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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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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自打娘胎起还不晓得狼狈是个什么概念,如今这么一狗胆包天的凡人,倒能让我领教一番其中滋味。现今的凡间,委实辈出人才。
突闻门外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我提高了警惕,后来那个脚步声便止音于我所在的房门前,对着门框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两敲,小心翼翼唤道:“山公子。”
我一滞,怎么是个姑娘…
“山公子?”门外的人又试探性的叫了句,“我进来了?”
我正想出口制止,房门却已经被推开。紧后她一顿,手中的盆子“哐嘡”一声摔落在地。 “你你你你…”她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瞠目结舌的指着我的胸前,“你你你…昨夜还明明是个男人…怎的…怎的今早却,却变成了个女人?!”
什么??
“啊?”我低头望了望一夜之间高耸起来的胸部…简直,晴天霹雳。
随后我终于理清了思路,极力装出了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对面前那位怕得双腿打颤的姑娘轻轻招了招手,“过来。”
她骇然后退一步。 “做…做什么?”
我叹了声气,“事已至此,我也只好将实情都说与你听了。”
昨夜应该是她按着民间祛寒的法子来替我净身换衣的,大约我那时候尚余一些灵力,故胸前看起来还是一马平川。
可现下…
“咳...”我清咳一声,拢了拢衣襟,又朝她招了招手,“过来罢。”
她仍旧有些犹犹豫豫,“我...我为什么要听你说...你,你你你这个妖怪!”
我狠狠一掐还蜷在被子里的大腿,硬挤了几滴眼泪,哽塞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原本生在襄阳,家境不算富足,却好歹也是幸福和满...我爹娘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我,取名山竹。还有一个便是我大哥,名作山松...”
“你你你...住口!”她立马制止。
我不予理会,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们襄阳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雨,我还依稀记得那夜的雨水...滴滴如蹦豆子一般,个大势猛。”
说到动情之处,我忍不住将眉头纠结到了一团,“我家房屋瓦梁竟没受一分一毫的损失,而我却因着年幼体弱而自此高烧不退…半年后,有一位修为颇高的道士途经我家,听闻遭遇后同情我爹娘的舐犊情深,犹豫了许久终于掏出了一粒药丸,扬言一定药到病除。可惜我爹娘这些年来受骗无数,不肯轻信他人之言,待道士走后不敢贸然让我真正吞了那药。而见我苦状,只好商议再三,将其一分为二,让我一试。”
“然…然后…?”她面色松动些许,防备的神情似乎减了三分。
“然后我服下了那半粒药丸,第二天高烧便奇迹般的退却了。可到了第二年立春之日,我的侍女来唤我起晨用膳,那时候的我,就成了眼下你所见的这幅样子。”
她一怔,依旧不依不挠的想在我的话里钻空子,“那…那你又如何会来到首京,依你之说你便永远的成了个姑娘,为何昨夜我见你又还是个男子形状?”
“姑娘有所不知,平日里正正经经时我还是个正常男子,而受过惊吓后我便会有一半姑娘的特性。我爹娘知道后不敢给我娶亲,一直都将我惯在家里。而三年之后我爹娘却相继去世,大哥与嫂子见我已无人庇佑,便联手将我轰出了家门...”
我抬手抹泪,“我此时不过是有了一半的女子外性而已,实则就算是眼下,也还是个带把的…”说罢我掀开被子,甚客气道,“不信你可以来摸摸。”
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忙尴尬的对我摆了摆手,干笑道:“不必不必…您先休息着…我…我我我先退下了!”后踉踉跄跄的踏过门槛,“啪”的一声合上房门。
我抹下一把虚汗。
穿戴好衣物之后,我在床边拿下我的扇子,甚忐忑的出了房门,却恰巧遇到了前来的伪神仙君。
我对他拱手道:“昨夜承蒙兄台照料,山某实在不胜感激。”
他笑了笑,“小事一桩,在下苏云清,你只管唤我云清就是,不必这样生分。”
我摸了摸鼻子,干笑道:“是,云清兄,昨夜...承蒙照顾,我一夜未归...家父定会着急,眼下只好...” 左右我方才的一堆谎话都只有那个丫头知道,现下出了这苏府才是正经。
“山竹兄弟家住襄阳,如今寒疾未愈便要日夜兼程的赶回去,大约身体吃不消的罢。”
我愣了片刻,哑然道:“你如何晓得的?”
最后倏地反应过来他之前兴许一直在门外听到了我和那位姑娘的言谈,心虚瞟了他一眼,闪烁其辞,“襄阳其实也并不远。”
其实,襄阳在何地我根本就不知,不过是昨日同元尧神君在街市上无意听见的而已。总归我都是不必在人间长留的天君,面子损了也就损了罢...
但见面前的这位云清兄低下头来打量我,形容似笑非笑,“传闻襄阳盛产好马,不知山兄是否亲自御马前来,竟产生了“不远”这样的错觉。”
我支支吾吾,后又笃定道:“兴许就是错觉。”
“哦?”他一挑眉,“那不如现下就赶紧去你昨日所住的那家客栈将你的好马牵过来。”
我对他自作聪明的态度甚为不满,“你怎么知道我就非得要住客栈?”
不想云清兄嘴边的笑意却愈发浓厚,我不禁感慨,这厮脾气好的也实在忒过了些,我好几个瞬间竟都忍不住想检讨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是否是有失分寸。
“山兄在首京人生地不熟,恕在下愚钝,实在不能想到除了客栈以外更好的容身之所。敢问山兄这几日在首京究竟所宿何处?”
他眼神一派诚挚,可我却觉得他是在存心刁难。
我仔细想了想昨日在街市里听到的地名,左挑右捡以后总算选到了一个听着还算风雅的名字,于是厚着脸皮就对云清报了出来,“春香院!”
他愕了一愕。
我满心以为是运气好撞对了地方,不免有些洋洋得以,“外地人并非只有客栈能住,我虽是初来乍到,但有意摸索一番也还是能够寻到好去处的。”
“好罢。”我叹了口气打破沉寂的气氛,抱拳对他挚道:“昨日多谢公子相助,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加叨扰了!”
说完转身想走,不料身旁突然多出了几个手持长绳的精壮男子,二话不说便上前将我的身子团团捆住。
“苏云清!”见势不妙,我立即回头望向苏云清。
却见苏云清突然阴了一双眸子,冷道:“你到底是何方妖物?”
“妖物?”我抽了抽嘴角,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众仙目睽睽,我竟受如此奇耻大辱。
还未待我与他狠狠分辨一回合,只觉额上突然一凉,视线便被遮去了大半。
竟是一张就着口水的符咒。
“苏云清!”我本想问候他十八代祖宗,转念却又想,对于这么个长了张神仙脸却内心粗鄙的凡人来说,需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于是淳淳引导道:“若我是妖,你说我同你回府所图为何?”
将我牢牢捆住的彪形大汉一旁道:“妖精最喜吸食男子精血。”说罢又将手中拉绳的力道加大了些。
我吃痛皱了皱眉头,又续道:“苏云清,若我是妖,你以为你能如此轻易的将我给捉住?寻常的妖精便可来无影遁无形,你以为还会如现在这般被牢牢捆住?你且仔细想一想,昨夜我们实属偶遇,先拉起话头的也并不是我,我如何会有心来害你?”
听苏云清未语,我顺势又道:“看来你这定身符咒是对付真妖的,贴在我身上岂不浪费,若是能趁早揭下,指不定下次还能派上用场。”
我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得口干舌燥,最后不得已吞了口唾沫,对苏云清道:“不妨先给我碗水喝,我再与你慢慢明细原由。”说罢绳子果然松下绑来,接着符咒一撕,一张膘肉横生的大脸便出现在我眼前,只见彪形大汉面无表情的对我道:“你走吧。”
“怎么是你。”我仔细环顾了一周,问道:“苏云清呢?”
“少爷有急事要办,贴了符咒就走了。”
“……”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众仙目睽睽,简直奇耻,奇耻大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