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名 者 的 墓 碑》雪豆包

4、相会篇

　　川把老K当成一个可以掩饰自己一些变化的对象，比如当他需要早点离开学校，当他需要摆脱一些人的打扰的时候，老K都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养父因为车祸，需要入院治疗一段时间。这给了川更大的自由，他已经不怕老K会去向家长或监管中心告发。老K知道他的身份，可似乎对他而言那跟谁当上美国总统一样无关，反倒是川时不时给他出的小主意让他更为吃惊。
　　但川很快有了新的烦恼，他即将毕业，他想进入中学。但这对一个贫民来说是不可能的。中学不是社区小学，有更严格的身份要求。他会在第一关就被刷掉。以他当时的年纪他还想不到任何解决办法。老K就更不用说了。

　　到了升学考试那天，老K特意跑来说他不去考了，就这样一起失学好了。川不理他自顾自的前往考场。老K跟着他发现他去的是HK最高级的圣庭教会中学考场，小眼睛瞪的几乎撑开眼眶。
　　川想的反正也念不了，就挑一所最好的学校用全力去考一下，他也想知道自己的实力究竟有多少。
　　结果老K也稀里糊涂的参加了考试。出来他才抓着川问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川把准考证扔到了一边。
　　到时你来看成绩的时候也帮我看下就得了。
　　剩下老K一人在那里抱头，这个学校我怎么考的上啊，白痴才来看成绩呢。

　　结果老K还是来看成绩了，在长长的名单前蹲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把视线放上去。他是从最后看起的，结果竟然在1/3处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啊哦，冒出一声吼叫后他激动的抱住旁边的人，不顾怀里的挣扎一通猛亲。
　　之后，他可怜的魂魄好不容易回到了身体，但立刻又被眼前人惊出了体外。
　　小女生，好可爱的女生。长长的秀发被自己揉乱，小脸通红，还有那快流眼泪的大眼睛。
　　别哭，别哭，老K最怕人哭了，他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只知道一个劲的说对不起。
　　没想到，泪光在大眼眶中闪了一圈楞没下来，半响老K还得到一句轻轻的“没关系”。
　　看来有更重要的事吸引着她，老K见对方也拿着一张准考证在名单前寻找。都是考生比较能理解他的心情。
　　不知是好奇心、内疚心还是什么其他心起了作用，老K自告奋勇的上去说我帮你一起找啊。
　　也不等人家同意就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准考证，咦，老K惊讶的看到上面的名字是川。
　　“不用了，找到也没用，这个准考证的主人也不知道在哪里，我只是拣到好奇来看一下。”
　　“啊，这么巧，这个人我认识。”
　　“恩？真的吗？”
　　看到对方的脸上也开始兴奋起来，老K更起劲了，把他知道的川的事一五一十全讲了一遍。
　　“哦，原来如此。我还想是谁粗心把证丢了呢。”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名单的最前端，老K却终于在那里瞥见了川的名字。第六名，天那。两人都呆住了。

　　老K回去后把自己的入取通知和成绩摔在了老爹醉熏熏的脸上就跑了出去，他要去告诉川他是第六名，那是他们小学毕业生中有始以来最好的成绩。
　　前门没有关，门口的大鞋子显示主人出院了，老K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他绕到后面的厨房窗口，他记得这个时候川通常都在那里作饭
　　但这次显然他猜错了，川在厨房，但他正被那个刚出院的男人压在厨房的小桌子上猛干。积压以久的男人早顾不得什么场合时间。川一直都是配合的，就算看到窗口的老K，他也没有挣扎，没有尴尬，就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老K只有落荒而逃。

　　他只知道川是养子，日子不好过，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内容。川常说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如果包括这个，那他根本无法想象川以前的生活是什么。
　　很多天他都不敢去找川，直到在商店门口遇到他。老K急忙过去拉着他跑到街角，可是站住身形后又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呃，那个，那个你考了第六名。”
　　“是嘛，谢谢。”川波澜不惊的表情莫名的让老K愤怒。
　　“你怎么不逃走？跑的远远的，为什么让他做那种事？”
　　“为什么？为了有饭吃，为了不用去偷去抢，为了不被杀死，为了可以活下去。逃走，去哪里，回那个地狱吗？还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老K每次都会被川说的无语。
　　“你不用同情我，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好人，也不是那种纯洁的受害者。这只是最平常的互相利用。在我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以后不要妨碍我。”川依旧平静的说完自己的话，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如果可以继续上学，你愿意去吗？”老K不抱希望的说出这个即将改变他们三人命运的消息。
　　前些天，圣庭教会学校的人来到他家，除了寻常的家庭情况调查，还告诉他，他们可以提供全额奖学金给川，希望他可以去上学，但是名义上只能是一个旁听生。
　　老K想到那个在榜单前遇到的孩子，川的事情只有老K知道，那天就告诉了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简直就是给他们带来福音的天使。

　　川停下了脚步，“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去圣庭读中学，而且不用出学费？”
　　“是的，入学通知和文件都在我家，你不信我可以拿给你。而且奖学金是按成绩来的，以后会更高，不光学费，，学校还有宿舍。”
　　川的眼光闪烁，然后欣然一笑，“那再好不过了。”
　　此后，每当川露出这样的神情，老K就感到毛骨悚然。

　　开学前不久，老K惊讶的发现，常常能在社区看到川的身影，即使是在他通常需要回去做饭的时间。
　　后来在老妈跟隔壁老太太聊天中得知，川的养父从楼梯上摔下来，重伤瘫痪了。
　　真是不幸啊，母亲在叹息。
　　老K却感到庆幸，因为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不同意川去上学，但对如此巧合的时间又感到一丝迷惘。
　　后来他才知道，在关于良心的地位上他低估川的远不止此。

　　学校新生里，老K没有发现那个亮闪闪的孩子。他有点失望，本来还想介绍川跟她认识，还要谢谢她的帮助。
　　这里是教会学校，也许真的是天使。那我以后应该多去教堂祈祷，老K为自己的想法偷偷高兴。

　　但他没想到，他的美妙想法破灭的速度快的让他都来不及哀悼自己的愚蠢。
　　第二天的开学典礼上，他们第一次见到了校长，校长是一个牧师，也是岛上最受尊重的非贵族人士。
　　因为那些白人都是基督徒，至少他们自认为是。
　　几乎所有人都在专心听校长的演讲，只有老K在东张西望。但这次的不专心让他欣喜若狂，他发现那个他找了很久的人就站在人群最后，踮着脚认真望着看台的模样实在可爱。
　　他恨不得立刻钻过去，但肃穆的会场显然容不得他胡闹。

　　等待结束的时间过的分外煎熬，一解散，老K就拉着川跑了出来，他说有个贵人要介绍他们认识。
　　川对他的行为很不解，甩开手便要离去。结果狠狠的与身后的人撞在了一起，川跌倒在地，还没等他回神便被人拎了起来。是教务主任。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怎么这么没家教，走路都会撞人，难道眼睛长天上吗？要是把人家撞伤了，看你怎么办。”教务主任边骂边去扶另一边倒地的孩子。
　　川才注意到那个跟他撞在一起的孩子，同自己一样的瘦弱却显得更娇贵，只是摔倒眼里就有了闪烁的泪光，配在那张瓷娃娃一样的脸上更加楚楚可怜。
　　面对主任的责骂他没有吭声，一场本来平等的相撞因为身份的不同而有着不同的结局。他很明白，也没有生气。
　　可下一刻他便因对方的举动而愤怒了。
　　那个孩子说着没事劝走了教务主任，拿出一块手帕递到川面前。
　　“你别介意，主任其实人很好的。刚才是我的错，没看到你，你手破了擦擦吧。”
　　川可以忍受嘲笑和责难，可以接受被藐视，但绝不能被这种一无是处的自认为高贵的人施舍同情，这种虚伪的善良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却把川彻底推进了精神的地狱。
　　川挥开拿着手帕的手，并猛的一推，把对方推到在地。他很用力，可以肯定一定很疼。他冷冷的说道，“不用道歉，这样就公平了。”

　　老K刚被教务主任的突然出现吓的呆在原地，现在的场面更让他完全不知所措。
　　刚才没有出来的眼泪，现在终于决堤了。
　　老K这才清醒，想跑上前去搀扶。但川死死的拉住了他，直到把他拉出了礼堂广场。
　　“你疯了，人家好心好意，你怎么……”
　　“干吗，心疼拉。”川看着老K的眼睛。
　　川下意识的低下头：“不是……”
　　他想回去，但校长出来了，一把抱起那个孩子，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士，一起安慰着上车走了。
　　“原来是校长的小孩，难怪教务主任那么紧张。你也很紧张啊，是不是喜欢他，别说我没告诉你那可是个男孩子，不是女孩子。”
　　川撇了撇嘴，自从离开社区，没人的时候他已经不再老K面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老K倒还是喜欢他以前的样子，即使知道那是假相。
　　“就是他帮了你的忙，让你可以上学的。”老K叹了口气，本来想他们一定可以成为朋友的，没想到搞成这样，看来这个希望连着自己的初恋一起消失了。

　　其实拣到准考证的是学校的清洁工，交给教务处后等待着哪个粗心的考生前来认领，被来找父亲的海偷偷拿去了，只因为川这个名字，他很喜欢。
　　他叫海，川与海都是水的一种，比起海的广阔，川的蜿蜒更有美感。他想知道这个考生是不是象他想的那么厉害。所以才会去看成绩，然后遇上老K知道了川的故事，最终还验证了自己的直觉。
　　川真的很厉害。

　　当然，这个内情后来海并没有告诉老K他们，就像老K关于初恋的糗事也没有告诉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