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公瑾

4、遇阻

　　第二天的天气十分晴爽。
　　但陆二少爷却一直打不起精神。澹台昱是个男人这件事似乎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柳凤姐在车上一直哼唱着一首曲儿：
　　“他生的脸儿峥，庞儿正。诸余里要俏，所事里聪明。忒可憎，没薄幸。行里坐里茶里饭里相随定，恰便似纸幡儿引了魂灵。想那些滋滋味味，风风韵韵，老老成成。”
　　陆二少爷听到这曲儿，变得更加烦躁不安。
　　张教头倒是很关心他，时不时望他一眼以示鼓励。
　　镖师们却懈怠了很多。京城越来越近，他们也越来越放松。
　　只有少年，是的，少年，只有他还是沉默而警醒的。
　　是怎样的生活给了他这样的性格？

　　晌午时分，他们上了平杨道。
　　这平杨道，是进京城的最后一段路程。就连老到的张天非，此时也有些得意过头了。
　　人在得意的时候，总会碰到些倒霉的事。
　　这就是人生。

　　路中间站了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只有一个人。
　　一个瘦且高的老头子。
　　赶车的镖师嚷起来：“让道，让道！”
　　老头子却闭着眼，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车子停了下来。
　　一个镖师上前驱赶那老头：“老头，挡道了，让让。哎，听见没有？聋了吗？”
　　老头子睁开一条眼缝，睨了一眼镖师。
　　在这当口上，澹台昱突然大吼了一声：“快闪开！”与此同时，老头一双手以极快的速度伸向镖师的喉咙。
　　镖师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血从脖子流出，他死了。
　　“老三！”同伴的死激怒了镖师们，他们一拥而上。
　　“别冲动！来者不善！”张天非大吼。
　　镖师们退了下来。但仇恨仍在他们眼里酝酿。
　　你知道仇恨是什么样子吗？
　　仇恨是眼里的一滴血。
　　镖师们眼里的仇恨竟慢慢带上了些许痛苦的味道。
　　他们的眼里竟真的流出了血！
　　“闭住气！”陆二少爷大喊，立即出手封上张教头的穴道。
　　少年的笛子飞了出去，插住了柳凤姐的裙角。
　　“为什么？”陆二少爷的眼睛布满血丝。
　　凤姐表情惊慌：“你问我干什么？不关我事……”
　　这时，插在凤姐裙角的笛子突然飞了出来，像被一根丝操纵着一般径直打在柳凤姐嘴上。凤姐的嘴立刻充满血污。她吐出一口血水，里面竟赫然有被打掉的白森森的牙齿！
　　一个美丽的女人缺了牙，实在是一件煞风景的事。
　　“你！”满嘴是血的柳凤姐恼了，她娇喝一声，自腰间抽出一条五彩蛇皮鞭，打向少年。
　　只听“啪”的一声，蛇皮鞭纂在了陆二少爷的手中，“你走路悄然无声，我早该猜到你有一身好功夫。可是为什么？”
　　柳凤姐竟笑了。
　　那是种绝望的笑容，“你可曾疯狂地爱过一个人？我有。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是那个和尚？他为什么要与我们为敌？”陆二少爷神情痛苦，他怀中的张天非已奄奄一息。
　　“他没救了，和尚的毒无解。他们都只是替死鬼而已……”
　　少年的表情依旧很平淡，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古铜色的丸子，“给他喂下去。”
　　“铜雀丸？”陆二少爷满面惊奇，赶紧把丸子喂进张教头嘴里。
　　少顷，张天非面色就好转起来。
　　凤姐吃了一惊：“不可能，不可能有解药的！”
　　站在一边的老头子也吃惊地瞪起了眼。
　　陆二少爷对柳凤姐说：“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语气疲惫。
　　柳凤姐却说：“我不能走。”
　　陆二少爷：“离开，或是死。”
　　柳凤姐的嘴边挂了一丝苦涩的笑，“我没有选择。”
　　这时，澹台昱突然从手中射出一枚红底黑花的簪子，柳凤姐一把接了下来，“和尚想要的就是这个吧？拿给他，他就不会为难你了。枉杀了这么多条人命，他会有报应的。”
　　柳凤姐看着手中的簪子：“这就是寒妤的黑血簪？”她垂头细赏那支簪子，低低说到：“可否把寒妤的事说与我听。”
　　澹台昱没有说话。
　　这时，一直闭眼假寐的老头子突然说话了：“话说完了没有？”
　　陆二少爷瞄了他一眼：“还有人想找死吗？”
　　“你们俩谁先上？”老头没有在意，反而闲闲地说。
　　“我去吧。”少年低声说，未等回答就走上前。
　　“小心点。”陆二少爷突然说。他没看少年，只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
　　少年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去。
　　没人能捕捉到他的脚步。
　　老头又睁开一条眼缝，“果然是个高手。”听声辨人，让他不会看错对手。
　　少年抱抱拳：“请指教。”
　　老头再次伸出他的手，这次是慢慢地。众人这才看清楚他的一双手。指甲很长，呈青紫色，手指修长，皮肤干巴巴的，像一截树枝一样，而且，好长的一双手！
　　少年变了变脸色：“只手摸天聂天远。”
　　老头一愣：“好小子，竟知道我的名号！”话音未落，手已经摸到了少年的脖子上。
　　少年的喉咙却未穿，因为他的手捏住了聂天远的脉门。
　　聂天远的脸色却变了：“好劲的手！”另一只手也刺将过来。
　　少年竟也伸出五指迎上去！
　　一声尖叫。
　　倒在地上的是那个老头，他呻吟着：“你……你怎么……怎么敢迎上我的手……”
　　少年垂下他长而柔软的睫毛：“你忘了我吗？十年前你偷袭我们三兄弟，若不是我甄大哥机敏，我也早该命丧黄泉了。我身上一直留着那道拜你所赐的疤。”这是少年第一次讲这么多话，睫毛下的眼睛亮亮的，“我要让你知道，我说过的话一定作数。这几年我可没有白过，你的一双手已经不是我的死穴。我倒是没想到会在今天报了这仇。”
　　聂天远的眼中突然充满怨毒：“澹台昱！哈哈哈，好，好，我死，你也得陪着我死！”他的十只指甲突然射了出来。
　　少年打掉四只、躲过五只，却漏过一只。还好那只指甲只是擦过他俊俏的脸庞，留下了一条血痕。
　　再看那老头，已经一命呜呼。
　　陆二少爷蹲下身试了试老头的鼻息：“果真是死了。他就是只手摸天聂天远？怎么指甲还能当暗器？”
　　少年的脸色却无比悲戚，他喃喃道：“我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否则我出手不会那么重的。”
　　他也蹲下身来，举起手狠狠刮向老头的脸。
　　老头的脸竟掉了下来！
　　人皮面具下，竟赫然是一个书生的脸！
　　柳凤姐的脸色巨变，她猛得扑在书生身上，身体抽搐，泪也连串地落了下来。
　　过了许久，她的声音才爆发出来：“大和尚！！！”
　　少年也几欲垂泪。
　　“是那个和尚？没可能！”陆二少爷难以置信。
　　“他的指甲射出来时我就意识到了，聂天远的指甲都是真的，怎么能突然射出。”少年很悲伤，“聂天远的功力很深，所以我也用了全力，还以为是他年老体衰不是我对手了，怎能想到是他假扮的。若不是我用了全力，他也不会一命呜呼。”
　　“我二哥他，易容术非常高明。还有用毒。”少年摸了摸脸上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