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双》春寒待晓眠

55、回程

　　在草原上游荡了将近半个月，终于到了回京的日子。
　　思梦闲坐在马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衣服上的流苏，半眯的眼睛懒懒地追着正在铅灰色的天空中快乐的肆意翱翔的小鹰琉璃。不愧是鸟族王子啊！这么阴沉欲雨的天气，它居然能够在天空独自飞翔玩得不亦乐乎。反观自己，身边没有弘历弘昼的陪伴，骑马不比坐车有趣多少啊！
　　“元寿哥哥，元寿哥哥，你在干什么？出来骑马啊！”控制着骏马几个轻跃来到弘历的车前，思梦使劲拍着车子招呼。
　　“哦，思梦啊，我今儿有些不舒服，你去找天申陪陪你吧！”隔了一会儿，弘历撩开帘子探出头来，温和的看着思梦淡淡地解释。
　　不舒服？思梦怀疑的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果然看见弘历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轻蹙的眉宇间萦绕着几缕愁云，面色确实有些憔悴。于是无奈的耸了耸肩，“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一个不舒服，不会两个都不舒服吧？一转马头跑到弘昼车边，思梦边拍车厢边思忖着。
　　“思梦啊，今日哥哥我与朋友骤然别离，一想到不知何年何月才得再见一面，这心中便忧思重重着实难过得紧。我今儿个没什么心情骑马，你还是去找四哥吧！”弘昼做作的语气穿过车帘传了出来，激的思梦上前就要去掀帘子。
　　搞什么啊？真的假的？离开兴趣相投的朋友确实难过，可也不至于这样吧！这都开拔了快两个时辰了还窝着不肯见人？
　　“别、别，我……我这眼睛哭得有些红肿，实在不便见人，你别往里凑了。”车子里面，弘昼一边死抓着车帘，一边尖着嗓子继续荼毒思梦的耳朵。
　　“你哭的眼睛都红了？”思梦瞄一眼车厢冷笑两声，“那多难得？我更得看看了。”
　　“哎呀呀，你一个姑娘家，居然这么急着往男孩子的车里钻，这传出去像什么话？”弘昼死死拉着车帘就是不放手，“听话，我是真的没脸见人了。你快放手啊！”
　　“我不放，天申哥哥难得红了眼睛，怎么能不赶紧着看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思梦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探过身子使劲掀车帘。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羞？世风日下啊！圣人你快睁眼看看，如今这女孩子都成什么样了？”弘昼扯着嗓子假哭了几声，忽而豁出去般叹道：“——好吧好吧，和你说实话好了，我昨儿个晚上喝多了，今儿这头疼的厉害，我得好好躺会儿。”
　　“真的？”这比刚才那句更不像实话，昨天明明好好的，还有力气宣传皇父绯闻呢！怎么可能是喝多了？话说到这份上，思梦也看出弘昼是不太想动弹，无奈的松开了手丢下一句：“那好吧，你好好休息吧！真是的，你们还真是兄弟同心啊！要难受都难受？是不是商量好的？”
　　“呵呵……”帘子里传来弘昼压抑的低笑声。四哥也难受？恐怕他不是身上不舒服而是心里不舒服吧？他那么理性聪明的人，经过昨天也该看清楚自己的心思了，这会子怕是正在那里天人交战呢！
　　“笑什么笑，你不是不舒服么？还不老老实实养着？”帘外，思梦不悦的冷哼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催马离开。
　　“二格格？”一个人无聊的狂跑了一阵，思梦忍不住开始盘算到底是在这里自由得无聊好还是憋在车里和天盈聊天更舒服。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招呼。
　　“啊？哦，是马大人。”看着马尔塞肥硕的身躯，思梦礼貌地笑了笑，“大人怎么没坐车？”
　　“哦，坐得太久了，这身子不舒坦，趁着这会儿有点儿风，出来松范松范。”马尔塞爽朗的笑笑，左右望了望，“两位阿哥没和您一起？”
　　“车里头窝着呢！”思梦皱皱眉头。
　　“哦？这倒少见啊！”这三个人不向来是焦不离孟么？怎么今天这小格格落单了呢？
　　“他们啊——”扫一眼马尔塞□□的骏马，思梦转转眼珠笑道：“——他们正在认真思考一个很深奥的问题，所以坐在车中免得被人打扰。”
　　“不知两位阿哥想什么问题？竟如此费神？”马尔塞也很无聊，抓住机会和思梦攀谈起来。
　　“这个啊，他们在想啊，这个，这隔着几百里地——”思梦看了认真听着的马尔赛一眼，抿嘴一笑，“——皇父为什么会没来由的想起来赏给大人你一匹马呢？”不会是怕您这一身肥肉把马压死吧？
　　没想到马尔塞居然一整神色，双手抱拳向着京城方向严肃地回答：“圣上皇恩浩荡，恐臣体态壮硕而使马力不支，故而特赐良马一匹以备不时之需。”
　　不会吧？还真是因为这个？思梦大吃一惊，皇父居然这么幽默？！
　　“你……谢恩了？”
　　“自然。臣于得马当日即上折谢恩，叩谢吾皇天恩高厚，臣必结草衔环以报国恩！”马尔塞梗着脖子喊口号般说的郑重其事。
　　啧啧，这人真没幽默感，可惜了皇父难得的好心情。思梦看着他那憨厚的表情在心里不住地摇头，略略颔首便打马准备去找天盈。
　　正欲转身，只听得长空里一声尖厉的鹰啸，小小的琉璃突然拍打着翅膀打着滚似的冲向思梦，思梦不明所以地抬起手臂，琉璃收翅落在臂上，胸膛起伏着，把小脑袋凑过去啄米一样不断轻啄思梦的耳垂。
　　“你怎么了？”思梦疑惑地皱起眉头，放低手臂让琉璃远离自己的耳朵，轻抚着它的脖子试图让它放松下来。“想说什么？是哪里不舒服么？”
　　琉璃不耐地尖叫着，抖抖翅膀干脆跳上了思梦的肩膀，摇晃着脑袋使劲蹭思梦的脸，铁钩似的爪子越收越紧。
　　“听话，到底怎么了？”思梦强忍着疼，伸出手把它抱进怀里，曲起手指温柔的帮它顺着羽毛，耐心的看着琉璃琥珀色的眼睛。可是暴脾气的琉璃毫不领情，从前对思梦那莫名的敬畏此刻也不知飞到了哪里，竟然毫不客气的对着思梦一阵尖厉的嘶叫，纯净双眸中射出一道道尖锐的寒光。
　　一人一鸟，就这么互不示弱的瞪视着，无法交流。
　　瞪了一会儿，思梦眨眨眼睛叹了口气，举高手臂打算仔细检查一下它到底哪里不对劲。
　　“格格，风大了，要不您先带着它进车里躲躲？”看着思梦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马尔塞凑上前帮忙出主意，“这么小的鹰，是不是刚才在天上被风吹着了？”
　　“哦？”思梦左右看看，两边怪石嶙峋、壁立千仞，这是个风口，难怪刮这么大的风。
　　“你居然怕风？怎么混得啊？太没出息了吧！”思梦浅笑着摸摸小鹰，点点头掉转马头打算把它带到车上去。
　　谁知急躁的琉璃一见思梦掉头，索性爽快地挣开思梦的手臂，腾的一下又飞了出去。
　　“脾气这么倔，说你一句都不行？”思梦好笑的看着小鹰闹脾气，耐心的等着它闹够了飞回来，却没想到琉璃径直飞向前方路边半人高的灌木丛，开始疯了似的对着里面又拍又啄。
　　“这是怎么了？我就说了两句你不至于这么泄愤吧？”思梦疑惑地看了看，打马准备上前抱回琉璃。
　　“格格，等等，好像不太对劲。”马尔塞制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灌木丛晃了几下从里面滚出一个黑衣人，手提着长剑兀自狼狈的挥舞着，拼命驱赶盘旋在他头顶上不停尖叫的琉璃。
　　“不好，有刺客。”马尔塞一个激灵，立刻高声喊道：“快，保护王爷和几位阿哥。”转过头对着思梦一迭声道：“格格也快回车里吧！这里不太安全。”
　　这是传说中的刺客？思梦兴奋的两眼放光，瞄瞄左右占绝对多数的侍卫，放下心几步跑到弘历车前拍着车厢狂喊道：“元寿哥哥，元寿哥哥，外面有刺客，快把你赢的星魂剑给我。”
　　“有刺客？！”弘历一撩帘子看见外面逐渐混乱起来的场面，二话不说，探出身便将思梦从马上抱下来塞进车里，“你给我好好待着，不许出去添乱。”
　　此刻现场已经乱成一团，大队的王府护卫们团团包围着允祥等人的马车，一个个手持长刀严阵以待，外围是跟来的兵勇和奉命随护送行的蒙古兵，此时正在和几十个刺客厮杀。
　　“看样子他们这是早有准备，要不是被琉璃发现而迫不得已提早动手，或许还真能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无视弘历警告的眼神，思梦小心的掀开车帘一角，观察着外面的局势，“嗯，看起来武功相当不错，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这伙人也算训练有素。他们这是冲谁来的，胆子不小啊！”
　　刺客的武功确实很不错，迅速牵制住了外围的兵勇制造出机会让几个头目一样的人接近了马车，逼得几十名王府侍卫迫不得已只能留下少部分继续守护马车，其余的也加入了进去，双方堪堪打成了平手。
　　“还好还好，看这样子，他们要再多来十几二十个我们恐怕就危险了。”思梦还在尽职尽责得进行着实况转播，岂料话音没落，就听一声长啸由远及近，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加入进来，此人刀法娴熟，刚猛有力，刺客顿时如虎添翼，迅速向前逼近。
　　天！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张嘴这么乌鸦？
　　“不好了，看起来有些不妙啊！”思梦终于开始担心，她转过头看着弘历，两只眼睛在略显昏暗的车厢里亮晶晶的如同两颗玄色玛瑙：“元寿哥哥，这回我是说真的了，你快把阿玛给你的那把星魂剑拿来，我得出去保护阿玛。”
　　“说什么傻话，别说还没怎么样，就真是顶不住了，也轮不到你上。”弘历抓住思梦的手臂，低声道：“好歹还有我和天申呢！用得到你那三拳两脚么？”
　　不是这样说，你们是皇子，阿玛怎么会让你们去保护？他不舍身保护你们就不错了。
　　思梦看着弘历摇头叹息，轻轻的拂掉他的手仰脸笑着，“把剑给我，你不是这么小气吧，我就用一下过过瘾就好。”星魂剑吹毛断发锐不可当，要不是对自己那从没经历过实战检验的武功还有些自知之明，哪里会非要用这把剑？
　　“不行，说出大天来也不行，你就当我小气好了。”让你出去？一旦有个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弘历刚刚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此刻怎么会听从思梦的话。
　　“那我不用了可以吧？真是小气鬼！”思梦无奈的撇撇嘴，一探身便要出去。
　　“不行，说了你哪儿也不许去。”
　　“你——”思梦无语，沉默良久方低低的开口道：“元寿哥哥，你要知道，那可是我阿玛，你说我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看戏么？”
　　“那你出去又能做什么？你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你心里应该有数！”弘历看着思梦坚决地摇了摇头，温和地哄劝道：“乖一点，听话，别去给他们添乱。”
　　“元寿哥哥，你太小看我了。”看着弘历眼角眉梢里的温柔，思梦愣了一下微笑着开口：“就是因为心里有数，我才决定要出去，你以为我是那种不长脑子只知送死的人么？”
　　“就你那两下子？你算了吧！”弘历一伸手拦在门前强硬的说：“我说不准去就是不准去，你给我老实呆着。叔王那边你要实在不放心，我——”话没说完，他忽的皱眉仔细向外一看，展颜道：“谁也不用出去了。”
　　“咦？”思梦闻言扭头，看见外面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个白衣人，一个个步法轻盈、剑招凌厉，正在配合着官兵与刺客搏杀。有了他们的加入，局势立刻逆转，不多时，刺客便丢下十几具尸体狼狈而去。
　　好利落的身手！思梦暗赞一声，回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弘历。看了一会儿，弘历无言地收回了拦在门前的手臂。思梦粲然一笑，迅速跳下马车向着允祥的车子跑去。
　　“阿玛没事吧？”穿过一群侍卫，思梦凑到一脸阴沉的允祥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没事。”允祥沉郁的眼神在思梦身上扫了两眼，见她毫发无损，面上缓了缓冲着她吩咐道：“你去看看你叔王还有弘历他们哥几个都有没有伤着。碰上这种事，六十怕是要吓坏了吧？”
　　“没事，侄儿过来的时候刚刚看了，六十一直在睡觉，什么都没察觉。”人群后面传来弘昼的声音，思梦扭头，看见弘昼一把扇子遮着半张脸正从后面走过来。
　　“你这是干什么？”思梦扣起手指弹弹扇面，不解地问：“不是眼睛红得没法见人么？你遮鼻子干什么？”
　　“我……哦，我受不了这血腥味儿。”弘昼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只手作势扇着空气中几缕若有若无的血丝。
　　“信你才有鬼，快拿下来我看看，你脸上到底怎么了？”瞥一眼允祥略带凝重的面容，思梦眸光闪了闪，嘻笑着伸手去抢弘昼手中的折扇。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虽不太和时宜，却也成功驱散了现场紧张的气氛。你追我抢间，弘昼一个不留神被思梦夺去了扇子，立刻惨叫一声捂住脸。
　　“天申……哥哥，你——”思梦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看清了弘昼的脸，迟疑着叫了一声，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