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行》阿落

5、五

　　转眼又是一个春日。因为春末夏初的，青城派会举行祭祖大会。到时候，新入派的弟子之间，就会进行斗法大赛。今年，我终于是有资格参加了。所以现在，大多数人都在为这次斗法大赛做着悉心的准备。
　　我亦不例外。我忽然打心眼里希望能赢过净汐一次。

　　还有三个月。我把这件事默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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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你找我？”
　　刚下课就被师傅叫了去，他正坐在厅堂的椅子上端详一张薄纸，见我来了，卷好，放入一个筒中递给我：“把这个交给你青行师傅。”
　　我看了看，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他向掌门请示要下山云游，掌门准了。”师傅说，“我就知道，青城山这小破地方，怎么容得下他那尊大佛。”
　　我脑袋一翁：“什么？他何时走？”
　　“祭祖大会之后。”他说，“本来下月便要走，却说还是想参加祭祖大会，因此决定再留几日。”

　　我握着手中的卷筒，轻轻紧了紧。
　　我走去雾潭。后来我才知道，在没有课的时候，他会一人从老君阁散步于此。在哪里或看书，或打坐，或是喂鱼。
　　我到哪里的时候，他盘膝坐在潭边。春日的雾潭四周开满桃花，嫩粉的花瓣落满青石，带着雾潭边常年不化的湿气。我走近他，他双手化了一个圈，做了收式的动作。微微侧脸看我。
　　“长老……”
　　他没有回答。
　　我走近了些他，他忽然开口：“为何不直呼我名，你之前，不都是那样的么？”
　　我愣了一下：“啊？”
　　他站起身来，转过头，面无表情。额边那缕白发微微飘动，他伸手拢到耳后，问道：“找我做什么。”
　　口气冷淡的仿佛我们是陌生人。
　　我把手中的筒给他，他看了一眼似乎已经明白了，放入袖中去。擦过我的身子欲走，我连忙叫住他。
　　“那个……”
　　“嗯？”
　　我追了上去：“能，能不走么？”
　　“待在这里做什么呢？”他冷哼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看不惯那些辛苦修炼白费力气的人。”
　　我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不在我多没意思呀……”
　　“哦？我是供你消遣用的？”他转头看我。
　　“……”我无话可说。
　　他又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我跟在后面，像只夹着尾巴的小狗。

　　……心里真难受。
　　“若是斗法大会有什么不懂就来问我，你是我的得意弟子，我可不希望你拿不到第一。”
　　“啊？”
　　“啊什么啊，这之前，我会尽力教你便是。”
　　“……我可以来问你问题？”
　　他转头看我：“可以啊。”
　　“长老什么都教我？”
　　“你烦不烦。”
　　“是是，谢谢长老！”
　　我连忙点头：“长老我还有课，回头来找你！”
　　“去吧。”
　　我一蹦一跳往山下去了。刚才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我深吸了几口气，跳到一棵桃花树旁，高高兴兴摘了一朵，对着树吹了口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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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行对我还是不咸不淡的，但我黏着他问问题，他便也答了。有时，一些东西我是会的，但我还是要他一句一句答，我一笔一笔抄录下来。
　　“我说，你符术和降妖术都会了么，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
　　我为他倒了一杯茶：“会啊。”
　　他抿一口碧色的茶水：“哼。”
　　我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他继续道：“净汐倒是比你努力多了。”
　　我一愣，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算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我把笔一放：“行，我不努力，你那净汐徒弟最努力，你的得意门生。”我站起来把纸叠好，他在旁边不冷不热道：“哟，生什么气。”
　　我没理他，说句：“谢谢长老，告辞。”就大步踏出了门去。

　　心里虽是不开心，打了两三个时辰坐。狠狠把今天抄的那些没用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用力踩了两脚。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烦躁。
　　总之，被这个混蛋看不起，还要拿来和别人比较，真是不爽到了极点。

　　离祭祖大会还有一个月。青城山的春日里温暖舒适，因为总是为师傅跑腿的关系，我去上清宫的次数变得多了。虽白日里的上清宫看得心潮澎湃，但我总是想起那年夏日的夜里。我再也没有在夜里出来过，但那的确是个奇妙的回忆。
　　我的确在每次有人读起我名字之时，我都会想起那夜飘忽的灯光。

　　从上清宫出来，回去的路上遇见了净汐。
　　他并没有看见我，行色匆匆。我看见他跳了几步，脚下生风。他轻功极好，但我也不差，跟着他后面一路走去。
　　果然他是去老君阁。
　　我躲到一棵树下，便看见老君阁外的石桌上，放着青行最爱的茶具。他正在慢悠悠地看书品茶，净汐到了那里，先给青行行了个礼。
　　青行转头看他，微微一笑：“你来了。”
　　“青行长老。”
　　“昨日的问题，可是都明白了？”
　　“全部明白了，这是我昨日画的咒符。”他呈上一些黄纸。
　　青行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觉得他笑容意外的宠溺：“祭祖大会，有把握么？”
　　“自然是要拿第一。”
　　“我会助你。”青行拍拍他的肩膀，“你要拿第一。”
　　我听得脑里一翁，心犹如瞬间被人掏空一般。我愣了一会，不知自己是如何走上山去的。只觉得莫名的心酸。
　　原来到头来空忙一场。净汐同我，本就无可类比。青行眼中的得意弟子只有他，从未有我一席之地。

　　我坐在石阶上，偶尔有巡山的道士走过，匆匆看我一眼，很快没入雾气之中。

　　“净灯，你为何在此？”
　　我听见有人叫我，回头，看见青行站在我的背后。我没有站起来，看了他一会，回过头去。
　　“净汐走了？”
　　他没有说话。
　　“你什么都不教我，却什么都教他？你多希望他赢啊。”我说，“虽说修道之人，不能贪图名利之争，但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我不能被你看不起啊！你我从见面开始就看对方不爽，但我外丹术是你教，我道号是你取的，我在青城山那些无聊的时间也是你打发的……”
　　“我什么都不教你？”
　　他在我背后重复，“我什么都不教你？”
　　“不是……我的意思……”
　　“今日戌时，我在我寝宫等你。”他说，“我教你我一辈子都不会教净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