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成说》曦尧

5、三月三（五）

　　殷祀在黑暗中翻了个身，秒针滴答滴答的爬着格子，每过一格，时间便逝去一秒,自莫小白那个白痴出门过了一个小时都没有动静了。窗户敞开着，窗帘在带着丝丝阴寒之气的夜风的吹拂下像波浪一样翻滚着。

　　又到三月三了。

　　不巧，殷祀很不喜欢这个日子，哪怕它能给自己给带来更多的单子。殷祀一向认为房租水电够缴了就好，剩下的哪怕出的金额再大，殷祀也是挑着感兴趣的来。

　　在普通人的眼里，今夜和寻常的夜晚没什么分别，不过在殷祀这个术士眼里，实在是糟糕透了。

　　阴阳界限开始模糊，人鬼殊途在今天彻底沦为了一个笑话。大量的阴魂涌向人间，而那些本来就有脆弱的灵感的人会莫名其妙地迷失在鬼界。第二天的第一缕晨曦在地平线升起之时，那些被鬼界种种吸引而错过回归自己躯体的最后期限的人，就会永远留在鬼界，成为它们新的一员。

　　殷祀不喜欢三月三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担忧人类安危这种高尚的理由，而是三月三的第二天，按惯例还要统计昨天因为突然失去灵魂而断了生机的躯壳的数量，一旦数量超过名额，那群老不死的又会把殷祀和其他特殊能力者召集在一起，然后喋喋不休地臭训一顿。

　　更让殷祀恼火的是，按那几个老不死的说法，三月三无法阻止，就像日月轮转，昼夜交替一般，人鬼两界偶尔也要互相串串门，做做客，哪怕这个做客是强制性的无法回归原位。

　　殷祀不服气，他不愿多管闲事和他没能力插手之间有着云泥之差，但对几个老不死说的话，还是会掂量掂量。按他以往一贯的做法，到了今天就会蒙头大睡直至天明，天一亮该怎样还怎样，反正人死了都得去鬼界溜一圈，死的那几个倒霉鬼就当提前去报道吧。

　　今夜，也本该如此……

　　只不过，多了莫小白这个变数。鬼差之相，命格属阴，更容易迷失到鬼界。

　　麻烦。殷祀不耐地又翻了个身。

　　“小白，快开门，CC姐给你带好东西了。”

　　又是那个女人。殷祀没有理会，不过从那逐渐扩大的声音来看，那女人似乎更加卖力砸门了。

　　“姓殷的，快来开门！”CC意识到莫白没有回来，改口叫殷祀了。

　　殷祀还是抵抗不了CC制造的噪音，动作干净利索地从床上翻身下来，阴着脸开了307的大门，哪料到CC劈头盖脸的质问声砸了过来。“小白呢，还没回来吗？”

　　说实话，殷祀对这女人基本上一点好感都欠奉，行事太过张扬，尤其爱插手别人家的事，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摸样，也不知道她的底气打哪来的。

　　而且，这女人身上的气息他就更不喜了。她身上的气息并不纯粹，里面参杂着若有似无的死气，看起来积聚一阵子了。不过联想到她目前监制的《与》，殷祀也就见怪不怪了，自己找死和本不应该有交集的东西打交道，要是气息干净那就真有鬼了。

　　刚刚加入的莫小白除外。

　　“喂，姓殷的，问你话呢！”

　　“腿长在他身上，他回不回来与我无关。”

　　CC是知道殷祀性子一向清冷，没想到他对同居室友的去向一点都不关心，还给了这么一句呛人的话，感情以前搬来和他一块住的都是被他气跑的。早知道就不介绍小白来307了。

　　“你跟我走，找不到小白你别想睡了！”CC被殷祀这幅无动于衷的样子气到了，不容分说拉起殷祀的手，气势汹汹地走向电梯口。

　　殷祀甩了甩手，CC握得死紧，没挣开。殷祀在CC身后狠狠皱了皱眉，只不过心急的CC完全没注意到。

　　CC和殷祀到了电梯口，却发现莫白背靠着电梯口旁边的墙上，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色。“啪”的一声，CC拿在手里本来打算拿给莫白的家常菜谱就掉在了地上。

　　“小白！”CC冲到莫白面前，摇晃着莫白的肩膀，可莫白却全无反应。CC急得眼眶都红了。

　　别真给我说中了。殷祀叹了口气，弯下腰去看莫白的情况，食指伸到莫白的鼻尖下，呼吸停了。殷祀又探了探莫白的体温，很凉。这个白痴，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小白这是怎么了？刚刚我还在这儿和他打招呼，怎么一下子就……到底是哪个混蛋干的！”CC的语气莫名变得阴狠了，然后她又不死心摇晃莫白，好像这样莫白就能清醒，“小白，你给我起来！《与》怎么办？！七天后就要开播了，难道你又要我去找个人顶替……要是你也出事了，被台长知道，《与》就真的完蛋了！莫白，你给我起来啊，违约金你赔不起的！”

　　CC说着说着，搭在莫白肩膀上的手渐渐松开了。“姓殷的，小白怎么了？”

　　殷祀意外地看了一眼CC，没想到CC这种内外兼修要强的要死的女人居然也会有这种柔弱无助的时候。殷祀也不废话，“魂没了。”

　　“这不是废话吗？！等等……你的意思说，小白走魂了，开什么玩笑，小白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会走魂？！”CC有点不敢置信，自从《与》这个节目推出后，CC就开始跟那些所谓的封建迷信打交道，当然走魂是怎么一回事她也是清楚的。

　　“要是走魂就好了。”殷祀意有所指。

　　“叮——”电梯门打开了，莫白却傻眼了。他才在楼上待多久啊，下面就面目全非了？！

　　头顶上是压抑沉重的灰黑色，好像透不进一丝亮光的样子。莫白看到一条颇有历史气息的老街，街上的行人都戴着斗笠，行色匆匆，来来往往的，快得莫白都看不清他们的身影了。那些人和周围的环境都融合在一起了，看上去都是灰色的，有些不真实。

　　莫白有着很别扭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

　　莫白想看近些，没注意走出了电梯，忽然间惊醒，回头一看，电梯却凭空消失了！

　　“小伙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说话的是离莫白三步的七旬老人，他在街头摆着摊子。莫白走近瞧，老人还正下着小馄饨，水面上浮起的白气扑在莫白脸上，冷飕飕的。这是个馄饨摊。

　　“大爷，您这水还没烧开呢，馄饨不会熟的。”莫白见老人还搅着下锅的那水，提醒道。

　　“走吧，这不是生魂该呆的地方，趁早还来得及，要不然就晚了。”老人没有理会莫白，专心致志地搅着馄饨水，只是口里还在念叨着莫白听不懂的话。

　　“大爷，您让我上哪儿去呢？”莫白疑惑地向四周望了望，莫白发誓，他以前真得没来过这地方。“还有，这是什么地方？”

　　“鬼市。”老人不理莫白的诧异，自顾自地讲到，“生魂勿近，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来过活人了。”

　　“鬼市？！”莫白惊呆了。这时感官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一样，阴冷的寒气直往莫白皮肤的毛孔里钻。

　　“那现在怎么办？小白他……”CC已经六神无主了。

　　“带走。”

　　CC见殷祀连解释都没有，就这么扛着莫白走了，CC咬了咬牙依然跟了上去。哪想到殷祀那家伙居然挡在门口，连半分眼神都懒得施舍：“307，外人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