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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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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一番后,我与扶桑便招了一团腾云前往大殿。
途中我大抵知道,那位听着很雷厉风行的天帝办事果然十分的雷厉风行,现下元尧帝君恐怕已经是身在某位凡人腹中。
我对这位天帝很是不满,对待自己儿子罢了,惩罚也忒重了些。
况且他当时安排我去凡间原本就是极不合情理的事,既然怕我受损伤,那便让我呆在天宫里什么都不做安安静养就是,何必要我去那凡间走这么一遭?
九重天上仙气缭绕,四面柔风八方来云,随处可见踩在云头上的各路神仙,我禁不住润湿一圈眼眶,粗至天门柱上所刻的浴火凤凰,细至沿途踏过的每一道门槛上的雕花,所有的情景我都烂熟于心。倘若不是那么些陌生至极的面孔,我当真要以为我是尚从一个冗长可怖的梦魇中醒来。
“扶桑。”我抑住眼内夺眶而出的湿意,“这九重天上的天宫,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啊?”扶桑怔了怔,“这个,我倒是不晓得,不过我知道九重天原来并不是这个模样。传闻两万年前,我还是棵草的时候,神鬼一战将天庭给毁得七七八八,后来天帝命元尧神君来规划修缮,于是这九重天上的景致才变成神女眼下所见的这幅样子。”
这可真是忒巧了罢,我虽满腹疑问,可扶桑成仙的时日不过才区区两万年,就着他这么个稚嫩的形容,话到嘴边我也问不出口。
只好调笑他道:“既然天庭都已经被毁成那样,那你一棵草却是怎么活下来的?”
扶桑止不住得意之色,“谁叫我是英招神君府上的仙草,而不是其他什么地方的野草呢。”
“扶桑。”我正欲问一问那英招神君是个什么来头,一玄衣老道唤了扶桑一句,捋着胡须朝我们缓缓走来。且看他这通身的衣着,我实在忖度不出他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于是便只在我与他目光交接之际对他微微颔了个首。
他却在见我此番形容之后,一张老态龙钟的脸焕发出了一种奇异的讶色,继而躬下了身子…对我行了个大礼。
我脑子愣是没转过弯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斜眼觑了觑身边的扶桑,那厮瞠目结舌的后退了一步,然后结结巴巴的对那位老仙僚轻声唤了句:“…老君?”
是了,站在我对面的一定是某位得道仙君,却还对我行如此大礼…我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有些可耻,论岁数,天上地下谁能及得上我?叫他声小伙子想必都不会有人提出异议,我却还要称他作老仙僚,委实令人汗颜。
却见那位仙僚行完大礼之后一表正经的拱手对我道:“老朽眼拙,不知胥容天女大驾,还请天女莫要挂怀才是。”
胥容?天女?却不是九嶷神女也不是九嶷天君...我心下诧异,不想这位看来英明的天君事实上却如此稀里糊涂,将我错认作了别的神仙。
正欲开口解释,不料面前这位上神方才行的那道毕恭毕敬的大礼,竟是招来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神仙。
一时间,来向我行礼的神仙比肩接踵,我则是冷汗直流。再斜眼觑了觑扶桑小仙,那厮面色异样…大抵,也是冷汗直流。
“英招拜见九嶷天君。”
扶桑即刻在我耳边轻道:“鹿吴山英招神君。”
这便是英招神君?得了扶桑的提示后我镇定神色,拱手对那位有眼力的神君道:“神君不必多礼。”
我这才松下一口气,与扶桑皆满怀感激之情的将那位英招神君望着,但见英招身量颀长一身玄色长袍,五官周正英挺。端的一副年轻有为的好模样。我心下啧啧叹道,如今的天界果真是人才辈出,元尧就不说了,连扶桑小仙都长得一副后生可畏的俊秀模样...以后的日子我显而是会过得十分艰难罢。
紧接着那位深明大义的英招神君面向众仙,解围道:“这位就是天尊遗旨里所提到的九嶷天君,胥容天女方才派了孰胡来报,不时便能抵达天门,众位仙僚请随英招入殿吧。”
继而一片哗然,我大抵也能听清个把神仙的话语。
“原来这位便是九嶷天君,怪不得瞧着周身仙气绕的这般氤氲不绝…”
“我方才还以为九嶷天君是一位老妪,不料如此年轻美貌…”
“身为天君却只随身带了一根草为随侍,毫无排场毫无架子,真正是低调节俭啊…”
“ ......”
......
虽然知道这些皆是面子功夫过场,也知道扶桑听了不太高兴,但一路上我还是听得甚受用开怀。
不经意间望到走在正前与方才那位上神侃侃而谈的英招神君,好奇心大盛,便对扶桑道:“你说英招如何晓得我不是那位胥容天女的?”
“英招乃天帝之子,同胥容天女一直关系颇好。”继而又补充道:“除却英招,元尧神君,邡乌神君还有太子,同胥容天女也都是经常往来。”
我了然点头,却无意发觉了扶桑那句话当中的微妙之处。
“唔...你同英招神君很要好么?”
却见扶桑的身躯为之一震,继而面露...羞色...局促的撇过头道:“何…何以见得?”
扶桑此番举动,着实令我费解,然我还是一字一句解释道:“你唤胥容天女,元尧神君还有邡乌神君都是很恭敬得体的,却单单省了英招神君的神号,不是你同他一向交好,那还有什么原因?”
“啊...?”
扶桑呵呵干笑道:“是了...扶桑本是英招神君府上的一棵仙草,同他...自然也还得有几分交情才是...”
我见他如此,心中竟也陡然生出几分尴尬,便换了个话题,不知不觉就到了那金碧辉煌的华光大殿上。
气氛跟我想象的实则有些不同,大部分神职较高的仙君都显得很是和善,对于这一点我觉得甚是欣慰。
眼下我最需要应付的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帝,但在步入大殿之时我的手心就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常言道姜还是老的辣,我可是比他老...自我安慰一番后,好像仍旧有些底气不足,一想起他对元尧如此不留情面...我就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知从何而去。
一路上众目睽睽,我实在很不适应,好在我幼时虽长相上不得台面,却因此被娘亲逼得在礼仪方面学得也算是稍有所成,故自认为我这一番形容看起来应该很是端庄。
脚下所踩过的每一寸都是我最珍贵的儿时记忆,我突然神识有些恍惚。
这情形我原本是极熟悉的,可心下很是迟疑,然脚步却未敢迟疑半分,生怕给众神瞧出了现下我心中的那几点懦弱。
我随着领路的两位仙娥,见到了那位比我想象中还更要威严的天帝,以及他身边体形均匀长得颇好的天母娘娘。
关于我为什么一开始单单只注意到那位天母娘娘的身形与相貌,是与她所生下的那几个英俊潇洒的神君有密不可分的关联。
一是因为有那么些个神君,证明她确然是很能生的,是以我第一眼要去看她的身量大小。二是因为她所诞下的那几位神君都生得一副英俊潇洒的好相貌,是以我第二眼就要去看她的长相。
原本光是从元尧神君的那块面皮我就晓得,这位天母娘娘年轻的时候生得有如何的风华绝代了。可眼下一见,觉着这天母娘娘年轻的时候或许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风华绝代得多。
我不知眼下这个时候到底该怎样行礼才算得恭敬又不失体面,可现下又容不得我迟疑不决,于是硬着头皮,照着父君当朝的礼数,道:“九嶷拜过天帝,天母娘娘。”
却见天帝面色甚是柔和的对我道:“九嶷天君一路辛苦了。”
我瞥见天母娘娘也是面带笑容,看起来并无异样,这才舒下了口气,总算是没有给人看了笑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