不出来啊。”司机霍大叔慢慢的把车子停在路边，苦口婆心的解释着。这世上好人难当，萍水相逢的，很贸然的为谁来个两肋插刀，插死了都不知道这份义气值不值的，给自己留条后路没什么不对。
　　“我明白。”安茉很利落的下车，司机霍大叔如释重负的头也不回的开车走掉，直到他的车子消失在都市的车流里，安茉才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云志最近真的很闲，闲的有些不务正业。
　　安茉心不在焉的用钥匙打开房门，看到却是云志和苏迪几乎头碰着头的趴在客厅的茶几上玩儿跳棋。红蓝相间的跳棋子像小丑的帽子，跳棋有两种最典型的玩法，一种是借着对方让开的路走，一种是完全避开对方的路，自己给自己搭条路走。但大部分都会选择借着对方让开的路走，话说多条朋友多条路，隔着跳开的技巧有时候真的如终南捷径，抢占先机的那个，常常是最大的赢家。
　　“我都说了让我先跳啊。”苏迪吃吃的笑着，两只手拦着云志要走的方向。
　　云志箍住苏迪白皙修长的手，勉强跳了几个空位。深秋的暖阳晕了淡淡的昏黄，安茉呆呆的的看着客厅里其乐融融的场景，她真的是个多余的人，好像这个地方不是她租的小房子，而是云志自己的住处。
　　“这么早就回来了？”云志头也没抬的看着跳棋盘，寥寥无语的跟大声关门以示抗议的安茉打了招呼。
　　安茉没有应声，她摸了摸脸上绷紧的创可贴，看着云志和苏迪凑到一起的脑袋发呆。她真的很迫切的想跟云志说说今天的事情，是跑路？还是只是闷闷的在家里躲一些日子再重新出去找份安全系数相对没那么大的工作？哪怕还是回原来的八卦小报当个闪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小记者也好。
　　但是云志的心思都在苏迪身上，他耐性极好的在苏迪耍赖的动作里勉强走着跳棋，甚至眼神都带着笑意。安茉的心情在短短的几秒钟里，慢慢的就敏感的变成了落寞。
　　“你整天不回家你妈妈不找你吗？”云志用手指轻轻弹了苏迪的额头，笑嘻嘻的看着苏迪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跳手里的棋子，他堵上了大部分的路。
　　“我跟她说到我女同学家玩儿呗。”苏迪心不在焉的下着跳棋，云志身上似乎有种她小时候嗅过的松香的味道，每个人都会对专属的味道着迷，比如有的人就喜欢汽车尾气的味道，甚至会对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源头，恶狠狠的多吸上去几口。
　　“你妈妈不会问你女同学你去没去她家吗？她要是知道你不在你同学那儿，会不会生气啊？”云志跟苏迪说话的表情太专注了，他甚至都没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安茉脸颊上贴着的创可贴。
　　“她才不会呢，我们家只要我一生气，我妈就会手忙脚乱，她还得哄着我呢，我只要不吃饭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你是没看到她紧张的样子呢……”苏迪洋洋得意的翘着嘴角叼着红色的小跳棋，被娇宠的无法无天的小模样，偏偏娇俏的让人心生怜爱。
　　啪的一声脆响，云志手里的蓝色跳棋从小圆头和小圆帽中间断开了，不知道是不是用力太大，断开的尖锐的塑料面，划破了云志的手指头，虽然没多大的伤口，但是渗血红色。
　　“呀，你的手指头！”苏迪惊叫着扑向云志身边，打翻了跳棋盘，红蓝相间的跳棋子也跟着洒落了一地，滚的到处都是，苏迪的尖叫声分贝太高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呀呀呀，竟然叫的安茉的耳朵里脑袋里全是尖锐器皿划在玻璃上的那种低次音带来的刺激。
　　“云志，你带苏迪回你自己的地方，我想睡觉！”安茉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烦躁，很大声的嚷着，勉强盖过了苏迪毫无章法的啊啊呀呀的叫声。
　　“安茉姐，你有点儿同情心好不好？你没看到云志哥的手指头流血了吗？”苏迪竟然一场愤怒的吼着安茉，她两只白嫩纤细的手整个儿的把云志不过是渗出血红色印迹的手指头包在了手心里，就差没把云志的手捂在她胸口处了。
　　“我要睡觉！这是我的家！听不明白吗？”安茉冷笑的一脚踢开落在她脚边的跳棋盘，连带着还踩碎了几个跳棋子。
　　云志的情绪不知道停留在什么地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看着散落了一地的跳棋子和跳棋盘，又看看愤怒异常的安茉，欲言又止。
　　“走就走，你以为你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啊？要不是云志哥非要腾地方给我住，他才不会住你这里！云志哥，我们走！”苏迪趾高气扬的拉着云志就走，还故意把茶几上的烟灰缸和杂志报纸往地上乱。
　　“晚上我过来找你，你得过去陪苏迪……”云志在门口停住，看着安茉背对着他的身影，平静着声音提醒安茉。
　　“我没时间，你找别人去！”安茉背对着云志冷冷的甩出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进了厨房，她还特意用力的甩上厨房的门。
　　砰砰的声音之后，房间突然的就安静起来了。

　　安茉负气的站在厨房的案板前，透过铁锈斑斑的窗户看着外面。苏迪像只快乐的小鸟似的围着云志又跑又跳的，老旧的小区路边种的梧桐树，被风吹落的叶子袅袅的浮动在他们周围，云志宽阔的背影走在深秋里，身边的苏迪天真烂漫的笑容，犹如很多年前在高中，安茉看到的刘瑾穿着深色的风衣，陈妍低眉顺眼的跟在他身边的感觉一样。安茉突然很想知道，多年后的刘瑾和陈妍，是不是还会想高中时候，那么并肩的走着？
　　云志一直走到小区门口，略停了下脚步，不经意的回头看了安茉租住的房子方向。逆着太阳的光线，安茉知道云志什么都看不到，倒是她，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云志折射了温润阳光的表情，透着一种微蹙的皱眉。
　　很突然的，安茉就觉得云志很危险，是一个很危险的男人。他知道安茉所有的底细，那些个龌龊的肮脏的往事和经历，那些个的内心深处几乎被岁月腌渍的快成酱油色的秘密，那些个不堪回首的日子里，也是云志亲手教她如何拍别人的板砖。任何时候，云志都是她的倾诉者，解决办法的出谋划策者，安茉不能跟别人说的那些隐晦的阴暗的事情，却都能被云志察觉，也只能说给他听，长此以往的后果就是，当云志不在安茉身边的时候，她憋的都要成内伤的很多事情，却没办法在手里号码里找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和朋友？
　　这才是最危险的，若想消灭一个人，先消灭他的戒备，然后是他的朋友和他的生活。当这个人无所依旁的时候，取不取他的性命已经无关紧要，因为他的把柄还有秘密已经完全在别人手中，甚至连求助的外援都没有，这样一个人，喘气和不喘气，都是一样的。
　　一直到云志携着苏迪完完全全的走出老旧的小区，安茉才挥起生锈的菜刀砍在案板上干硬的馒头上，她真的不能什么都要云志来帮忙做决定了，云志总归要成家要跟别的女人结婚。没有哪个女人可以大方到容忍自己枕边的男人随时随地为另外一个异性提供决策性的建议，不清不楚的朋友关系是最危险的。
　　安茉吃力的嚼着风干的馒头，一居室的出租屋简陋凌乱，就算要跑路，也没什么值钱的细软可收拾，走人就是最大的搬家。但安茉不甘心，凭什么要她跑路？平白的在脸上挨了一盒子，挂彩的人是她，竟然还要跟土拨鼠似的随时准备挖洞跑路？这个世界看过她太多的笑话，就算街头卖艺的也得挂靴收点儿练摊的费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