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双》春寒待晓眠

12、倾诉

　　“思梦啊，来给本宫捏捏吧！坐了一个时辰，这肩膀酸得很。”太后歪在摇椅里招呼道。
　　“哦。”思梦答应了一声，乖乖地走了过去，心不在焉的捏着。她在想这位太后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看得出来，太后是真心对思梦好，可为什么她能对毫无瓜葛的一个小宫女这么慈爱，却非得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绝情呢？来到永和宫这些天，思梦冷眼看着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对抗，很多时候她觉得太后并不占理。拒受群臣朝贺，拒绝太后尊号，她甚至想要为康熙殉葬，这是一位怎样的母亲啊？
　　和很多八爷党不同，思梦从来就不恨雍正，她认为胤禩的结局是成王败寇的必然结果，事实上她还是很欣赏雍正的，就因为这一点，她无数次的被人称为“粽子”。其实想当年迷上胤禩的原因说来好笑，就只是因为受了清宫小说的影响。康熙的儿子们个个不凡，每个人都值得崇拜，而一般来说，当候选对象都很优秀时，一些杂七杂八的因素也都会被考虑进去。就像在21世纪大学生找工作时民族、籍贯都被考虑进去一样的道理，面对着一群天之骄子，思梦这个挑花了眼的准粉丝，只能选择外貌和气质了，因此思梦选择了被人形容为温润如玉的君子八爷。正因如此，她对胤禩的喜欢建立在了对外表的肤浅的迷恋上，这样的感情——不会太真挚也不可能长久，这是当初群里一位姐姐对她的评价。或许吧！反正她对胤禩的迷恋完全没有影响她对雍正的欣赏。而现在，她发现她已经渐渐地有些同情雍正了。
　　雍正登极之初，众所周知，他的皇位摇摇欲坠，而在这个政敌环伺、风雨飘摇的时候，身为皇帝生母的皇太后却说出了“钦命吾子继承大统，实非梦想所期”这样授人以柄的话，一语既出，天下哗然。看到这条史料当时，思梦就曾经猜测这会是一个怎样狠心而愚蠢的女人？可如今看来，她也很慈祥，她也会温柔，可她为什么就只和自己的儿子较劲呢？思梦有些不懂了。
　　她把她的温柔全都给了十四，却在不停地伤害着雍正。这些看在思梦的眼里让她不可遏止的难受，如果说她还是无双，或许她只会小小的表示一下同情，可如今却令她感到无比的哀伤难过，因为这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母亲，还有思情。
　　“思梦，你怎么了？”太后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面前。
　　“我，我没事啊！”思梦到如今还是无法在回想起童年时保持一颗平常心。
　　“不对，你有心事。”太后仔细端详着思梦，“你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我能说我在想我那和你一样偏心的母亲么？
　　“在想刚才的事？你认为本宫做错了？”
　　“我……”求求你，别问了，别再问了。
　　独自闯荡有几年了，思梦以为自己早已变得坚强。可如今才发现，她能够平静得面对自己那个恶俗的身世，讲述起自己这近十年惨淡的人生来像是在讲着别人家的故事，可是却始终无法直面童年的那段差别待遇，她是真的介意母亲对她的态度。母亲的厚此薄彼和冷漠绝情让渴望了两世亲情的思梦伤透了心，她根本无法去触碰那道伤口。
　　“思梦，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太后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温言道：“孩子，告诉本宫，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我哭了么？思梦浑浑噩噩地想，她伸手摸摸脸，果然一片湿滑，“我只是想起了我额娘。”
　　“你额娘？”太后一愣，随即了然的搂住了思梦，“可怜的孩子啊，想额娘了？”
　　思梦点点头，又飞快的摇摇头。
　　“怎么？”太后不解。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想不想她。”思梦摇摇头喃喃地说，她忽然有了一种冲动，她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诉她，告诉这位同样偏心的母亲，她想让她知道，被忽略的孩子心中的苦。无关算计，无关未来，思梦这次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个人倾吐心声而已。
　　她告诉了太后所谓“天煞”和“金凤”的谶语，她讲述起童年时母亲的不公与偏心：母亲眼里从来就只有思情，吃饭的时候她从来都只会给思情夹菜，然后慈祥地看着她笑，对自己却吝啬的连一个关怀的眼神都不肯施与；思情有些伤风，母亲让思梦顶着风雪把家里的首饰当了只为找来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而思梦摔伤了腿，母亲却连靠近都不愿意靠近她，是兰姨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三个月；思情傍晚时分不回家，母亲会急得满山寻找，而思梦回来晚了，却只能在厨房里找到一碗兰姨悄悄留下的剩饭……
　　“……我是有些怨她，但我从来不恨她，”思梦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我好想，好想有一天她能像待思情那样的待我，我不要太多，哪怕一个微笑也可以啊！可是她没有，她甚至连看我一眼都觉得厌恶。”
　　“太后，太后您知道么？那个时候我有多么讨厌思情，是她抢走了额娘的爱。后来，我知道我错了。不患寡而患不均，我这是在妒嫉啊！额娘总说我对思情不好，她因此觉得我不讲情谊而更加疏远我，她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不喜欢思情？呵呵，在她眼里我大概一无是处吧！我做什么都不对。太后，太后，您知道么？其实我要的并不多啊！我只是想要一份平等的爱而已，这困难么？”思梦茫然的跪下来，她抱住太后的腿，“您告诉我，这困难么？”
　　“……”
　　“您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您也认为我要的太多了？为什么？我只是想要得到和思情一样的爱啊！我并没有额外要求什么？这过分么？”思梦抽泣着，“我想见她，又怕见到她。我怕见到她那冷漠的眼神，像一把刀子一样划在我心里，好疼啊！”思梦委屈地伏在太后腿上，抽抽噎噎地说：“可我又想见她，我渴望能得到她的爱，我想问问她，她到底爱不爱我？要是不爱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太后，您说啊，为什么？”
　　太后叹了口气，慢慢地抚着思梦的头，一下又一下，半晌只说了一句，“本宫是真的乏了，你——回去吧！”
　　看着太后慢慢走到床边，思梦想了想，还是走过去，为她盖好锦被放下了帐子。站在帐外，思梦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思梦今日失礼，扰着太后了。”
　　等了等，没有得到回音，于是对着帐子行了个礼，“太后多休息，思梦告退了。”说罢转身向外走去，快走到门口时，听到了太后压抑的声音，“回去找太医抹点药，眼睛都哭肿了。”
　　思梦愣了一下，低声答了一句“是”便向房门走去，她不会知道，帐子里太后了无睡意，两眼直直地望着帐顶望了很久，终于，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