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RR)苍天已死》圆二二

12、黄巾贼——同居？

　　平和岛静雄是在某种令人不悦的非正常压迫感中扭动着醒来的。除了那比他还要矮上小半截儿的单人沙发，再没有人知道，睁眼的第一时间，这个睡眼惺忪的男人所关注的到底是不是那张两米开外的单人大床……

　　只见他慢吞吞地坐起身，配合着软皮沙发的尖叫，他僵硬了一晚的脊椎和臂膀也都不甘示弱地咔咔作响。于是他先是左右摆了摆脖颈，然后才伸手去捞躺在旁边矮柜上的香烟盒子。

　　接着，当沁人心脾的烟雾成功地征服了这间五米见方的卧室时，无人的空床上，随意摊开着的被单和似乎还带着某种温度的褶皱便马不停蹄地宣告出某个少年到此一游的近代史事实。然后，接连不断地点燃了第四根香烟的平和岛静雄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那是一种在他二十多年的漫漫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心情——拖拖拉拉，黏黏腻腻。

　　于是，仿佛是有导演在旁边纵观全局地打板一般，客厅方向不急不缓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地传来了进门的声响。一系列柔和却并无胆怯之意的轻快脚步在平和岛静雄人迹罕至地客厅地盘上明目张胆地荡漾开来——不用太花心思，即便迟钝如屋主，也能轻易描绘出这些响动的庐山真面目。

　　紧接着，无故有些紧张的平和岛静雄脑中闪过了第一个应急方案——模仿作一个普普通通的房屋所有人：直接起立开门，然后或是直接道别，或是寒碜两句再向这位大约连朋友都算不上的意外借宿者see you tomorrow。但腻腻歪歪的莫名心情就像是混了糖果的大麻，用不知从何而来的甘甜味贯穿过他的身子，并很快地夺取了控制权，将他重重的摔回了狭窄的沙发中间。

　　静雄就像是大晚上背着父母偷看漫画的小孩，匆匆忙忙地把烟头一扔，咕噜噜地滚进了薄被。此时此刻，只有那些曾经被父母抓包过的伟大小革命们才能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心跳该是如何的激情澎湃，而要伪造出那种绵延悠长的呼吸声又该是多么的捉襟见肘。

　　“静雄先生起床了。早饭我已经买好了。”

　　纪田的声音以及其手指的触感，直接刺激着静雄的神经末端，催促着他的神经递质重重地敲向突触后膜，并毫不留情地激起一阵高压。所以静雄几乎是打个激灵才佯装作不慌不忙地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被电击后的大脑迅速地做着混乱如麻的运算，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犹如恶人一般的的夸张人物设定。

　　——所以，这个时候，应该因为被吵醒大发脾气……？

　　大概是已经失去了独立发现自己可笑举动的能力，平和岛静雄将自己现今能够调配的所有脑力都放在了这幼稚的思考题上，并几近懊恼地发现，他已经有太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早起。

　　——所以，以前是怎样？被叫醒的时候……

　　暂且忽视掉某种不知名的怀念成分，犹豫间，他一面手忙脚乱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十分蹩脚地作出一副昏昏沉沉的朦胧模样，另一面大脑却为那道低级的计算题搅基脑汁地工作着。电光石火间，几乎是快要跳起来，才又后知后觉的想起，起床气那种小性子的东西是低血压患者的专属并发症。

　　所以……

　　“哦。”他撑起身子，回答得风轻云淡。

　　“真是抱歉，还害得你睡沙发……”看着因为刚起床而表情僵硬的平和岛静雄一点点地把蜷缩成一团的自己伸展开，正臣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歉意。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模样看上去与其说是羞涩，倒不如说是单纯的中学生式卖萌。

　　“啊，没关系。”用手搔弄了两下自己仍旧处于半睡眠状态的黄毛，静雄钻进了浴室，“早饭，你先吃吧。”

　　于是站在镜子前的平和岛静雄一边挤着牙膏，一边听到正臣啪啪啪啪地走开，又啪啪啪啪地走回来。

　　“对了，静雄先生，虽然总觉的你应该是长期和牛奶的那种类型啦，但保险起见我还是牛奶、豆浆和果汁战线全开，所以你比较想要哪一个？”

　　“唔，谁便。”包着满口的牙膏沫，静雄不清不楚地从牙缝里挤出了答案，“那奏溜奶吧。”

　　“……”刹那的无语，正臣竭尽全力地收敛起连他自己都能感受出不对劲儿的异样目光。事实上也没有刻意去憋笑或者控制那些不太礼貌的情绪，他只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当下的情状有些和谐得过分，以至于变得违和感十足。

　　浴室柔和的白炽灯让他想起了才和沙树同居的日子，但记忆中，那时，他和沙树都因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笑了得直不起腰，这一次，却反而没有觉得特别奇怪。无关于威胁或者恐惧，就是本能的觉得没什么可笑。带着单纯的满足感，他问：“牛奶要热的还是冷的？”

　　——哗啦啦。

　　一大口漱口水仓促地落进水池，静雄一手拿着牙刷，一手端着水杯，微微地侧头回答：“啊，冷的就行。谢谢。”

　　“OK！”

　　于是又是一阵啪啪啪的走路声。好半天，静雄才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你不喝牛奶？”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大杯乳白色液体，静雄指了指正臣桌前的果汁。

　　“额……”对方摇了摇头。

　　看来是误会了什么，静雄挑起了半边眉头，然后端起自己的杯子递过去：“我们换？”

　　“不用！”正臣却毫不领情地用极快的速度护住了自己的杯子，“那个……我个人，其实比较不喜欢那种奇怪的分泌物……”

　　——奇怪的分泌物。

　　静雄一边在心里重复对方的发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玻璃杯重新安置回了桌面。优雅、轻盈，动作一气呵成，只是降落点却是在桌子的另一面：“你这种年龄，不喝牛奶不行吧。”

　　“……”

　　大概是没有想到对方会摆出这种多管闲事的大哥姿态，一时间正臣除了僵硬地笑笑便再无言以对。然后手心有物品划过的触感，伸手去抓，却不敌突袭者的手长优势，只捞回一组笑意十足的视线。

　　“那个，我已经喝过……！”了。

　　正臣的发言还没结束，一大玻璃杯的果汁便瞬间被抽空大半。只见静雄一手擦了擦嘴角，一手抓过土司准备抹上果酱，一本正经地回答：“没关系。”

　　看着静雄没有半点玩笑或者戏谑意味的严肃模样，正臣甚至不好意思去怀疑自己被耍的可能性，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把对方之前的黑暗形象做了更新，一面吃起蛋糕，一面任凭气氛陷入一种并不尴尬的沉默。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但当静雄再次发问的时候，正臣却又是一震。几次的交锋已经让这个原本就比同龄人要敏锐一些的少年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完全被感性所支配的男人，目光却意外的犀利得过分。虽说从一醒来就在考虑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但作为暂时寄人篱下的小强，被屋主问到这样的问题难免还是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自己确实还无所规划的时候。

　　“啊……那个。”其实，他已经做出了最贴近现实的猜想：三岛沙树——他女朋友一般的存在——一定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在家等着自己。饭桌上应该是午饭，饭后甜点应该会有布丁，并且，沙发上多半还坐了一个折原临也。一想到这里，心里就一阵抗拒，但正臣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地坚定：“早饭完我就立马回家！昨晚真是打扰了，感激不尽。”

　　“……”两秒的沉默中夹杂着静雄似有似无的叹气，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dollars那边，你准备怎么办。临也那边，看样子应该是不会再给你情报了吧？还有……你现在住的地方，不是那个跳蚤的垃圾场么？如果可以，还是暂时搬出来比较好。”

　　——诶？！
　　正臣想要发出点儿惊叹声来抒发自己的诧异，但对方即刻跟上的补充却夺去了他表达心情的机会。

　　“我这儿其实也还算方便……当然，如果你不介意话。”静雄用没有太大起伏的方式提着建议，虽说是对自己翻唱地举动感到不太习惯，但来不及深思便被正臣瞪圆了眼睛的惊讶表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后来想起，那时，他大概是努力地害怕着自己会被拒绝的。

　　“静，静雄先生……”纪田正臣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这样LUCKY到爆表的发展让他一瞬间有些晕晕乎乎起来。于是，好半天才把背撑直，然后又鞠躬出标准的90°夹角：“真是，太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