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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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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料定我是这九重天上,唯一一位亲嘴亲得背不过气来的女神仙。
枉我心心念念想着要跟那俩兄弟保持距离,却不想将距离保持成了眼下这幅样子...我十分哀怨,可过了阵我又安慰自己道,原本我在此就是要帮元尧渡劫的,保他周全也是我应尽的责任,故此我昨晚舍色相取义的精神应该是非常之正确,只不过还是忒冲动了些,万一庑茗这厮是元尧神君,那么元尧神君返回天界之时手心里便一定会带着我那道凤凰印。这样一来,对我们俩在天界影响就不太好。
但倘若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那么往后他所投胎的生生世世,手心里必定都还得携着我那枚凤凰印,哪怕某生某世他一个不小心投生做了头野猪,也避免不了会在他的某只猪蹄子上看到一块轮廓分明的凤凰画像。那这样一来,我的口味在整个重天上就会变得神秘而莫测。
不过如果是投生为蚯蚓或鼻涕虫之类软体无肢的物种,因着我还暂时没遇到过此等先例,那就只好另作别论。
想了这么许久,将庑茗的下辈子从野猪到蚯蚓或鼻涕虫之流中通通都过了一遍,最终还是欣慰的觉得,本君洪福齐天的凤凰印,大约是不会叫他被打入畜生界去轮回的。
说到底为何我会卧在床上闭着眼睛想这般久,实在是因为怕碰着庑茗那张脸会觉得难为情。昨晚我二话不说就将他给轻薄了,也不知他心内是作何感想。
“咳…”我虚虚咳了声打算探一探庑茗是否在我房内,过了许久,房内悄无动静,只有唧唧喳喳的鸟叫声一阵一阵,片刻也不消停。
房内似乎没人,我终于如释重负的睁开眼皮,却见庑茗靠在我的床榻边,我惊了一道,后迟迟不见他有所什么反应,方才稳下心跳仔细瞧了瞧。
那一双眸子,原来是闭着的。
我小心翼翼的翻开他的右手,其掌中的凤凰印清晰可见,饱满光滑的线条上似还隐隐透着些许润红光泽。见此我突然想起,当年知道云然真君是心有所属时,曾与盘古在玉壶顶狠狠醉过一场,那时我年龄尚小,涉世未深,不晓得怎么样叫做真正的情爱,只以为一见着云然真君又是欢喜又是忐忑的心境很难能可贵,故此在懂得云然真君不会如同我欢喜他一般欢喜我后,学着那群情场失意的神仙形容借酒浇一浇愁。然而醉醒之后却发现盘古的手掌心里不知何时莫名其妙被画上了一只风华绝代的凤凰。
那便是我第一次在大姐口中问出凤凰印的由来,羞得好几日都不敢同盘古讲话。
而后盘古请缨下凡历一世情劫,投成了一只公仙鹤,当时我见状实在不忍,心想他可能是同司命结下了什么梁子,下凡历个情劫竟连人都没让给当上,于是偷了老君一颗仙丹,把他从公仙鹤变成了公仙鹤精,生生改变了他的禽生观价值观和审美观。
时隔很久我才知道司命的一番苦心,仙鹤不同于别的鸟,乃是一种对爱情坚贞不移的禽类,故此盘古投生的那只公仙鹤必定是要爱上一只母仙鹤并与其产生一段缠绵悱恻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这个情劫才能够算得圆满。然而由于我的插手,盘古的审美客体便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一些不可挽回的逆转,由尖喙长颈腿细优雅身披雪白羽毛的母仙鹤变成了朱唇玉颈腿细二愣身着雪白长裙的母神仙。
虽同为腿细,意义却相差十万八千里远。
且这位朱唇玉颈腿细二愣身着雪白长裙的标准对象,正是抢在那只母仙鹤前将他从蛟龙口中给救下继而把他变成了仙鹤精的本君...
至此以后大姐每每提及这件事来都是唏嘘不已,说盘古可能这辈子统共就喜欢过我一这么一个女神仙,好不容易下回凡界换换口味,到头来竟还是没能逃过我的魔爪。
实则之前他还是只仙鹤时我没怎么留意过他的爪子,待到发现他变成人身手掌上还正带着我那枚红得发亮的凤凰印时,这才终于意识到,只要印上这只凤凰,便是生生世世都褪不掉的了。
我反复摩挲着庑茗掌心上的凤凰,想至他还是个纯情小道士,突然感到一丝丝前所未有过的愧疚。昨夜确实是我太过冲动,也许耐着性子好好想想办法也不至于会将他给轻薄了去。
倏尔我抚在他掌上的手指被他给握紧,庑茗清清冷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到底是谁?”
“我...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是神仙了!”我慌乱抽开他的手,神色极不自然的撇开他的视线,“是你自己不相信。”
庑茗动了动嘴角,后起身行至茶案边自顾自倒了杯水喝,进而一把捞起茶壶走到床沿边将它递给我。
我愣了一愣,狐疑的接过茶壶,声若蚊蝇,“才觉得我是神仙,这就开始献殷情了?”
“眼下我知道你是神仙,那你早晚都是我炉鼎里的一颗仙丹,就自然得照顾好你。”
“噗!”我一口水尽数喷出,“什么?”
庑茗猝不及防,衣服上沾满了我喷的水沫星子。我愤愤抹了抹嘴,怒道:“想拿我炼丹?做梦!现下我体力也恢复了几成,你远远,远远!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也丝毫不介意被我喷了一身水沫星子,对我缓缓开口道:“昨夜我原本就要破了那蛇妖在我身上制的法术,打算趁机一举将她给擒了。却不想你冒冒失失闯入,害我一时方寸大乱无法冲开穴道。”
我一愕,只听他继续道:“蛇妖生性残暴好妒,你这次将她放走,还不知她会在何处吸人精元以补充元气,待她逮到时机一定会寻尽办法前来报复。”
“这…这么严重?”我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话来,“可我怎么知道,我只单以为若我再不冲进去…你就会,失了清白…”
我一派真诚的望住他那双朗星也似的眸子,解释道:“我不过是着急要救你,你看那条蛇精都…都那样厚颜无耻了,我若再不阻止…”
“罢了。”他打断我的话,“与其防不胜防那只蛇精给捉了去,你不如好好呆在炼丹炉里…”
“我不知晓你究竟是何方神仙,可你若当真如你所说的这般能耐。”他嘴边漾出一个清清淡淡的笑来,“昨夜为何不干脆直接降那只妖精精,反倒要用那么奇特的法子来将她激走。”
我讪讪的别过脑袋捧着茶壶灌了口水,心知他还是对我昨夜轻薄一事怀有怨言,只好无奈对他道:“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可我好歹也是为了救你,你能不能通情达理些别成天想着要抓我去炼丹。”再况我昨夜还因此得罪了一个仙僚,这笔帐我还没同他算,结果一切倒成我的错了?
庑茗莞尔,掏出一张帕子替我将嘴边残余的水渍擦干,“方才几句玩笑话而已,我没有不高兴,也不会真的拿了你去炼丹。”
这句话里很有几分意味不明的隐义,我踟蹰了一阵,“可你们道士不一向是很看重名誉清白的?”
他抓住我握着茶壶的那只手,面无波澜的倾下唇来在我的嘴上压了压。
我愕然片刻,怔怔的看着他收回手,心脏那一处突然有了几分异样的悸动。
续而他对我轻道:“诚然是你多虑了。”
待到庑茗徐徐掩上房门离了这间屋子,我终于回过神来,原本还一直处在以为是自己将他给轻薄了的愧疚自责中,结果到了现时却…却倒反过来叫他给轻薄了一回?
我突然想到一句在鬼界也久负盛名的凡语来,是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故此私自揣测这凡人大约素来都是斤斤计较不太豁达的,哪怕是超脱一些的道士也不例外得沾染上这种顽劣根性,是以才会有那么一位伟大的圣贤站出来严肃的指出这一问题。所以方才庑茗的举动也完全是在报复我昨夜轻薄了他而已,但我身为一个神仙自然不能同他们凡人计较。
“山竹贤弟。”门外响起宋子重的敲门声,我急急忙忙束好发冠。
待拾掇完毕,我堆满笑容前去开门迎他,“子重兄有何要事?”
宋子重对我笑道:“方才有一位小公子到访,专程来寻你,现下正在厅内等候,兴许是你在金安镇的亲友。”
“寻我?”
见他点头,我瞠目结舌的杵在原地,一位小公子?寻我?
不会罢...难道是扶桑?
我随他走到大厅内,果不其然,那位在凡间瞧着大约十四五岁,粉雕玉琢的清秀小公子,正是许久未见的,比正常神仙缺一根经的扶桑小仙。
扶桑见了我十分激动,若不是我急急忙忙使了个眼色,险些他就要把天君这个嘴型落实成声。
“山竹…哥哥。”扶桑甚勉难的称呼道。
我弯了一双眼睛,颇满意的点点头。继而牵住扶桑的手,对宋子重道:“有劳子重兄,这位是我在金安镇的表亲,山扶桑。”
子重闻言抽了两抽嘴角,“公子家里的名字,莫不都是山上的植物罢?”
见我一时语塞,他立马转回到正题上来,笑道:“无妨无妨,不算有劳,眼下好不容易亲人相见,你们好好话一话家里长短,我便不多打扰了。”子重朝我拱手示了个意,正转头欲走,却又被我一声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