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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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作泉楼”，那是青州城以外，一直北上到八方山庄的大道上唯一一家酒馆，因为不在青州城内，所以无须顾忌什么禁夜令。相传作泉楼在这已经开了有五六十年了。当年酒馆的第一任主人是逃荒至此，天灾人祸将他践踏得体无完肤，但上苍有好生之德，据让让他在这荒郊野地里挖到了金矿，助他一手创下基业。而这作泉楼，又名“飞仙阁”，因为它建立在山林之中，几棵巨大的参天古木之上，是名副其实的空中楼，恐怕连当今的皇上来了，也只能是爬树的分了。又因为它的特殊地理位置，这里武林人士居多。
上好的红木筑的屋子，屋里人声鼎沸，三层的小巧建筑别具一格。门前招呼的姑娘脚步轻盈，柔软的胸脯若隐若现，染着花香的轻纱一挥就暖了人心。
楼里第一层摆满了酒桌，这是进德厅。满满一层楼，一眼看去，人潮涌动看得人眼花缭乱。大声嚷嚷的吵闹，姑娘娇嗔的笑声，碰酒杯的嘈杂声全都混在一起。在这里没有王法，没有礼教，想乐就乐，想打就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里虽是天子脚下，可却是个扎人脚板的钉子。
二楼是分房的雅间，声音就小了很多。能坐在雅间里的人，要么是一方富商，要么是武学名人，总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付的钱多，服务也更周到。
至于第三层，那就是相当有钱有能力的人才能包的场，平时基本上不开。空间很宽，大干能容下百来个人。主座的对面是从海里打捞的出水玉打造的玉石台，戏子或舞者表演以用。酒是西域进的上好的贡酒，餐色笼络天下奇珍，八方的食材料理，也许满汉全席不过如此——金来这么想。
但是眼前的人既没有喝酒，也没有进食，更没有理会他身边貌美如花的侍女，他只是端着酒杯，盯着酒水不说话。金来在这作泉楼里做工足足有十四个年头，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物。
他的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身子单薄的过分，锦绣制成的紫衣穿在他身上恍若天衣，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不似江湖中人的贵气。而最突出的特点应该就是他白皙的面孔，漂亮而且干净。
不过此刻他并不开心。细长的秀眉皱了起来，使得他明艳之中平添了几分温婉。
直到一阵轻挑放肆的笑声从楼梯口传来，他脸上的阴云才尽数散去。玉石台上的花旦依依呀呀唱着凄苦的调子，胡琴的声音沉稳却灵动。
站在楼梯口处的人好像并不着急，饶有兴趣地听着，从这边看去，只有模糊的一团黑影。半晌，那人才笑道：“‘画堂秋思’，留之，你一点都没变。”
“你呢？喝了这么多，不是也没变么？二师兄。”
从来亲密无间的两个人，见面却只能说这样冰冷客套的话。
“二师兄”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抬手指了指左耳上钉着的一串墨绿色流苏，道：“我带上这个的时候就不是那边的人了啊，不必叫我师兄了。”缊留之美目一眯，道：“不论什么时候，你暮天歌都是我的二师兄。”
暮天歌闻言，缓步走了过来。金来一惊，赶忙闪到一边。他虽然不会武功，但见的人多了去了，他能感觉到来人虽然表面上看来稀松平常，甚至平庸落沓，但依然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了他。
缊留之对着金来点点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唱戏的不再唱，倒酒的放下酒杯，一干人等都下了楼，整个三楼很快就只剩下暮天歌和缊留之两个人。
缊留之提起酒壶，小心翼翼地为暮天歌斟上，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道：“二师兄，我先敬你一杯！”说完便仰头干了。
暮天歌却并没有喝酒，他叹了口气道：“留之，我最不希望是你来杀我。”
缊留之苦笑着又斟满了一杯酒，道：“那么，我又如何狠得下心来杀你。”他叹了口气放下了酒杯，看向暮天歌的眼神饱含疲惫“师兄，你我之间如今竟是这般生分了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只是喝酒叙旧？”
夜风透过窗棱吹拂进来，暮天歌耳畔的流苏一下一下地晃动起来，古铜色的装饰隐隐泛出微光，萧索凄然。
暮天歌猛然抓起桌上的酒杯，张口将美酒饮下。
“不是生分……而是身份有别啊。”他道，“你是‘流云门’的下任当家，我是个贫穷低贱的浪荡子，何况现下还是个叛徒。我与你，本就不是一路人。”
“这天下的路不止一条，而你，却总喜欢自己走出一条来。”缊留之道。
“有些路不自己走走，你永远也不知道它有多美丽。”暮天歌笑道，“还有，你派来找我的两个小童已经死在青州城的福临巷了，有空去收拾一下，毕竟也是你的人……”
“滚出去，别给我在这丢人显眼，连客人都伺候不好，养你还不如养猪！”
一楼进德厅传来了一阵尖利的女声，还有一片唏嘘声。暮天歌偏过头，从这里可以通过楼梯将一楼的情况尽收眼底。正在怒骂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夫人，暮天歌只能看个背面，身材勉强算得上可以，只不过一身的风骚，自然而然的让人想到“老鸨”。
作泉楼从来不缺漂亮姑娘，陪酒陪吃陪床也是常有的事，想来是哪个新来的姑娘手脚笨惹得客人不开心，才引出这一番闹剧。
“哎呦喂，林大老板，你看看都是这笨丫头的错，我这就把她扔出去，您消消气啊。哎，你可别走啊！要不我再找几个姑娘？我这漂亮又懂伺候人的姑娘多得是……”老鸨扭着腰追上“林大老板”，暮天歌这才看清了方才被训的人。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身着苗族的服饰，双臂，腰腹和大腿都裸露在空气中，精巧的发饰已经掉落，齐腰的长发乌黑浓密。她端正地跪在地上，微微低垂着头，暮天歌看不清她的脸，只是蓦然觉得很熟悉。
“二师兄，”缊留之唤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止住了。他叹了口气，道：“你该不会又要没事找事吧？”从以前就这样，他这个师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南帝北丐附了身，平生就喜欢替别人出头，最后又搞得自己遍体鳞伤。
暮天歌沉吟，最终还是起身。缊留之眼见留不住他，只好摇头。
“我这次来就是特意提醒你，‘北亭’的人一经发现了你的行踪，你快逃吧，去别的国家，哪里都好，别让他们找到你。”缊留之道
“流云门‘天地四道’中，北亭是最善于搜集情报的，他们要找的我太容易，除非我逃到西天，否则他们绝对会追我到天涯海角。”暮天歌挠挠头，笑的心不在焉，道“我早就说了，北亭的那老女人肯定是看上我了，你们还不信……”
缊留之被他逗笑了。可是这点笑容又渐渐淡了下去，“最后一件事，二师兄，那两个小童，真的不是我要他们对你出手的。”
“我知道，”暮天歌背对着他下了楼，“五师弟。”
缊留之目送着他下了楼，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诧，忽又转变成了笑意。他端着白玉酒杯轻轻摇了几下，看着杯中微波轻轻荡漾。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