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双》春寒待晓眠

23、惊心

　　入夜，思梦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她在想白天那老和尚所说的话，灵凤应劫么？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思梦现在已经看不透自己的心态了，她在21世纪接受了22年的无神论教育，却在死后真真切切的见到了鬼。来到这里，虽然一出生便被扣上了“七煞孤星”的帽子，她却从来拒绝相信这么荒谬的事，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这个谶语错了，她其实是灵凤转世。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信？还是不信？
　　她翻腾了一阵后，终于披衣坐了起来。推开窗子，夜色中的怡亲王府安宁静谧，一派祥和，往东北方望，远远的，隐约看到一片灯火阑珊，她知道，那是允祥的书房。这么晚了，不知他睡了没有？
　　“天色晚了，格格怎么还没有安置，睡不着么？”扭头，看到天盈端着一个烛台站在门口。
　　“嗯。”低低地应了一声，带着些许迷茫。
　　“许是白天累着了。”天盈走过来，帮思梦掩好衣襟，又捋了捋她的头发，柔声道：“格格快别在这儿站着了，夜凉如水，看冻着了。格格若真是走了困睡不着，奴婢陪着格格说说话可好？”她浅笑着将思梦拉到桌前，又倒了一杯热茶放进她被风吹得冰凉的手中。
　　“天盈，你信命么？”思梦双手捧着茶碗忽然开口道。
　　“奴婢信。”
　　“为什么？命是什么？看得见还是摸得着？你凭什么信它？”要不要信命？该不该信命？
　　“是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可以表现出来啊！就拿格格您来说，您是怡王爷的女儿，命里注定要做格格的，所以尽管您生在了那么远的地方，您仍然一步步地来到了京城，进了皇宫，成了格格，这可不就是冥冥中的命数在牵引么？”
　　“是这样么？”思梦秀眉微蹙。
　　“格格，您怎么了？”天盈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心焦起来，“您没事吧！可是今天后晌在外面有什么事么？”
　　“噢，我没事，什么事也没有。”思梦连连摆手，又问道：“你说，阿玛他睡了么？”
　　“应该没睡吧！”天盈有些不确定，“格格找王爷有事？”
　　“有点儿。”想和他说。不管自己信不信，她都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这个失而复得的父亲。
　　“非要今天说么？要不，奴婢去看看？”
　　“不用不用，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吧。我就是——”思梦顿了一下，本想说自己就是临时起意想和允祥聊聊，明天也可以的。谁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自己去吧，反正也睡不着。”
　　“那怎么成？这么晚了，奴婢怎么能让格格一个人出去？”天盈见思梦一肚子心事的样子，也就没有拦阻，只是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大氅为思梦披上，然后坚决地跟在了思梦的身后，怎么说也不肯回去。
　　“那好，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僵持半晌，思梦终于无奈的说了一句，两个人一起朝允祥的书房走去。一进书房小院，便看到了屋里橙色的灯光，允祥果然还没睡，拦下想要通传的侍卫，思梦自己走到门口，轻叩了两下房门道：“阿玛，我是思梦，我可以进来么？”听到门内窸窸簌簌一阵响动，尔后，门开了，允祥站在门口惊讶地问：“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有什么要紧事么？”
　　“也没什么事，就是夜里走了困，想过来和阿玛聊聊。”
　　“有什么话等不得明天说呢？别站着了，快进来。”允祥笑问了一句，伸手把思梦拉了进来，看到后面跟着的天盈，不由得一皱眉对着思梦轻斥道：“你一个人睡不着还非得让人陪着你熬啊？你叫天盈吧？思梦任性，倒偏劳你了，快回去休息去吧！”他一招手叫来一个太监，“送天盈回去。”
　　走进允祥书房，思梦的视线在满壁的书本上环视一番后，落在了书桌上，那里整齐的摆着一摞摞的奏折文书，最上面的一份背面朝上摊开放着，显然是听到思梦来才这样处置的，不由得暗叹允祥慎密，保密工作做得相当不错。
　　“这么晚了，有事？”允祥落了座，看着思梦问道。
　　“我——”思梦发现事到临头时自己反而踌躇起来，要不要告诉他呢？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在胡闹？打断他处理朝廷政务就为了说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和尚的莫名其妙的疯话？抑或是自己的疯话？
　　思梦迟疑着，犹豫着，进退维谷。
　　“怎么了？”允祥明亮的眼睛看着思梦，眼前的灯光映在他的眼中，思梦看到两簇星光在一对黑曜石上跳动着，仿佛能看透人心的一双眼睛有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逃避似的躲开那双眼睛，思梦将眼神移向别处，看到了满墙的书：“阿玛，以后思梦能常来这儿看书么？”
　　“好。”允祥干脆地答应，然后闭口看着思梦，仿佛看透她还有后话。
　　“那个，我想着，既然进了府了，是不是应该学学满语，阿玛您能不能——”
　　“行，你找静儿学就是，那丫头满语蒙语都不错，你们年岁也差不多，姐妹之间讨教起来也方便。”
　　“还有，骑射、武功，我都想学。”
　　“可以，我明天找个稳妥的人教你。”允祥笑问道：“可还有想学的？爽性一次都说了。”
　　没有了，哪能一口气学那么多？思梦现在就已经为自己的口不择言后悔了。
　　摇了摇头，“对了，太后那里我试着劝过了，可她根本不想听这些话。眼看着太后千秋将至，看她老人家的意思，似是不想大办，这可怎么办呢？”
　　难得的，允祥叹了一口气，“说不通就不要勉强了，包括千秋节在内，一切都顺其自然吧！到了那一天你进宫一趟，哄着太后开心些，面上总要过得去才好。”
　　“是。”
　　“思梦啊！你今天来本不是想说这些的吧？到底有什么要和阿玛说呢？”允祥起身走到思梦面前，按住她的双肩俯下身问道：“这么支支吾吾、欲说还休的，莫不是咱们二格格看上哪家的少年郎了？你这岁数可是小了点啊！”他含笑看着思梦的一张俊脸霎时变得绯红。
　　“阿玛，您当长辈的，怎么也如此说笑？”老爸啊，您不是吧？有这么开玩笑的么？
　　“没办法，谁让我这长辈没威信呢？亲闺女想说句体己话儿，这都走到门口了，又缩了回去，我是一肚子自责失望啊！万没想到我这阿玛竟当得如此不得信任。”
　　“瞧您说到哪儿去了？我只是——”
　　“嗯？”
　　“好吧！是这样，今天我和二哥一起出去玩儿了。”猛地顿住，小心的看了一眼允祥，“您不会罚他吧？是我求他带我去的。”
　　允祥挑挑眉，不置可否。
　　“后来遇见郎世宁大人，我们就一起去了广济寺。”真是的，干吗要说这些废话，应该直奔主题才是。“然后我遇见一个老和尚，他说——”思梦连说带比地把情况复述了一遍。直到把肚子里的话全说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哦？有这事？”
　　“嗯。”
　　允祥背过手，在不大的书房内踱了几步。
　　“思梦——”
　　“嗯？”
　　“这件事，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
　　“是。”为什么？有什么说不得的么？
　　“……”
　　“没了？”就这么一句话啊！
　　“没了。”
　　“那我回去了。”尴尬的说了一声，思梦转身准备离开。有没有搞错啊？大半夜巴巴的跑过来，就换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什么意思啊？
　　“慢。”允祥转过身，“太晚了，你这一回去又得惊动一路的人，里面有张床，你今晚就在这儿凑合一宿吧。”
　　看着思梦在里间床上躺好，允祥小心地为她压好被子吹熄了灯后才轻轻的走回书桌前重新摊开了那份奏折。眼睛盯着折子，脑子里却始终回响着思梦方才的话。
　　应劫而生么？难道我大清有什么大劫不成？凤代国母。灵凤转世，那是要做皇后的，可思梦却是一位爱新觉罗氏的格格，命里注定不可能入主坤宁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传说当年孝庄文皇后幼时就曾偶遇一喇嘛看相，算定将为国母。彼时人人皆言明帝怎会立一蒙古女子为后？故而人皆引为笑谈，却不想天旋地转，太宗文皇帝竟立国大清南面称帝，随后世祖章皇帝更是定都北京问鼎中原，喇嘛的话竟一语称谶。那么思梦……
　　不，一定是那和尚看错了。允祥强止住自己大逆的想法，试图把一切都归为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合理的解释。不管哪一种可能，都指向同一个结果，那就是：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绝对不能！！若是假的便是假托天谶、欺君罔上；若是真的……允祥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起身走回里间，默默地看着睡梦中的思梦乖巧的样子，清逸俊秀、眉眼如画，这样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成为爱新觉罗氏的险兆？他颤抖着手抚上思梦的脸，要不要明天去查查，至少先查清楚思梦出生那天，到底有没有凤鸟大现？恍惚中，他的脑子里只想得出这么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