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啊你慢些跑》蜃

61、番外--裴暄

　　裴家与徐家要结亲的消息一传出，整个京畿便沸腾了。只因徐小姐与裴暄各自的名气都很响亮，所闯下的幺蛾子也不分轩轾。即便是一力促成这门婚事的裴二叔本人这会儿也有些不可思议了——成了？就这么成了？！竟那么容易就成了？

　　这几日来，裴暄已快要习惯了同僚们或神秘莫测或暧昧不明的笑容和恭维，这当然还算好的，乐山公主和皇上的旁敲侧击才让他有些抵挡不住。就连一向跟他不怎么对付的正安公主都来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突然瞧上徐家小姐了？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你就这么放下我们乐山了？……

　　瞧，他们一个两个，他没成亲的时候烦，现在他要成亲了，他们更烦！

　　这一日回到裴府，他照例被婶婶叫去试新衣裳。不同寻常的是，二妹三妹竟都不在府里。要知道，往日里她们可爱瞧他笑话，绝没有无故缺席的道理。

　　“听说西园戏台新来的台柱子很美。”大堂妹捧了茶，凉凉地瞧着他一身的锦绣衣袍，“她们去瞧热闹了。”
　　“不像话。”他嚷道，“这哪像是大家小姐干出来的事！”这么说着，他偷偷扯下了绣口上的一朵海棠花，“我得去把她们逮回来！”

　　“阿暄别生气。”二婶仿似是没料到妹妹们的缺席竟让裴暄如此看重，于是赶紧安慰他，“下回你再要试衣裳，二婶绝不让她们出门了。等她们回来，二婶好好替你说说她们！”

　　二婶说得一本正经，显然没意识到“大家小姐成天跑出去看热闹”这件事究竟有什么不对，这让裴暄突然福至心灵，“不，我必须亲自去把她们找回来。怎么能让她们这么怠慢我！”他说得理直气壮，当下不再犹豫，赶紧换了衣服就疾奔而去。

　　裴家而今在京师的名声已不怎么样，不然大堂妹也不会早已过了双十还待字闺中，不可否认，这其中有他一份不小的功劳，但二叔二婶本人对堂妹们这种姑息放任的态度也是功不可没！

　　他这样想着，不禁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

　　可是当他在茶馆喝了一盏茶，吃完了一席点心，去乐山公主府与驸马下了三盘棋，再慢慢悠悠踱到西园戏台的时候，竟然瞧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徐霏霏小姐本人，此刻正略嫌紧张热烈地向着戏台后门张望着。

　　裴暄想起这正是他的未婚妻，自定亲以来，他们也没说上几回话，只因他平素就很忙碌，而今为了婚事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他正想着怎么着也该去和徐小姐说两句话的时候，突然瞧见戏台后门出来了一人。见了那人，徐小姐便手足无措起来，不知两人又说了什么，不一会，便瞧见那人给了徐小姐一样东西。
　　不知那人又说了什么，徐小姐听了仿似当场就要哭出来似的。
　　——简直了，竟还有人敢欺负他未婚妻！

　　通常情况下他不爱拉拉扯扯，但徐小姐是他的未婚妻，又快要哭了，他想都没想，一个箭步上去就往两人中间一杵。
　　下一刻，徐小姐便直直地摔进了他怀里！
　　他发誓，他没用力，他真的只是轻轻扶了一下！
　　可是——
　　好软好香！就像柳絮一样！仿似风一吹就会散！
　　姑娘家都是这样的吗？明明堂妹们都不是这样的！
　　他愣了一愣。

　　“这位兄台，对姑娘家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凶！”他的徐小姐就快哭了好吗！
　　对方果然惊愕地瞧着他，半天，才缓过神来，竟躬身抱拳道，“是，裴大人，在下受教了。”
　　对方竟认得他？
　　裴暄正想着这人究竟是谁，那一边，徐小姐已被人从自己怀里扯了出去。

　　“裴大人做什么当街拉拉扯扯的！”这说话懒洋洋满含嘲讽的，是二堂妹。
　　“裴暄你干嘛那么凶！”这说话急匆匆充满火气的，是三堂妹。
　　可一转身，堂妹们已对那人抱歉道，“他从小就这么粗鲁，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她们竟说他粗鲁！呃，尽管这是事实，可他从来不欺负女孩子的！
　　裴暄没好气地想。

　　徐小姐呢？她而今竟当真哇地一下哭了出来。她不止哭了，更且一溜烟，跑了。
　　——这真是难办！

　　裴暄恶狠狠地瞧着被堂妹们围着的那人，猛然想了起来，前几日乐山公主诞辰，仿似这人正是那戏台唱戏的！只因而今对方卸了妆，又是一袭常服，竟让他一时没认出来。
　　对了，这家伙还有个女儿家的名字！
　　——海棠！

　　裴暄很气愤。
　　初时他还没分辨出来，自己究竟在生谁的气。
　　接着他仔细想了想，他绝不可能生自己的气，因为他没做错什么。
　　二妹和三妹？真要生气自己早已气死了。
　　所以唯一的可能，他在生这个海棠的气！

　　一想通这一点，他二话不说，上去就把这人的衣领揪了起来。
　　“你跟我来，我有事问你。”他对他道。说着他提气一纵，就带着他上了屋顶。
　　——会武功就是好，省得二妹三妹再烦他。
　　他瞧着地上瞪着他呼喊的堂妹们，满怀感激地想。

　　------我是心怀感激的分割线------

　　裴暄很快就知道了徐小姐与海棠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海棠原先是隆西戏园的，对，就是徐小姐曾仰慕非常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一个。

　　裴暄瞧了又瞧，只觉得好没道理。这个海棠也跟他一样，生得一双眼，一个鼻，一张嘴，有什么两样？！为什么除了徐小姐外，就连二妹三妹都觉得他好看得不行？

　　难道女孩子的眼都歪了？！
　　他偷偷地问乐山公主，乐山公主恰逢心情大好，便告诉他，人啊，单生得好看不行，还要有气蕴，他就是一股江湖莽夫气，不讨姑娘欢喜。呸，气蕴是个什么玩意？能吃吗？看不见摸不着的。
　　他暗自腹诽，又去问正安公主。
　　正安公主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钟玉，突然很感慨地说，“本公主也不知道为什么啊！”以至于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钟玉看见他脸色基本都很差，这自是后话了。

　　若是说他脾气不好吧，他可从不对姑娘家发脾气的。说他不求上进？他也至少官拜大理寺卿啊！

　　这好没道理啊！凭什么徐小姐要喜欢那个海棠？！
　　对了，他猛然想起，先前徐小姐似乎是说过早便不喜欢对方的了。

　　当时他也确实没在意。
　　可现在他却越想越不对劲。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完了，他开始钻牛角尖了。他这样想着。

　　他已经知道，那一日徐小姐只是去要回自己曾经赠给海棠的东西。她已然要成亲了，若是有些什么东西在别人那里，确实也说不过去。

　　可徐小姐为什么会哭呢？
　　这问题裴暄想了许久许久，却不敢去问她。
　　——她哭了之后，他便没去见过她。

　　——是不是该解除婚约？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可徐小姐好像很不喜欢你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疑问让他好生难受，这一日，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沐浴更衣，拣了最不花哨的衣裳穿好。
　　挑了上好的礼物，登徐门拜访。

　　徐小姐的眼睛怎么看怎么都有点肿。
　　这让他怀疑她究竟哭了多久，她是有多喜欢那个海棠，多不喜欢他啊？！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徐小姐，咱们开门见山。”
　　他一句刚说完，就瞧见徐小姐瑟缩了一下。
　　她在害怕什么？他吗？！

　　“那天他还给你什么东西？”他问她，“能给我瞧瞧么？”
　　“你都……你都知道啦……”于是徐小姐哆哆嗦嗦地取了一个匣子出来，“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他打开一瞧，是个绳结。
　　一个打得很漂亮的，同心结。

　　他怔住了。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徐小姐的脸色一直很不好，这让裴暄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件很残忍的事。

　　但他最后还是忍不住——

　　“给我吧。”他平静道，“行不行？”
　　他的语气是审问犯人时常用的，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里面带了他从所未有的忐忑和不安。

　　她要是说不行怎么办？
　　一定会说不行吧？
　　完了。我是傻子。

　　他纷乱如麻，这样想着。

　　可徐小姐愣了一愣，接着，漂亮的双眸却亮了一亮。

　　“你说……你说什么？”她问他，“你不嫌弃么……呃……我是说……我做得不好……额……也不是……其实……”徐小姐无措了。

　　——这就是不行了……
　　裴暄自问还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他的心立时沉沉沉沉地沉了下去。

　　——不难受不难受不难受！
　　——可能么可能么可能么！

　　“我再……我再做个新的给你，好不好？”徐小姐突然鼓足勇气道。
　　“唉？”
　　“这个……是送给过别人的……”
　　“有什么关系？”
　　“你不介意么？”
　　“当然不介意。”裴暄一把将那绳结紧紧捏在手心，“再花那力气作甚。”
　　“好……好。”
　　直到此时此刻，徐小姐才终于绽开一个笑容，只是声音却有些哽咽，“那就送给你罢。”

　　裴暄小心翼翼道，“那你……还是愿意嫁给我的？”这转折简直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虽欣喜若狂，可还是要再三确认。

　　“恩。”许久许久，徐小姐很小声很小声地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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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离开了徐府，裴暄才猛地想起，似乎徐小姐那时候为什么会哭这件事，他还是没有问明白。

　　——随便啦。只要她还愿意嫁给他，怎么都好。
　　他这样想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