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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三) ...


  •   在睁眼之前,害怕我醒来之后又是颠颠簸簸正去往乱葬岗途中的意识隐隐约约的在我脑海中形成。

      故我在恢复神识之后迟迟不敢将眼皮睁开,纵使我没有感觉到什么马车颠簸之势……但说不定,我早就变回了原身,倘若还有人不识我是只凤凰,要将我烤了充饥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我似乎当真闻到了四周的烧柴的焦味,顿时心内戚戚然焉,十分抑郁。

      “醒了?”

      听到庑茗的声音我脑子倏地一下清醒过来,果然,四下皆是“噼里啪啦”的燃柴声没错。

      我抚着额,不安的将头抬起来,双目警惕的望着正在添柴加火的庑茗。

      胸口好似淤了几口湿气,但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想象中的湿凉,我立马向下一瞥,发觉衣服还牢牢地套在自己身上,还好还好,我擦了把汗,既然没有变回凤凰,也不会有被烤来吃的可能了…想到这一层,我松下一口气。

      可这衣服怎的凭空缺了一根腰带?

      我猛地将视线瞥向身旁的庑茗,他手中的木棍正挑着那根原本系在我衣间的腰带于火上烘烤,视线恰好也正落在我面上,且一脸泰然。

      不知为何我望见他这副形容内心却愈发的不安起来,禁不住抬起手来紧了紧我的胸襟。

      他面色稍异,继而用手捻了捻木棍上的布腰带,后将其丢给我道:“你的衣服是我尽数取下来烤干的,不过给你脱衣服的时候我一直闭着眼睛,并不会占着你什么便宜,你大可放心。”

      什么??

      我吞了口唾沫,讷讷的捡起那条干得差不许多的腰带,随即又紧了紧衣襟,心底戚戚,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众仙目睽睽,当真是奇耻之大辱!守身如玉了这么多这么多年,如今却叫这么一个凡人给占了便宜,但倘若他不是一般的凡人,而恰好就是元尧神君的转世,那么等到他这一世过完之后飞升帝君之时要是想起这么一档子事情来,我岂不更加尴尬。

      继而我又扫了一眼庑茗,想到我眼下法力尽失,在人间俨然就是一副普通黄花闺女的形容…又如何能厚着脸皮与庑茗去对峙这种事。

      “姑娘醒了。”

      我寻声望向门外,一位女子抱着一堆湿木,一边走向火堆一边含笑望向我。

      我望着她娇俏的脸,有些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心底诧异非常,现今凡间居然出了这么多美女么?

      她将湿柴堆在火旁一并交给庑茗处理,庑茗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印于其上,继而娴熟的用手刻了一道符咒,只见最后一笔落下,那堆湿柴便“嗞”的一声溅起了火星。那位姑娘显然已经见惯,面上并不觉诧异,倒浅笑盈盈的步至我身边,替我捋了捋头发,怜悯的对我道:“姑娘现在觉得可好?”

      那副表情,让我油然生出了一股落魄之感。

      是了,我现在确然…很是落魄的。

      大约是我面相显得太过愁苦,庑茗总算是动身坐到我旁边来,大发慈悲将他那件烤干了的外袍披在我身上,道:“你放宽心罢,庑茗尚不是什么苟且之辈,衣服是这位萦年姑娘帮你换下的。我方才不过是逗你玩儿的而已。”

      我顿时气结,裹在身上的袍子故而也在我眼内显得格外突兀,穿着便是没有骨气,脱下又显得肚量太小。

      还好萦年十分的善解人意,替我又拢了拢袍子,轻声道:“姑娘睡一天了,现下雨还甚大,我们只好于此地再过一晚。”

      我四下环顾了一圈,估摸着这兴许是山腰上什么荒废了的寺庙,便直觉头疼万分。那这么样,跟去乱葬岗又有什么分别?还傻愣愣的被凡人给愚弄了一番。

      “姑娘,我家就在山脚下,待雨停了,便叫公子背着你下山到我家喝碗粥暖暖胃罢。”

      萦年姑娘仍旧热切的将我望着,我也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只好勉难的点了回头,应了。

      应了之后,我方才察觉到有不对劲,每日来山顶拜寺求佛的人不在少数,为何下了这么大场暴雨,停在半山腰而被迫到这里避雨的只有我们三个人?

      想想除却芙婴那只狐狸精,这堪堪几天下来我还未在人间见到过什么长的颇好的女子。萦年那么一张明显的祸水脸哪里像是人间能够生出的?

      越想心里便越发不安,依次推断下来,我揣测,这个莫名在半路杀出的野女人,也许是山里的某种妖精。

      我又想,从古至今的女妖精都美艳又多情,故我忖思着,她大抵是看上了庑茗那张神仙脸,跟着来的。

      可我委实没有见过这么举手投足间都很具优雅的女妖精,一时间又颇怀疑我的判断力,兴许她是什么花仙树仙草仙之类也说不定。

      于是我便想到,往时二哥无聊的时候就会经常到我府上来串串门...倒不是因为特别疼爱我这个妹妹,而是因为,我府里的那几个水灵灵的小仙婢尤其的叫他上心。于是他来找我的时候,便也理所应当的对我十分随意,只随便捡了些
      他从别处听来的八卦,把那几个小仙婢通通唤到跟前来替他端茶送水揉肩捶背之后,方才能张口施施然说与我听。

      其中我听得最多的一种八卦类型,那就是天上又有某个纯洁美丽的女神仙下了趟凡间被凡人给拐跑了。每每二哥说完之后都颇感慨,道那凡间男人勾引女人的本事不像样,勾引女神仙的本事却很了得。

      看来要说萦年是个纯洁善良的小仙,那似乎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不管妖也好仙也好,她总是冲着这个庑茗才来的,这一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然我还是得处处注意些,庑茗既然在修道,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我跟着他倒也不会吃太大的亏。

      是故我得好好的想个法子,与他套个近乎才好…假若萦年真是妖物,有他在前边挡着我倒不至于吃亏。

      看准了萦年正打着盹的空当,我小心翼翼的裹着身上的袍子,一点一点的挪到庑茗身边来,将双手放在明火旁微微烘了烘,后生疏的堆起一脸谄媚笑容,对他道:“你…衣服烤得挺不错,我穿着甚好。”

      他笑而不语。

      我再微不可查的挪了挪身子,道:“眼下风大得紧,你…冷是不冷啊?”

      我锲而不舍的又把身子挪了挪,“若是冷了,我身上这个袍子,倒也是可以借与你披一披的。”

      说完之后我突然颇后悔,这一番话真正显得我脸皮忒厚又没有诚意。我忖思着得将这个口头上的人情需得做大些才好,于是我又加了一句。

      “若是你真的很冷,我将外衣解下来给你,也是可以的。”

      他终于将手头上正在挑弄枯枝的动作停了下来,望向我的双眼里映着微微跳动的火光,道:“姑娘一番好意,庑茗当真受不起。”

      是了,我这才反应过来,虽然还身着男装,可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个姑娘了,不能再似做男子那般豪情壮气,也不能再似做男子那般皮厚。

      意识到这一点,我讪讪笑道:“庑茗兄严重了。”

      显而这番近乎套得不是特别的成功,我向来不大善于与神仙打交道,又睡过了那么多最是该长长见识的年岁。到了现在,诚然我还是十分的不能够与人打交道。

      “你身子眼下如何?”

      他问完此句,突然将手伸过来抚上我的额头探我体温,紧后低声道:“倒是没有大碍了。”

      我怔了一怔,实在……是受宠若惊得很。

      然还未等到我回答,他又施施然将手收了回去。

      “我晓得你刚睡醒正精力充沛,但我倒有些乏了。然待我睡了以后,若是明火烧尽,此地也无人能再燃起一堆湿柴。”他拨了拨面前的柴火,续道:“到底还是得等到明日才能启程下山,你且认认真真再睡一晚罢。”

      “倘若你睡不稳妥…兴许…靠在我肩上会好些。”他一脸正经的望向我,“以往芙婴靠在大哥肩上时总是最容易睡着的。”

      虽然对他的无知极其鄙视,但我觑了觑于我们不远的萦年,犹豫了半响,还是选择了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靠着靠着又想,其实他为人也挺好,是不是应该对他道一声谢?

      好歹我也是个懂礼数的女神仙罢。

      至此我轻轻抬起头,好死不死却发现他也正好同样偏过头来望我。

      愣了片刻后我察觉到了些许异样,忍不住将手放在他微红的面上,“唔,你的脸怎么这样烫…发烧了?”

      但见他面色及其不自然的将头撇开,声线低沉,“没有。”

      我及其不解,后估摸着他这是在逞强,便心想既然他还未及冠,那么少年心性的确是难免的。我自认我想得十分善解人意,于是严肃的板起面孔来,把我身上的袍子解下披回到了他身上,道:“对待自己的身子罢了,勿需要求得太过勉强。”

      他面色复杂且隐忍的将我望着,不再言语。

      过了半晌,一阵凉风飕飕的刮了进来,及时的打破了此时的尴尬,没再补柴而奄奄一息的丁点儿小火苗在这种情况下,给生生的吹灭了。

      “不要说话,山膏土蝼之类便是寻着这个时段才出没。”庑茗兄操着那把好听的嗓子在暗里幽幽的发出了最后几个音节,“且专寻年轻女子来充饥。”

      我闻言嘴角抖了一抖…这么个没眼界的区区凡间道士居然就敢以此来恐吓本天君?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众仙目睽睽,我堂堂天君!居然第一次被恐吓是被一个自作聪明的凡人?

      我素来没有遭人恐吓过,娘亲尚在的时候也十分疼爱我,故我的童年过得无忧且无虑。今次我身为一个天君却受了一个凡人的恐吓,觉得真是既惆怅又感伤。

      突然却听得角落处一个更为幽幽的声音响起,萦年小心翼翼的打开那把柔柔弱弱的细嗓朝我们这边发着颤问道:“宋公子…你,方才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庑茗紧挨着我的身子陡然抖了抖,大约同我一样,是没想到那厮竟然闷不作声一动也不动的躺角落里偷听我们说话如此之久。

      “宋公子?”萦年的声线仍旧颤抖,似乎有些慌了神,“宋公子你怎么不出声了?宋公子?”

      我不知庑茗兄是否暗中瞟了一眼我的脸色,只听得他略显尴尬的回应萦年道。

      “诚然…不是真的。”

      “那公子,可不可以坐近一点,我…我有些害怕…”

      我不知庑茗是否暗中又瞟了一眼我的脸色,但好似感觉到了些他起身时衣料与地面的细微摩擦声。

      我暗自在心内骂了他几句色忘义重色轻友的登徒子,却见眼前白光一闪,“嘶”的一声,面前又聚起了一堆明火。

      庑茗那厮又缓缓坐回我身边,隔着火对萦年抱歉道:“对不住,男女授受不亲,方才是我不该说那些胡话来吓唬你,现下生了明火,姑娘应该不会再怕了罢。”

      “公子不必自责,是我自己胆小。”萦年含羞笑了笑,一张娇柔脸面我见之亦怜,何况庑茗那个男人?我偷偷觑了他一眼,然一眼过后还是没能够忖度出他这个表情究竟代表的什么意义。

      按说我身为一个寿比天高的天之骄女,虽然是有点年事甚高,好歹五感还是健全得很的,应该也不会看错。

      可假如硬要找一种情绪来形容的话,那似乎是,在憋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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