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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黄巾贼——早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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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从平和岛静雄的虎口中三度脱险,是纪田正臣未来几十年人生中最值得炫耀的奇事之一,那么这位剽悍得早已脱离人类常理的男人带上黄色领巾的刹那,则成了他一生中最最值得夸耀的一瞬。但如此一来,纪田正臣便无法公正廉明地准确判断,自己该如何定义此时此刻,这个与平和岛静雄躺在同一房间的超常规事件……
耳边传来的节奏感杂乱的呼吸声以及毫无意义的辗转声一起为平和岛静雄的非睡眠状态作了没有悬念的公证。所以,正臣尝试着想要和对方搭讪,聊上几句,顺便再礼貌地让出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床位,但黑暗以及难以驾驭的脑补却给本无任何动作的房间主人平添了一种“猛兽勿近”的气息。
于是,就这么反客为主地躺在对他来说大得有些喜感的单人床上,纪田正臣心里涌动着的除了内疚更多的是忐忑和茫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经历了将近20个小时的高负荷精神压力,正臣此时的精神状态除了浆糊就只能用咸菜或者豆腐乳来形容。然而,巨大的信息量却死缠烂打地在脑中喋喋不休地持续盘旋,促使着大脑兴奋地嗡嗡作响。
——到底为什么会在静雄的家里?
于是他放弃挣扎似的闭上了眼睛,任凭煮沸一般的记忆肆意妄为地波涛汹涌……
然后,他想起了那个望着被砸得稀巴烂的收银台,一脸痴像的大排档老板:明明是故作风流地想要巴结作案者,亲自要求放弃索赔权利,却又干巴巴地笑得比哭丧的还要难看;还有开车送他们回家的汤姆,他道别的最后一句话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到底是“小子再见。”还是“再见,小子。”呢反正总归是“小子”做了中心语……说来自己为何一定要接受这种毫无礼貌感可言的“小子”设定呢……
思维裹着一层黏黏糊糊的递质越飘越远,这样的纠结显得徒劳且幼稚。于是正臣用尽全身所有余力,轻轻地翻了身,想要借此拉回几分理智,以便自己能在入睡前分析清楚这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日子。然而,床单的淡淡肥皂香却将他拉向了更加粘稠的深渊。
仿佛是一夜无眠,但当正臣从深眠中突然挣扎出来时,他又忍不住怀疑自己好像梦到了什么……比如,临也一脸哀怨的样子。他说:“呐,小正臣不要开玩笑了。”
——糟糕透顶的梦。
纪田正臣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黄毛,好像是想借此把这违和感十足的梦境赶出大脑。一回头,才发现陌生的房间里,平和岛静雄正蜷缩在离自己不远的沙发上,睡得酣畅淋漓。
——卧槽。
这是血液翻滚得差不多快要脑梗塞的正臣唯一能够反射出的单调小品词:简单、明了且感情丰富。他揣摩起临也那张并非只属于梦境的哀怨脸庞,想起故事的上一个镜头,大概应该是他——纪田正臣——单手叉腰顶天立地纯爷们状的个人广角长焦特写。他对临也说:“另外,从现在开始,静雄先生也是我们黄巾贼的一员了。”
一句表白,说得是酣畅淋漓,饱满畅快,顷刻间血流奔涌,仿佛打通了他固涩了十六年的任督二脉——于是,镜头载着满心的愉悦,探索精神十足地再往前倒退了30秒:被折原临也勒紧脖子步步后退地纪田正臣正笑得一脸的灿烂。
临也略微弯腰,用唇轻咬他仍旧透着稚气的耳根,发音低哑得暧昧十足:“那么,就让臣接您回家吧。”
虽说耳根不争气的立马红了一片,但正臣固执的气势确是有增无减。他微微转头,临也的黑眸和自己的距离立刻变为以毫米计算,刚才洒在耳边的热气也瞬间暧昧不清地扑向了唇边。纪田正臣自己都能察觉,心跳漏掉半拍的电流感。但事实上,僵硬的并非只有正臣一人——被对方的积极姿态惊了一跳的情报贩子也马失前蹄般地失了神。
成语说的是“马失前蹄”,谚语则讲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总而言之都是满盘皆输。刹那的失神,在临也眼中闪过的,是正臣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波动。但根据能量守恒规律,几微妙的深情理所当然的换不会几年的憎恨,于是当这矫情味儿浓郁的非科学定律发挥其作用时,正臣瞬间换了姿态。
只见他大步跑出临也的狩猎范围,站回到了离静雄约摸两米的小桌前。而临也却用相当尴尬的姿态护住了自己的下半身,脸色如同打翻染缸一般的红红绿绿,连发音都透着股难已忍耐的疼痛:“不会吧,小正臣……还真是糟糕的玩笑呢。”
然后事情的发展就接上了,前前后后一气呵成,只是正臣却再想不起,当时的自己为何会如此不顾一切地拉着静雄跑开……按照常理的发展,难道他不应该在临也的尸体被抛进东京湾时帮忙奏一曲欢乐颂或者放一串震耳欲聋的炮竹么?
有的事情,聪明人或者识时务者会选择得过且过,而纪田正臣是一个两者兼得的得过且过者。
于是,他将经过一夜休整而变得有些过剩的精力放回到了气氛诡异的当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难不成逃跑才是最好的出路?
人类主观想要避开危险的求生本能如此地敲击着纪田正臣刚刚睡醒的薄弱灵魂,还好理智却又在下一秒替这切断后路的愚见关上了大门。
所以,慌乱中,草草地掐指一算,也不过还剩美人计、空城计、反间计、苦肉计、连环计……纪田正臣摸摸自己的脸,又算了算眼下的形势,然后猛地一拍头,两眼放出了希望之光。
“嘿。想来败战之计弃我不顾,还有胜战之计可为我所用!”他笑呵呵地嘟哝着,一边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出了危机四伏的卧室,一边心情舒畅地小声呢喃,“瞒天过海、以逸待劳、声东击西……”
当嘴巴故作学识渊博地唱着高山流水之时,大脑却已经把接下来的计划简单的总结作了简单易懂的通俗短语:照顾情绪的那个读作“既来之则安之”,直白清楚的则称为“破罐子破摔,死马当作活马医”……
就像不会跑路的老鼠勾不起猫的兴趣一样,既然现今自己有求于静雄而不能擅自跑路,正臣便决定要卑躬屈膝,安分做人。比如,在这种刚从这只大猫眼下放跑了临也那只大老鼠的情况下,奴颜婢膝地准备一下早餐就是个不错的办法。
不过,这样的复仇故事到底还是不会少女情怀到要出现少年抱着以身相许的觉悟,裸围下厨,然后再做出一份惊天地泣鬼神,直夺青年初恋的早餐这种狗血情节。所以纪田正臣只是普通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再普通地下楼买了早饭。
所以,离开前虚掩着的房门,在五分钟后毫无异样感地被重新推开。纪田正臣毫不为此惊讶地提着面包和牛奶重新回到了平和岛静雄的私人空间。
这种感觉很怪异,就像是自己和这个房间主人很熟似的,才会完全不打招呼地任意提着早餐进进出出。看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直逼十点。早已经说不清自己的心情,纪田正臣放任自流地重新穿过客厅,直奔卧室。
或许是刚才起床太紧张没有发现,打开卧室门的刹那,正臣才闻到了房间里不浓不淡的香烟味,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身后的客厅,甚至是眼前的卧室都干净得有些过分——至少作为平和岛静雄这样的暴力象征的房间。
于是,纪田正臣想起了很久以前听来的笑话。他们说,平和岛静雄的夙愿其实是过上如同他名字那般的普通生活。
——当时自己大概有因为这个笑话直接笑趴到地上?
现在的情况看来,值得吐槽的却是:这或许不是笑话……
再然后,正臣将手搭上了被误会主角的肩膀,指尖传来的肌肉放松时所特有的柔和感满是诱惑地唆使着他做下好多年都没人敢触碰的英勇事迹。当然,当时当刻心心念念着早饭的正臣是无法意识到自己或许正在拔老虎尾巴的,他配合着手部拍打的速率说:“静雄先生起床了。早饭我已经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