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双》春寒待晓眠

13、皇帝

　　走出房间，回身关好房门，思梦揉着眼睛低着头向前走，却猛然发现一个不明物体正挡在自己面前，抬头一看，一张没有表情的冷冽面孔正默默地看着她。这是？雍——雍正？！
　　思梦一惊，条件反射的要张口请安行礼，却被雍正抬手止住了。他指指思梦身后紧闭的房门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思梦跟着自己。挥手斥退跟随的众人，两个人一路沉默着，走出了永和宫，走过了御花园，穿过长长的天街，终于停在了一处宫殿前。思梦抬头一看，巨大的匾额上用满汉两种文字镌刻着宁寿宫三个镏金大字，这就是雍正原本想让太后居住的地方么？思梦低着头跟着雍正走了进去，听到一声吩咐：“不用多礼了，坐吧！”于是一躬身，斜签着身子坐了下来。
　　雍正帝冷着脸，来回打量着思梦，思梦也在偷眼打量着他，两个人目光一对，思梦低下了头。虽然只有一眼，思梦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深的落寞，没有清宫文里描写的那种能冻死人的锐利，而是那种思梦无比熟悉的、经常感觉到的无边的落寞。这算不算同病相怜呢？思梦苦涩地想着。
　　又等了许久，雍正帝终于开口了，“你很有趣。”一国之君一开口，却是这么一句话没头没脑的话，思梦一下子愣住了。
　　“……也很懂事。”又是一句。思梦思忖怎么最近总有人夸我懂事？不过雍正这会儿应该是很感激自己的吧？思梦想，毕竟自己刚刚几乎扮演了养心殿发言人的角色。永和宫中一时失态说出的那些话，也道出了他的心声吧？
　　“怎么知道是朕？”还以为你不会问呢！思梦抬头，指指雍正的脸，又低下头，小声说道：“你有胡子。”皇宫里的男人，有胡子的就一个。
　　“呵呵，”皇帝笑了起来，笑容很浅，却似乎很舒心，“你很聪明。”
　　不要再夸我了，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夸我的么？
　　“不知皇上要奴婢前来有何吩咐？”太后也不知什么时候醒，要早些回去。
　　“朕听到过你的故事。”雍正答非所问，“包括——那些你没有对太后讲过的，在京城里发生的故事。”
　　是谁说的？弘昼么？雍正说这话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并非出身怡亲王府？他默许了自己的存在？思梦在脑子里飞快的分析着雍正的这句话，却又听到了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唔，一耳三钳——”他俯身看向思梦的耳朵，“你不是汉人？”
　　“奴婢不知道。”思梦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老爹老妈到底谁是满人了，蒙古人也有可能啊！
　　“你回去吧！好好照顾太后。”这样就完了？思梦发现雍正帝的思维真是跳跃的利害，难道这就是当皇帝的通病——为了让人摸不着头脑？揣摩不了圣意？
　　思梦想着，一句话没说，默默的行了个礼向门口退去。
　　“对了，”雍正又叫住了她，竟对她微笑了一下，“朕看你很熟悉，朕从前见过你么？”
　　“奴婢应该不曾有幸一沐天颜，”思梦恭恭敬敬地回答，“太后也说见奴婢眼熟呢！许是奴婢这张脸太普遍了吧！”
　　“嗯，或许吧！”雍正点点头，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忽又想了一下，叫住思梦问道：“你进宫不久，知道回去的路么？”
　　这可说到我心里了，思梦想着，雍正你还真细心啊！
　　见她不说话，雍正微微一笑，走出殿外招来一名太监，命他带思梦回去。而他自己，则背着手，又在这寂寥的宁寿宫中默默的转了小半个时辰，这才一步一步踱回养心殿。
　　刚走进养心门，远远的就看见总管太监苏培盛正在殿前不停地转圈儿，一见他来，忙趋过来，一迭声地说：“哎呦，万岁爷，您可回来了，您这是上哪儿了？可急坏奴才了。”说着朝殿内一努嘴，“廉亲王，怡亲王和隆、马二位中堂都在里边等了主子一个时辰了！”
　　“朕去了哪儿也是你该问的？怎么越发没规矩起来？”雍正眼一瞪，怒斥出声，一瞬间恢复了天朝圣主的威严，方才在宁寿宫的怅然被迅速隐在了眼底。
　　缓步走进养心殿，雍正突然变得烦躁起来，炕头小几上整齐地放着四摞一尺多厚的折本，让人看着就头疼。每天点灯熬油地披折子，却还落得里里外外处处不是，他忽然觉得好委屈。看看等在殿内的四个总理大臣，倒有三个是让人看着就心烦的。再想起刚才皇后派人传来的消息——太后似乎不欲大办千秋——不由得益发烦闷。难道这就是九五至尊必须面对的日常生活么？登基两个多月了，对这种每天忙忙碌碌焦头烂额的生活，他还是不习惯。
　　一言不发地听着四位重臣议事，他发现自己今天实在没有处理政务的心情，明明看到马齐的嘴巴在开开合合，耳边响起的却是那个叫思梦的丫头在永和宫中的哭诉，一声声“为什么？”砸的他心烦意乱，脑海中不停的闪过皇额娘怀抱十四弟的笑容和早年孝懿皇后温柔的面孔。今天这是怎么了？
　　草草地交代几句，他吩咐几位重臣退了出去，却在允祥一脚跨出暖阁门槛时叫住了他，然后默默的愣着不说话。苏培盛是个机灵人，一看这架势，还道皇上与怡亲王有密务要谈，忙一摆手命侍候的太监宫女都退了下去，轻轻掩上了房门。
　　“皇上，不知皇上有何吩咐？”允祥也以为雍正有什么机密要交待，躬身问道。
　　“啊？哦，没什么没什么。”其实雍正也不知道自己一时冲动留下允祥到底想干什么，他只是心里很烦，感觉很孤单，所以本能的想找个人在身边陪陪自己。觉察到自己的软弱，他自失的一笑，指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坐，你坐。”
　　“臣不敢。”允祥又是一躬，一本正经地回答，“大位已定，云壤有别，臣与皇上份属君臣，为臣怎能与皇上同坐？”说罢转身坐到了自己刚才坐过的绣墩上。
　　雍正无奈，他并不想要这种疏离感，即便这是天子权威的必然产物，他也不想这种隔阂出现在他和允祥之间。毕竟，他们曾是那么亲密的兄弟，允祥如今的刻意恭敬，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唉！随你吧！”不满归不满，雍正还是不想为这点事儿拂了允祥的意。在这个几乎让他感觉众叛亲离的多事之秋，唯有来自允祥的支持和辅佐能让他感觉到一丝亲情的温暖，所以，他异常珍惜这种感觉。
　　“不知皇上——”允祥觉察到了雍正的异常却没有太过在意，这阵子事情繁多棘手，许是累得吧！他暗自思忖着。
　　“皇后刚刚派人来说，皇额娘似乎并不愿意接受千秋朝贺。”过了一阵，雍正闷闷得开口。
　　“太后对皇考一片追慕之心，如今这时候，想是没心情吧！”允祥明知道是为什么，却只能另编理由。毕竟，皇太后的对错不是他能置喙的。
　　“朕方才去了永和宫，见到了你说的那个丫头。”听着允祥口不对心的话，雍正皱了一下眉头，旋即换了个话题。
　　“听说那丫头颇得太后赏识，皇上不妨多调教调教，假以时日，或许她能令太后展颜。”
　　“朕去的时候，听见她正在向皇额娘哭诉，唉！她也是个不招亲娘待见的孩子，一个孤独的孩子啊！”雍正叹了口气，疲惫的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
　　“皇上——”
　　“允祥，十三弟。”雍正走到允祥身边，扶住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次，就一次，再叫朕一声四哥好不好？朕这会儿心里乱得很，什么也思虑不成，朕想证实一下，朕身边还有人，朕还没有变成孤家寡人。”
　　“皇上，您这是——”允祥慌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起初对皇帝的情绪判断有误。看起来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皇帝现在的情绪很不正常。
　　感觉到皇帝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又重了几分，允祥无奈妥协，“好吧，四哥，您到底怎么了？”他反手扶住雍正，将他扶回炕坐，又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送到雍正手里，“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雍正捧着茶，摇着头沉吟着。
　　看到他这副哀伤中透着无奈的样子，允祥心中明白了几分，这件事一定和太后有关，而且十有八九就源于那个思梦的哭诉。他霍得站起身，“我去，我去找那丫头，我要问问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问个问题哈：太后看着眼熟，皇帝看着眼熟，为什么呢？呵呵，猜猜看。再给个提示，为什么皇后和弘昼看到思梦就没有这么熟悉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