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锦》九千华世

10、醉今秋（三）

　　马不停蹄赶了十多天，人已在平阳百里开外，追云累的够呛，再好的马终究是活物，若换了其他马匹恐怕早就累死了吧。
　　一路上听说了许多版本的皇室秘史，总算没听说穆成王府有什么变动，也松了口气。皇帝仍是病怏怏的，俩早朝也交给了大皇子、六皇子以及爹主持，据说已经有许多自称医术高超的医师进入皇宫，但平溪帝仍是没什么起色。
　　楚暮云拍着逐风上前，“再有班婷便能到平阳了吧。”
　　我点头，这里应该是青河镇，不经意间看到了一群穿着布衣的人在人群中横行，“真嚣张”，我鄙视地看一眼。
　　“他们不是普通人，大皇子手上有几十万军队，恐怕其中已经有驻扎在青河镇的。”没错，一般人不会带着一股杀意。
　　我点头认同，“既然我们看得出，相比平阳中的那些也已经知道了，大皇子不是笨蛋，不会让自己师出无名。”楚暮云一手抚着逐风，一边说道：“那就是用来防备六皇子了，没有比清君侧这个名头更好了。”
　　杨凡啊杨凡，看来你的情况也不好过。现在人人自危，又有谁可以帮你？私心是希望杨凡坐上帝位，不过……大皇子更不是省油的灯。
　　到王府时并未发现什么不同，看门的小厮非常惊讶地看见他家少爷骑着马归来。
　　我将马交给他们，带着楚暮云进去了，早有家丁进去通报。爹一身怒气地出现，那气势，我低头拉拢了脑袋。
　　“我说过什么！没有我的新婚徐不准回来！”爹咆哮地很厉害，我哆嗦着躲到了楚暮云身后，楚暮云正字憋笑，抬眼便看见爹挥手上来的巴掌。
　　“你……”爹看到突然出现的楚暮云后及时制止了手的惯性运动，还好力不大，收的很快。
　　娘上前劝架，不住地摇头，“亭儿你啊……”
　　爹看着我扑进娘的怀里，当着楚暮云的面自然也不好太不给我台阶下，一甩手哼了一声。“爹……”我笑嘻嘻地靠了上去，“一边呆着！”爹的脸色不是太好，却已经差不多熄了火。
　　下人端来茶水，我捧着一杯子递到了爹的面前，爹仍是板了张脸却没有拒绝，最后退到爹身后娘身旁偷笑。
　　楚暮云向爹行了个礼，爹打量着他，我忙说道：“楚暮云，在去南隐山的路上认识的。”爹笑道：“多谢楚公子照顾犬儿了，他从小顽劣，给楚公子添了不少麻烦吧。”
　　我斜眼瞥了楚暮云，他忙摆手，“怎会麻烦？在下能结识安亭才是荣幸。”
　　爹点点头，随后一句话让我跳了起来，爹说的是“那麻烦楚公子再将犬儿送回南隐了。”
　　“爹！”
　　爹是彻底无视了我，只对娘吩咐道：“去给亭儿准备下东西。”楚暮云瞅了我一眼，再对爹一拱手：“安亭赶了好几天才到平阳，不如让他先休息几天吧，可别累坏了。”
　　爹回头同样瞅了我一眼，我立马装出一脸憔悴，假咳了几声，“那就明天上路吧。”我按捺不住了一下跳到爹前面，正要开口，楚暮云却拉住我的衣袖，对着我轻轻摇头，我硬生生咽下了即将要出口的话。
　　娘赶紧上前将我拉出了大厅，“你呀。”我对娘耸了耸肩，没有忽略娘眼底的欣喜却掺着担忧。

　　我躺在柔软的苏锦被上伸了个懒腰，果然还是自家最好。几个月没回来房里却仍是一尘不染，算算时间依半夏的性子大概再有个两天他们就能到了吧。
　　听娘说楚暮云被安排在了西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也算没亏待他。难道明天真的要被爹赶回去？我不禁头疼了。
　　当然我并未为这个消息头疼多久，因为晚饭间，我就见到了那个意想不到的人：杨帆。
　　杨帆恭恭敬敬地对着爹叫了声“穆成王爷。”跌最然挂着笑客客气气，可我怎么都觉得爹脸色不大好，似乎杨帆也与以前不同。
　　他对着我淡笑，而不再是以前略带讨好的笑，我自然没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上前去拍一掌，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痴痴傻傻的六皇子了，而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许久不见安亭了，近来可好，不如去我府上一聚？大皇兄听说你回来似乎也有意来邀你，可惜被我抢先了。”淡淡的声音说的我心慌。
　　“别忘了叫上王尚书、李侍郎还有周将军的儿子，哦……对了不能把秦炎忘了……”冷风在背后飕飕而过，我抖了一下，大步上前拉住了杨帆，“今天你定要跟本公子来个一醉方休。”
　　说着便把他往外拉，爹很庄严地咳了一声，杨帆的身子顿住了，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开了些，“安亭你是今日才回的府，不如早些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便让轿子在王府外等着接你去如何？想必王爷不会不应允吧，对了，还有你的朋友。”
　　红烛的火花幽幽灭灭，我看见了杨帆优雅的侧脸，何时开始他已经能让我抬头来看他？
　　一瞬间我看不清他眼里滑过了什么，只是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冽：“既然六皇子盛情邀请亭儿自然不好拒绝，不过天色已晚六皇子逗留在此多有不便。”
　　“如此便说定了，我先走了。”这句是对着我说的，如此一来，爹也不好让我回南隐了吧，正在庆幸中，爹却一下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里走，傻子也能知道他怒了。
　　娘匆匆赶出来时还能看见杨帆的背影，“这……”娘一眼便看到了我喜气洋洋的脸，执瑶谷神医独女是如何聪慧，大致便能猜出发生了什么，最终只是无奈地叹气，“你爹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爹即使从未说过什么，但我一直都知道，他是最疼我的，只是……我不能够独善其身。
　　明天真的要去面对杨帆吗？或者说六皇子，罢了，有句古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然会有办法。
　　当圣旨传来的时候我不知是喜还是悲，爹希望我远离是非，我却硬是挤了进去，一个杨帆还不够，又来一个平溪帝？
　　爹刚下早朝公里的大太监便来了，或者可以说他就是跟着爹回来的，于是穆成王府外便出现了两顶轿子，很显然，后来的这顶更华丽我在众人的目光中快步上了宫里来的轿子。
　　朝中谁都知道当今的皇帝几乎就是爹拱上帝位的，那是爹还是风相国，之后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惊讶的事，辞官。平溪帝应允了，就在很多人为爹抱不平的时候平溪帝却将爹封为了王爷，号穆成，成为了百官之首，甚至更在相国之上。

　　大太监领我去的地方时沧华皇帝的寝宫——文渊宫。很多侍卫守在文渊宫外，是御林军副统领秦炎的部下，而秦家历代消肿于帝王。
　　平溪帝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憔悴，手捧着一册书静静躺在床上，哪有半分病入膏肓的样子。平溪帝一挥手阻了我的叩拜礼，打量了我一阵，“多时不见，比之前多了一分沉稳，少了一丝浮躁，上前来让朕好好看看。”
　　他屏退了一屋子的人，我上前几步到了床前。
　　“将手伸出来。”嗯？没了旁人我便少了拘谨。快速地伸出手，皇帝要给的一定不是差东西，一样略温暖的东西放在了手中，是一面玉牌，上面纹着龙样，还有两个字：平溪。“执此令者等同于朕亲临，也可以出入皇宫中任何一个地方。”平溪帝耐心地跟我解释。
　　我惊讶，“什么意思？”平溪帝笑道：“收好了，有了它在沧华没人敢在明里动你。”
　　我赶忙收了起来。
　　“不过朕也确实要让你做一件事。”我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平溪帝慢慢下了床，踱到外间的朱红木架旁，从里面取出一个锦盒，我好奇地往那里看，他拿了一卷纸递过来，我在他的示意下打开，是一幅画。
　　我自问美人见过无数，不论是娘还是瑶怜瑶光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与画上的女子比起来，却显得黯淡。
　　如今我方知什么是绝代朱颜，举世无双。盯了良久，终于在平溪帝的咳嗽声中回过神来。“不会是跟这个美人有关吧，好！我答应你了！”平溪帝的脸在看到我一脸花痴像的时候青筋暴了一根。
　　在他人眼中威严的帝王在我面前就如一个平凡的长辈似的，爹说过我出生时平溪帝曾亲自到了王府，之后带我长大了些，大大小小的宫宴从来不会少了我，不时被各种理由传召进宫，那待遇简直比几个皇子更好，甚至有传言说我是平溪帝的私生子，但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证据，那些声音只好作罢。
　　平溪帝在单独相处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对我摆架子，比如现在，随手翻过一本书就朝着我的脑袋拍下来，我往旁边一窜，险险躲过一劫，拍着胸口瞪了回去。
　　手中的画被抢走了，“不是这张！”然后又走了回去取出另一张，我眼睛一亮，难道还有更美的？可惜却失望了，纸上的蓝衣女子并不是绝色，只算得上清秀佳人，可多看几眼之后却又觉得与寻常女子有些不同。
　　“多愁两眼，找到她，然后……”沉默，难道有奸情？
　　我眨巴眨巴大眼睛，等着他说下去，良久，“告诉她我的时日不多了，若她愿意再看我一眼，便将她带来，若她不愿……也不要勉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