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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大婚 ...

  •   第九朵、大婚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南巡途中,由于京里出了大事,康熙皇帝不得不下令全员拔寨即刻回京。一路上所有随行的皇子、王公、大臣全部乘骥,凡能骑马的公主、女官也都要车骥换乘。我心里默念着佛祖保佑,但愿康熙在回京途中就搞定索额图,不要再在回京之后搅得腥风血雨,惶惶不可终日。
      我和夜眠骑在马上,都披着白色的披风。北上的路本就艰难,再加上天气日寒,又是挑的快道,所以自然要颠簸一些。我们一路北行,不时地有差役送信至龙辇前,而且眼色神秘。我后背一阵凉意,向在前面开路的几个阿哥望去。
      八贝勒、九阿哥两个人稍稍落后,反倒是十三和十四两个人意气风发,跃马扬鞭,骑得很快,几欲甩掉大队人马。
      不知怎么的,我很想去前面看看。
      “夜眠,你在这儿慢骑,我去去就来!”我在夜眠耳边吩咐道。
      她忧虑地看了看我,点了点头:“快去快回,前面儿太危险了,不知道有什么人,你也让两位小爷小心些!”
      “嗯,好的。”我点了点头,抽了一鞭子,驾马前奔。急速奔驰的马很快地超过了八贝勒和九阿哥的马。眼角瞥见八贝勒诧异的眼神,我急忙将马勒住:“兮律律——”因为速度太快,缰绳在我手心勒出一道红印。
      “禀八贝勒,奴婢要到前面去给两位爷带句话。”我毕恭毕敬道。
      八贝勒淡淡地点了点头,九阿哥一双眼睛阴枭依旧。他温柔一笑,调侃道:“看不出你马术这么好。”
      “谢贝勒爷夸奖,奴婢不才,只是有阿玛从小调教,马术才不敢怠慢。”我公事公办地说完,拽了拽缰绳,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向前奔去。
      “十三爷!”看见十三和十四两个人正在疾驰的背影,我有些心急,不住大叫。这两个人,性格都不稳重,这番奔驰,只怕凶多吉少,就我看还是慢骑为好。
      十三听见我在后面叫他,忙掉转马头向我骑来。我见我俩相向而驰,生怕撞在一起,左手一使劲儿,狠狠地将马勒住。方才被缰绳勒得已经红肿的手不住地疼起来,我皱了皱眉头,咬住嘴唇。对不住了,这位马大爷,被我骑是你的命不好。
      “好骑术!”十三似乎没看见我的表情,一声赞叹:“筱颜你不愧是我满洲乌拉那拉家的格格!”
      “得儿,你别说笑,我有正事问你呢。”我虽然手上滋味不好受,但看着十四阿哥也调转了马头往这儿骑,心里一阵气短,下决心准备速战速决。
      “哦?”十三阿哥眼光闪了闪,谨慎道:“关于四哥?”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声音很小,生怕被不远处的十四听见。
      我将马骑至他身边,故意大声说:“什么呀,是夜眠姐姐。她担心你们在前面横冲直撞,所以叫我来看看。”
      听见“夜眠”两个字,十四像见了瘟疫似的,利马转过头去看起了风景,还摆出一副“回避”“回避”的表情。十三阿哥打趣儿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你别担心,你姐姐和四哥都很好。这次的事和四哥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皇阿玛是不会牵连于他的。”
      “可是……”可是这样的话,你不担心么?索额图可是“太子党”的“元老”之一呀!
      “莫挂心,这些事自有我和四哥担待。”十三安慰了我几句,就拉起了官腔准备赶我走人。
      我佯装愤怒地看着他,厉声道:“你们不要骑那么快!后面还有一大票人等着你们开路,你们若是狂奔去了,丢下我们可怎么办?”
      “不是还有八哥、九哥、十哥他们呢么!”
      “十阿哥?有么?”我来的时候可没有看见他。
      “咳,他准是又在后面蘑菇呢!”十三坏笑着说:“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像个老太太!我说你就赶紧回去吧,别这么冒冒失失地跑来,小心惹人闲话!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我是来者不拒的主儿,你呢?赶紧回去!”
      “若是有什么闲话,也早就有了。”正说着,就看见十四阿哥投来的阴沉眼神,我无奈地抿抿嘴,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十三爷,奴婢还要给您道喜呢!”
      “啊?”一听这,好家伙,十三利马换了一副戒备的表情。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闷声道:“提前预祝你新婚愉快啊!”
      此话一出,最近一直阴沉着脸色的十四阿哥也不住地大笑起来:“是啊是啊,弟弟我还要恭祝十三哥您新婚愉快呢!我到时候要去北古口练兵,只怕是赶不回来了!我就先句吉祥话儿,你将就着听吧!”
      十三阿哥恨瞪我一眼,我却一直捉摸着十四阿哥的话。
      ——我到时候要去北古口练兵,只怕是去不了了!
      看来他此次回京后就要去北古口,他干吗才回去就要急匆匆走?我强迫自己笑了笑,看着十三,道:“不跟你们说了,我先回去了。”
      我刚骑了没两步,就听见了十四阿哥的声音:“回去后叫夜眠给你抹点儿药,手都红成那样儿了,也不操心。”
      我心下一震,脑中有“嗡嗡”的声音,心里没来由的很疼很疼。我低下头,抿了抿干涩的嘴,又苦苦的味道漫了上来。我没有回头,不去理会身后两个人各异的心境。
      算了吧,顺其自然。
      转了马头没走几步,就看见八贝勒只身在前面领骑着。从未见他如此矫健的身姿,即使上次郊外驰马也只不过是略带豪情的放纵。而这一次,他和几位阿哥一样穿着的是——戎装。
      他从我身边路过时停了一下,口气突然变得很冷很淡,不似他平日的风格,倒是跟四贝勒有些像。他说:“要是担心他,就别推开他。”
      “这些事不用八贝勒替奴婢操心,奴婢自会处理。”我自然知道他是在跟我说什么事情,但我向来对这方面的事情有自己的主见,并不希望别人参与,于是淡淡地回了去。
      “你处理得好么?我可是都看在眼里,那真是一场闹剧……”他的语气中带着戏谑和嘲讽。
      “贝勒爷要奴婢怎样?奴婢只不过是从了真心罢了。若这是一场闹剧的话,那欺骗他又将是什么呢?”我尽着自己的礼数说着,心里有一种怨气想发泄却发泄不出来。
      “他不仅是一个皇阿哥,他还是我、你姐夫和老十三的亲弟弟。你觉得,你这样做,我们就会远远看着么?”八贝勒的语气已经透出责备。
      “我知道贝勒爷您决不会插手这种事。”我尽力保持着淡然的口吻道。
      “哼,那倒未必。”他轻喃,可是我的背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我知道,他对于我,是真的动怒了。而我也知道,他从这次开始,是对十四真真的上心了……

      风波起得快,平得也快。
      现如今,我已经被调回了长春宫,十四阿哥也去了北古口练兵。眼下宫里最大的事,便是十三阿哥的大婚。
      十三阿哥虽然额娘去得早,身份也不高,但他毕竟是康熙宠爱的孩子,单凭着这次康熙让他去泰山祭天祭祖,他在那些势力太监们眼中的地位可是大大地提高了。
      我给德妃娘娘梳着头发,看着镜中憔悴不少的她,心里很难受。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也不只道她是怎么过的。虽然我对于她也许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官,但她于我,只怕是这个世界唯一能给我母亲一样温暖的人了吧?
      “娘娘,您身子好些了吧?”我柔柔地问。抚着娘娘已经长出几根银丝的头发,我不住地感叹,岁月不饶人呀!不过短短几个月不见,德妃娘娘好似老了许多。她的眼神,已经泛着丝丝疲惫。
      她抚了抚自己的云鬓,握住我的手:“好了。听说你在南巡的时候染了风寒,可好些了?”
      “我那些小灾小病的早就好了,还让娘娘操心,奴婢有罪。”
      “哪里来的什么罪?这次你回来,可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德妃娘娘细细地打量着我:“瘦了,却比从前更水灵了!”
      “谢娘娘夸赞,奴婢不敢当。”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里反复咀嚼着娘娘的话——“和从前不太一样”——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德妃娘娘带着笑意看着我,道:“陪着我个半老太婆,还真是难为你们这些孩子了!”
      “娘娘哪里老了?娘娘年轻着呢,一点儿都不显老,顶多二十几岁!”我舔着笑脸说着,顺手将一朵艳色牡丹别在娘娘头上,道:“您看!这么娇艳的牡丹都被您的容貌比了下去,娘娘您现在仍就是羞花之貌呢!”
      “最越来越甜了你!”德妃娘娘笑骂,却又说:“方才你说的那话,到和你十四爷说的真真是一模一样!”
      我一愣,“噢”了一声,心里有点儿小别扭,可随即又道:“这么多人都这么说您,就更说明您还年轻喽!”
      “你这小丫头,鬼机灵鬼机灵!可你也不看看,你四爷都二十好几了,我能不老了去?”德妃娘娘嗔笑,却也不得不无奈地叹息着岁月无情:“不过若要说这美人儿呀,不管是我,还是大阿哥他额娘,就是已故的皇后娘娘,也都比不得她。”
      “哦?”我疑惑地看着娘娘,心念着这个“她”究竟是何等人物,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就是老十三的额娘。”德妃娘娘眼神带着哀伤,语气也比平时柔软了许多:“你看着你十三爷的模样,就该知道他额娘一定是个大美人儿!当年她和我们一同赏花,但也只有她是真真的把花给比了下去。从前我们还嫉妒过她,甚至还闹别扭,可是如今佳人已逝,一切的恩恩怨怨,也都随之去了……”
      我听得有些感伤。这还是德妃娘娘第一次像我说起她自己的事情。也许是那一场大病,让她明白了人生在世,除了记忆,到最后,什么也带不走。德妃娘娘见我听得入神,接着说:“现在,我真不知该说何是好。看着老十三那孩子,我心里就止不住的心疼。他虽不是我生的,可我看着他,却比看着老四、老十四多了些意味,就因为他的额娘。多么美好的一个女子,在这深宫大院中埋没了一场葱翠的青春。我想,她本该是一只鹰,翱翔于蒙古草原的苍穹之上。只可惜,这造化弄人呀……”
      “老十三是个可怜人,却也争气,这些年来跟着他四哥给皇上办了不少事!皇上也很疼老十三。这不,前几天就把缅甸进攻来的一对翡翠镶金的玛瑙耳缀送给了马尔汉大人的千金。同级的贡品可是只给了太后和太子妃,这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呀!”
      “不说这些,我现在想着,女人最美好的时光永远是在过去了。有时我甚至还想,我要是像苏锡里那样在最美好的时候去了,留给别人的也都是最美的记忆,这其中哪个更好,更妥,又有谁能说的清呢?怕是比困在宫闱中一辈子来的舒坦。”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可不管怎么说,还是活着好。毕竟人这一辈子,并不是只为了一个‘美’字而活的。敏妃娘娘虽美丽地离开了,却留下十三阿哥和十公主她们,叫一群孩子没额娘庇护,怎么会好呢?”
      德妃娘娘抿着嘴看着我,我继续说:“娘娘,您还有四爷、十四爷和好几位公主,您要是去了,那该怎么办?您要做的不仅是个美丽的女人,更是一位尽职尽责的母亲,不是么?”
      德妃娘娘抚上我的脸,欣慰地说:“筱颜,自打你进宫,我就没把你当外边儿孩子看过。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这么懂事。看来你阿玛额娘果真是好好调教了你,才真真的教出这么个玉雪又聪明的丫头!”
      我笑着为娘娘理了理领子,就听见娘娘说:“要不是你十四爷已经有了婚约,我真想把你给了他做嫡福晋呢!到时候,你、静容、若颜都陪在我身边,一群小孩子为我承欢膝下,该是多么和乐的景象!只可惜,完颜家的小姐和十四已经有了私约,只明年就要昭告天下了。不过没关系,到时候我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
      “娘娘,你说的是什么话!筱颜才十三岁,谈婚论嫁的太早了吧?”我低下头娇嗔,心里却泛起苦涩。“要不是”这三个字我是不喜欢,因为它代表着虚拟语气,代表着对过去的不满。可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我吸了吸气,道:“娘娘,是时候好好制办十三爷的婚礼了吧?”

      皇子初婚,一般都是在宫里进行。静容姐姐也提前到了德妃娘娘的宫里来,因为十三阿哥到时候要来这里把她接回家去。
      静容姐姐是个表面温柔内心活泼的人,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是有名的才女。她长得很秀丽,却不似江南的女子,还透出股满洲格格的豪放。她和我聊得很来,也许是因为我们性格相和的关系吧,我们已经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了。毕竟我和她老公关系那么好,不和她搞好关系迟早要出事。这位兆佳氏在历史上可是很得我们未来的怡贤亲王的宠,也是她的儿子后来承袭了十三阿哥怡亲王的封号。更何况,她是十三阿哥众多妻妾中唯一一个被封诰命夫人的女眷。
      我突然发现我和这些皇子福晋的关系都搞得不错,先是夜眠,后是静容。不过和别人搞好关系不是坏事,指不定我以后还要求她们办什么事儿,现在不打好基础怎么行?我狡黠地笑着,看着宫女们在静容姐姐脸上七描八画,有些幸灾乐祸。我痴痴地笑着,道:“姐姐可有福享喽!”
      “呵,此话怎讲?”静容姐姐正在被一堆宫女摆弄,只得对着镜子跟我说话。
      我笑嘻嘻地说:“啧啧,我可听说了,咱们‘拼命十三郎’可会疼福晋了!”
      “瞎说什么呢你,这孩子!”静容姐姐没好气地冲我嚷嚷道:“一丁点儿的年龄就管大人的事,当心哪天我让你姐姐修理你!”
      “哈哈哈哈!静容姐姐害羞了,脸红的像个苹果!”我指着她艳红的脸蛋大笑:“不过——小心待会儿十三阿哥真把你当苹果吃了去!”
      “这孩子讨打呢?”静容姐姐刚想站起来修理我,却又被旁边的喜娘按住,于是不甘心地嚷嚷道:“筱颜,你可别欺负我今天身负重任!”
      “是啊……姐姐可是‘任重而道远’呢!”我越说越嚣张,后来干脆挥退了那一帮乌七八糟的宫女,亲自上阵给静容姐姐上妆。
      我先帮她擦干净脸上俗气的红胭脂,然后给她擦了把脸。起初她还不愿意,说是我会毁了她。我笑着说:“我要是想毁你,就在十三爷面前毁!那样不更刺激?所以说,相信我,没错的!”
      我三下两下给她垫了层粉底,说:“结婚又不是去装修,把人抹得像是被涂了红漆,像什么样子?”
      可不,经过我这双妙手的打扮,一个绝色静容就被呈现在眼前了。我得意地看着她,道:“我没骗你吧?比刚才的样子好看多了!”
      “没想到你个小丫头还有这种本事!”静容忍俊不禁,带着笑意看着我:“到时我卸了妆,若是你十三爷认不出来了,我就怪你!”
      “得了得了,他要是认不出来我就帮你修理他!敢认不出来我们静容姐姐,是真真的讨打呢!”我笑嘻嘻地说,然后叫来了喜娘,给静容披上红盖头。
      “姐姐,你这一出去,就和我们不一样了。”我叹了一口气说。
      “怎么了?”静容因为披着红盖头,说话的声音很小,到是显得她文静了许多。
      “你此门一出,就是已婚女人了。咱俩以后就有鸿沟了。”我丧气地说。不是没听过一群已婚女人坐在一起净说些什么,无非是什么你儿子怎样,我女儿怎样,你那簪子如何,我这耳缀如何罢了。
      “哪儿啊!”静容说:“我就是有点儿害怕。”
      “害怕?”我疑惑。
      “是啊……害怕。我又跟十三阿哥不熟的,才不过见了两面儿,这今天晚上共处一室的,真是……”说着说着,她停了下来。
      我不知她为何停顿,一抬眼儿,就看见四贝勒站在门口正瞅着我。
      好几个月没见,他还是老样子,淡淡的,冷冷的,却比以前更加干练。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良绸,依旧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超脱。我呆呆地看着他,有些贪婪地在他身上搜寻着什么,最后停留在他眼睛上。我傻傻地看着他,终于等到了他眼中的一抹笑意,于是冲他福了福身:“四贝勒吉祥!”
      静容姐姐一听是四贝勒,忙起身福了福身。四贝勒道:“既是新娘子,礼数今儿个就免了!”
      我疑惑地看着四贝勒,他淡淡地说:“外面儿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你们快点儿,额娘在催。”
      “噢。那我们马上。”我忙给静容姐姐手中塞了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我紧了,握得越紧,这辈子就越平安!”
      就这样,我扶着静容姐姐走出了“化妆间”。
      就这样,经过了一晚上的折腾,静容姐姐终于嫁给了十三阿哥。刚出门口的时候,静容还紧攥着我的手不放,小声说:“那种事情,你懂不懂?”
      “啊?你说什么?我怎么会懂?”我恨不得掐死她,问出这种话来也不怕我抽出时间了扁她。
      “咳……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了才出事儿了!”
      “可我心里面儿瘆得慌。”
      “不怕不怕,他应该挺温柔的。”
      “胡说什么?”她一声娇呵,花盆底便结结实实地踩在了我的脚面儿上。我咬紧嘴唇不敢出声,毕竟四贝勒还在前面儿等着。可是这么疼,我的脸是越憋越红,估计像是颗大苹果。
      刚打四贝勒前面儿过,就听见他一声冷淡的口吻:“还说别人。”
      我只能哭笑不得地冲他福了福身,将静容交给了喜娘。
      我仍旧猜不透十三阿哥真正的心思。身为十三阿哥的朋友,我明白他和静容姐姐的婚姻不过是一场简单的政治交易,你给我地位,我给你支持。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很融洽,也不像单纯的政治婚姻。
      我想,正是因为介于这二者之间,他们的感情才会保持得那么长久,而且经久不衰吧?也许这样的感情并不轰轰烈烈,但是只有平平淡淡才是真,不是么?再多的粉饰光环终有一日会散去,不变的是由时间沉淀下的真心。我真心地祝愿着他们能够白头偕老,我希望十三幸福,静容姐姐幸福。

      喜气一直弥漫在宫闱中,久久不散。转眼间,就到了年关。
      春节是中国最盛大的传统节日,不管是哪家哪户,都要隆重地庆祝春节,更何况他爱新觉罗家坐拥天下,而皇室家族势必要垂范天下,以示祥和。所以,这年关的大宴是免不了了的。
      大年三十晚上,我陪着德妃娘娘前去赴宴。
      也许是为了洗去前些时日凄惨的风波余痕吧,原本肃穆庄严的宫殿被整治得金碧辉煌,所有的装饰品都被擦拭的粉亮,声势浩大,华丽异常。我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奢侈中,心里想着,这番声势果如无数清穿文所说的,的确不能用语言比拟,更不是那些大导演们猛地砸银子能重现出来的。
      德妃娘娘按照品级穿戴了衣物,却叫我特地在她头侧面儿别了一朵清丽的芙蓉。我问她为什么,她说:“都是争奇斗艳的牡丹,只怕有些人就看腻了。”我点了点头,这才明白过来娘娘的用意,心里却暗暗赞叹:这个女人的心机果不是一般的深啊……
      这番盛宴,所有的亲贵们都到了。我因为陪着德妃娘娘,不能和那些个贵族亲戚们见面打招呼,但是偶尔碰面的多看我两眼儿的,我都识趣地点了点头,只怕他们是我亲戚。
      远远的,我看见了姐姐。她坐在四贝勒身旁,在皇子那一辈的宴席中亭亭玉立。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旗袍,越发显得艳丽耀人。一旁的四贝勒依旧冷冷清清,过于喜庆的装扮显得他有些怪异。只怕是他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幽幽地转了过来,我有些激动,冲他使了使眼色,他便拍了拍姐姐,叫她也转了过来。
      姐姐看见了我,眼里溢出了喜悦。我也很是高兴,倒是一旁的德妃娘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我和姐姐的“眉来眼去”。互相传达了喜悦,姐姐便温和地笑了下,低下了头。我这才反应过来,明儿一早是要拜年的,有什么话不急着现在。
      刚刚收住了眼神,却无意间碰到了灰暗。十四阿哥因为年纪小,所以坐在离皇上更近一些的地方。这地方自然离我也近一些。他的脸上还是一副痞痞的表情,有些像现代的不良少年,眼中却透出深不可测的心事,让我有些揪心。我转过脸去避开他灼热的眼神,生怕自己会被他烫伤,却听得一声:“八福晋到!”
      三两个宫女簇拥着一个身影进了来。
      历史上这位八福晋可是有名的“妒妇”,所以当我第一次见八贝勒时,我就也顺理成章地把他定义为“妻管严”。当然,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我对他有所改观,可还是体会到了他与福晋之间微妙的关系。他从不向外人提自己的福晋,偶尔提起也忙将话题再次扯远。总之是对于一切有关赛宁福晋的事情都退避三舍,不理不踩。我那时候真有股冲动想要问他一句,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你像躲着老虎似地不敢近身?可此话还没问出,这见一面儿的机会就来了。
      八福晋当真美丽,而且是那种大气的美,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成分,有的只是那股子高贵和淡定。她叫作郭络罗·赛宁,是安亲王岳乐的孙女,和硕公主的亲闺女。从前,她和姐姐是满洲有名的两朵金花,如今都嫁作皇子成为福晋,又都双双成了这一辈儿福晋中的翘楚。
      只见她穿着橙色的旗袍,一朵紫色的杜鹃花别在头上,风情万种,风姿绰约,别有一番韵味。她迈着无可挑剔的官步走到了八贝勒旁边坐下,和对面的姐姐寒暄了片刻,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却是和一旁的八贝勒无话可说。
      我有些动容:这样一个高贵的女子,如何能忍受丈夫的冷漠?八贝勒对于外人虽是皮笑肉不笑的,但是对自己的福晋却连笑都吝啬了。他看重的,不是那个如何优秀如何大气的女子,而是那个女人的身份,那个女人背后的势力吧?娶了她,像供佛一样供着她,却从不给她一个女人渴望得到的温存,只是这般白凉水似地相敬如宾,为的也只是给她的娘家一个交待。
      虽说姐姐目前没有孩子,可是先前也都有过身孕。静容那边听说也是有喜了,到是过门较早的八福晋这边,多少年来,仍是一无所出。
      这也难怪,难怪呀……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女人,究竟是可羡,还是可悲?
      我想得出神了,才一抬头就迎上了八福晋的目光。她的目光中有着淡淡的高傲,却柔和着礼貌和谦和。我忙转过头去,感到自己的脸颊滚烫,不好意思得紧,就再也没敢看到那边。
      不久,就有人来通报说,皇上快到了。一群正嘻嘻哈哈的阿哥格格福晋王爷们也都作鸟兽散,各归各席。殿内瞬时安静起来。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康熙。此时的他,要比上次瘦一些,隐隐还透着些憔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为了索额图的事,康熙可是大大的悲痛大大的失望!对于太子,大家也都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倒是眼前那位气定神闲的“温柔系王子”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尽力掩饰着自己平静下的暗涌。
      新年的夜宴虽说盛大空前,却也仍是万变不离其宗地就那点儿事儿。康熙的话不多,却可以猜出他那看似游离的目光是在观测自己几个儿子的心思:太子平静下的涌动,四贝勒冷漠中的机警,八贝勒温存内的坚硬,甚至是十三和十四两位小爷笑容下的另一层意味……
      太过深不可测。我觉得窒息,觉得可悲。
      十三阿哥号称“不醉公子”,今儿个更是难得放纵,和十阿哥拼起酒来。整个殿里面就他们那片儿最热闹。
      我心想着,要是没有现在这么多规矩,只怕我早和你们一气儿疯去了。十福晋和静容两个人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的表情,和我妈劝我爸别喝酒时的表情还真是一模一样!我有些想笑,却不禁红了眼眶。
      爸爸妈妈……女儿在这边儿给你们拜年了!我面儿上笑着,心里却流着眼泪。突然觉得憋闷得慌,就向正在和皇上说话的德妃娘娘请了个辞,想要出去透透气。
      康熙见是我,“哦”了一声。我惶恐,忙低下头。他笑着说:“只怕是想家了,就叫她去看看她姐姐吧。咫尺天涯的,熬煎得人怪难受。”
      “是啊……”德妃娘娘柔柔地答道,对我说:“还不快向皇上谢恩!”
      “奴婢谢皇上恩准!”我福了福身行过礼,就退出了这熙熙攘攘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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