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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千千心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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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玥宫。这三个字本身就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足以让提到它的人立刻神色惊恐地放低声音。传说中,白玥宫的毒药可以杀人无形。一粒在阳光中漂浮的尘埃,一张被风吹到你头上的叶子,一朵散发着香气的花儿,都可能是你生命的终结者。而白玥宫的宫主和少主,毋宁说,就是死神。
白玥宫的少主,一个永远穿着绯色长袍,戴着绯红如血的薄纱的神秘女子,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武林中人都知道白玥宫少主,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除了他和他,还有白玥宫宫主——幽冥的母亲。
除了他们,没人知道薄纱下的那张脸是什么样子的。年轻还是苍老?美丽如仙子还是丑陋如恶灵?
她会在月色明丽的夜里,一个人赤着脚跑到山间的树林里,在那,青草软软,覆着一片片叶子;夜莺在树顶低低鸣叫,溪水像白银一样闪闪发光,发出细碎的欢快的声响。
她会除下面纱和一切恼人的饰物,在水中嘻笑,将赤脚没进清亮的溪水中,不顾一切的大笑大叫,唱着自己偷偷学会的山歌。
这一刻,世上只有她自己,徐幽冥,一个在山涧戏水的平凡女子。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他。
那个肩上背着一柄破烂的长剑,穿着一件同样破烂衣衫的青衣少年。他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望着湿淋淋的幽冥。月光洒下来,林中飘着薄薄的雾,在月光下变成有形的丝网,将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她本可以杀了他。
只要轻轻挥一挥手,他就可以无声地断气。
白玥宫的人即使没有防备也是危险的。她有三十六根泡有毒汁的头发,每一根都可以让一个武林中的顶尖高手猝然死去;每个指甲里也有可以让一个村的人同时毙命的毒粉。
但那一刻,幽冥并没有出手。
他那样望着她,从来没有人那样望着她,充满着赞叹和欢喜。
那一天,他们对视了很久,很久。
在他的眼底,绯衣女子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绯红,纤细而柔弱,像月光下绽放的血薇。
她告诉他,她叫络颖贞•幽冥,住在这附近的村庄里,是个满人。
他相信了,并以为她不会武功。
他告诉她,他叫方之涣,是个剑客。
之涣指着自己肩上的那柄剑,说要凭它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下。“没有人认识我。不过,总有一天,江湖上的人都会知道我的名字!!”青衣男子自信地宣言,脸上是深信不疑的神色。
他快乐而单纯,生气勃勃,总是在笑,仿佛世间所以的烦恼都与他无缘。
那么……之涣,你现在依然那么爱笑吗?
幽冥默想。
“在想什么?”
幽冥抬起头,对上天愁那似笑非笑的脸,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天愁也没有问下去。
“呃……马上就到了。”他微侧。
幽冥点了点头,看像周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色。两湖碧波渺渺,绝彩丽辉,水天相映,融霞屑玉。
红霞渐退,水面微凉,夜色渐渐合下。
夕阳将落未落,浓丽的红霞映在其上,更显得山青于水,水碧于天。
幽冥茫然。
什么都没有变。变的只是人罢了。
“对了,那个丫头呢?”天愁打断了幽冥的思绪。
“哪个丫头?”
“恩……叫什么来着?彩娥?好象是……对,彩娥。那丫头不是一直哭着闹着要追来吗。”
“哦,你说彩娥啊,我没让她来。”
“为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让她受伤。”幽冥幽幽地说。
天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丫头,和你以前有5分像呢。”
绯衣女子婉然一笑,“是和我年轻时长得瞒像的,大家都那样说呢,呵呵。她长得不错吧,哈哈~都说我们像,我夸她漂亮也就是夸我自己喽,呵呵~”
“不止是模样。”天愁全然没把幽冥后几句话放在眼里。幽冥有些不高兴地嘟起了嘴,“那还有什么地方像啊?”
白衣男子看着幽冥,仿佛想要看清她的想法。眼神深邃的似乎可以把人吸进去。继而又忽然调皮一笑,“你们都爱哭~”
“什么啊!我哪里爱哭拉~只不过仅有的哭的那几次你都在罢了!”幽冥申辩,看着刚刚天愁那样认真的眼神,还以为要说什么哩。
“你知道吗,冥。有的时候你像一个迷失在凡间的仙子,那样的单纯善良,惹人怜爱。可有点时候你又像一个噬血成狂的恶灵,邪恶愁怒,令人丧胆……”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凄凉悲楚。
“……我杀人的样子很可怕吧?”绯衣女子眨了眨眼,戏谑调皮的眼神下却隐隐透出无奈而悲怆的语气。
“那个丫头……我是说彩娥,她就像前一种你。”
“……”
他们慢慢地走着,走了很久很久。
月亮将他俩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风吹在身上,有一种彻骨的寒意。
而这时是初夏,山上的野玫瑰已经悄悄地开了,散落着零星的血色。
“这么快……已经是晚上了,夏天的夜不是来得很慢的么。”幽冥感慨。“一转眼,又一个春天过去了。”
“……”
“我又等了他一个春天。”幽冥轻声说道,虽然小声,但还是足以让天愁听得很清楚,四周实在太静了,静得连两人的呼吸声也听得很清楚。
夜,静得可怕。
“还要再等多少个春呢?我不想再等了。”幽冥的这句话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说给天愁听,
之涣走了后,每个夜晚,她都会去他们相遇的那片林中等他,等月亮从树梢穿过,最终落下;等鸟儿在林中窃窃私语,逐渐归于宁静。风里还回荡着他快活的笑声,而他却再也没有出现。
“到了。”天愁下了马,道。
幽冥没说话,径直走进小道,并且只走石块凸起的地方。天愁一笑,“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忘这机关啊,刚刚还想提醒你来着。”
绯衣女子自嘲似地一笑:“我自己建的机关,怎有忘记之理?”
“说的是。”
绕了几个弯,变来到了一个大亭子,旁边有两个石麒麟,气势不言而喻,威严得有让人窒息的可能。一块竹匾挂在亭子上方,上面用篆体写者“白玥宫”三字。样式古朴肃穆,宛如飞龙涌现,极为庄严。
——武林中最神秘,最强大的门派赫然已在眼前。
幽冥正欲进去,忽然有两个侍卫将她栏住,“白玥宫可非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不是所以人都能来的,小姑娘,若没有什么事,就请回吧。”
幽冥身后的白衣男子忽然上前,出示了一张令牌,两个侍卫慌然跪下,“原来是白公子,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谅解。”
“请起吧。”
“是.”两人忙起身。看了看一旁的绯衣女子,道:“这位姑娘想必是白公子的朋友,里边请。”
幽冥微微点了点头。水气蒸腾,宛如下了一场秋雨,朦胧水光中,她缓缓走进白玥宫,风将她的长发吹得飘逸在空中,卷起满天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