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成说》曦尧

3、三月三（三）

　　莫白没什么家当，唯一几件换洗的衣物还在出租房里。跟房东大婶打过招呼后，草草收拾了一下便拎着行李箱上了CC的大红色敞篷跑车。

　　以前莫白一直觉得，红色这种鲜艳张扬的色彩太过霸道，就像一团火一样，牢牢占据着别人的视线紧抓着不放，靠得太近还会把你烫伤。但是CC开这种颜色的跑车，莫白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不会有丝毫违和之感，大概是CC那同样如火一般张扬的性子。

　　“小白同学，你很紧张吗？安一百个心了，CC姐我说会罩着你就一定会罩着你的。”CC目不斜视地观察着前面的路况，还不忘关心一下新进的同事。

　　“CC，我都已经毕业了。”莫白扯了扯嘴角，“……你就不担心七天后的直播吗？要是我搞砸了怎么办？我甚至都觉得会开天窗。你不能要求一个无鬼神论者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去找他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的东西，基于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干净地连一只阿飘也没有，好吧在这之前我都不认为那种东西真的会存在。”

　　莫白苦恼到都快揪自己头发了。

　　“你没见过并不代表不存在。阿飘而已，我就见过好几回。”

　　莫白脸上掩不住诧异地看着CC明艳的侧脸。反正莫白是想象不出来，阿飘那种东西会和CC这种精明干练的活脱脱一现代白领的女人挂上钩。

　　“在我还没当上监制之前，我也只是个电话编辑。别那么看我，没有背景的人还不都是从下面做起的。那时候，和我搭档的主持人就是《与》的第一任主持人。他真的很拼。”

　　“那他去哪儿了？”莫白确实起了好奇心。照理说一个新打造的节目不该如此频繁地更换主持人，这或多或少都会给节目造成负面影响，尤其《与》本身节目的卖点就是阿飘这种敏感的东西。

　　“死了。”

　　“…抱歉……”莫白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况。

　　不知是不是因为车速的关系，空气的温度渐渐冷凝起来，莫白甚至都觉得空间在慢慢缩小，很压抑。莫白他连扇自己一巴掌的心都有了。

　　莫白嘴唇上下动了两下，还是没有开口。莫白也不知道该从何聊起能够缓解这气氛，毕竟，莫白他其实对CC一无所知。

　　“知道我为什么会录取你吗？”

　　莫白没想到的是居然是CC先开了口，不过这也并非意料之外。莫白自己的性子自己清楚，说好听点就是与世无争，往坏里说就是随波逐流，除非有人在自己身后鞭策，那就永远都不会往前跨出一步。这种性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好处是很难开罪别人，坏处是被人欺负了也都不吭声。

　　“……”
　　而且按你这种面试，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录用标准。

　　“你已经知道前两任都出事了，要是来个有背景的人来接任，一旦再出事《与》就会遭到封杀，只要我在的一天，就决不允许《与》出事！”莫白虽然看不见CC的表情，但是莫白听得出来CC声音里的坚决，不禁有些动容。

　　莫白不知道CC为什么要坚守着《与》，虽然莫白的好奇心是旺盛了点，但对于明显有隐私的事还是不会多问。目前为止，《与》对莫白而言，还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一份虽然让他留在了这个城市却又让他不知如何下手的工作。只是，莫白仍然搞不明白，这份工作跟是不是处男有什么因果关系，难道从节操方面可以看出是否可以胜任工作吗？

　　这时，莫白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后视镜里一直后退的马路上，一个亚麻色头发的白衬衫男子做了个挥手致敬的动作，莫白一闪神他就不见了。

　　莫白也不在意。

　　“CC,你见过的阿飘是怎么样的？”莫白深知以后自己要吃这碗饭，少不得主动去找它们打交道，再加上前两位的下场还摆在那儿，多了解一分也安全点。莫白清楚，这可不是采访什么名人，而是和本不该有交集的东西打交道。至于如何去找他们，《与》虽然停播了一阵子，但起码也播出也有53期了，之前的做法倒是可以借鉴一点。

　　“生前什么德行，死了也一样，可能更加变本加厉。”CC对阿飘的评价显然不高，“小白你放心好了，不管什么品种的阿飘，白阿飘，还是红阿飘，在你CC姐我面前都成不了气候！”

　　这话莫白也赞同。他相信，以CC的气场，别说活人了，阿飘也可以征服！

　　半个小时车程过去，CC开始换挡减速，车子拐了个弯驶进了一个小区,在停车位停好车后，CC就带着莫白到公寓入住委员会办好入住手续,接着就带着莫白前往了自由公寓。当然，头一个月的房租是CC帮忙垫付的。

　　莫白表示他拿到工资马上就会还。CC一把勾住了莫白的肩膀说她身为电台大姐大，莫白的直属上司有义务照顾他这个新出炉的小同事。

　　莫白在自己快断气之前从CC的臂膀间解放了出来。不过心里还有那么一点不平衡，CC完全是把他当娃娃搂了吧。莫白默默目测CC比自己还高出几公分的高挑身材，酸水一波一波的泛滥。CC这种女人生来就是打击男人自尊心的！

　　只是CC这种理所当然照拂后辈的举动，莫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暗自感激。

　　“开门，姓殷的，快来开门！”走到三楼转角那门牌号307的门口站定，CC一点也不客气地砸起门来。莫白都怕那门就这么报废了。

　　莫白之前想象过，那个独居在307，不与人交谈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他有像僵尸一样苍白的肤色，走起路来无声无息，跟幽灵似的。实在抱歉，莫白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了，他完全不能想象真有人能脱离社会，关起门来过日子。就算是他自己这种不太喜欢复杂的人际关系的人，也还是避免不了或多或少接触到一些。

　　莫白没想到，来开门的人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搭边。只是，CC的孤僻之论，似乎也相差不远。

　　他高高瘦瘦的，样貌很普通，就是白净了些。莫白相信他是那种把他丢到大街上，马上就会被淹没的那类型。头发居然是纯白色，有点乱糟糟的，就和刚睡醒时还没打理过的头发一样。最出彩的倒是他的一双眼睛，像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只是……

　　他好像注意到莫白在打量他，随意地瞥了一眼莫白，也不说话。莫白却觉得全身冷得就好像掉进冰窖。在他移开视线以后，莫白有种重新活过来的逃脱升天之感。

　　——坑爹的孤僻！就这气场，真的有人敢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吗？！

　　莫白在心里呐喊。

　　莫白不着痕迹地往CC那里移了一小步，试图和CC再沟通一下。他真的不介意睡客厅沙发的！不过，全身心投入谈判的CC暂时屏蔽掉了外界干扰。

　　莫白不知道CC是怎么跟他沟通的，或者可以说是CC单方面在宣布而已，因为从头到尾CC口里的那个姓殷的都只是沉默而已，莫白都怀疑他是不是个哑巴。

　　CC拍了莫白肩膀一下，“小白，要是姓殷的欺负你，不够用管他，直接告诉你CC姐，我来帮你教训他！”

　　CC，当着人家的面说他坏话，真得大丈夫吗？莫白黑线了。还是说你在提醒他，我相当好欺负？

　　殷祀闻言，又瞟了一眼莫白，莫白立刻浑身僵硬。

　　CC又拍了拍莫白，踩着红色高跟鞋蹬蹬蹬进了和307邻户的306。

　　气氛很尴尬，莫白不知道该以什么开头，这个殷先生好像不太好相处，再说能不能沟通还是个问题，要是一不小心犯了他的忌讳，他会不会直接给我来这么一下。莫白觉得完全有这可能。

　　莫白没想到却是殷祀动了。殷祀侧身，冷冷地说：“进来。”

　　“什么？”莫白愣住了，这个殷先生不是哑巴？

　　“我不需要理解能力有问题的室友，如果你还跟傻子一样堵在门口，我就把你从窗户那扔出去！你，尽管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