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长安》十四晓君

28、第 28 章

　　长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是。”

　　陈睿便道：“他如果比以前长进了些，你们交往我也不反对。只是我看他现在这种行为，倒也不是十分长进的样子，你需得留神。”

　　长安便觉得心内被他生生的拉出了一道口子，脸上却还是含笑道：“我省的。他就是有些孩子气，你不要放在心上。”

　　既然高堂尚在，陈睿他说了这么多已经是尽了兄长的本分了，再说不宜。陈睿只觉得长安脸上的笑越看越碍眼，便进书房去了。

　　陈睿抱着画架，在花圃里坐着想，他这么着是什么意思呢，似是吃醋了，又不像。长安想的思绪越来越乱，那画也没有画成。

　　绍宋出门见她在花园里坐着，便过来道：“这是要画什么呢？”

　　长安便向她笑道：“没有想好呢，随便画画。”

　　绍宋便道：“以前苏公子送来的那辆花车当真漂亮的很，现在也开败了。要是你那时画下来了该有多好。”长安勉强向她一笑。她又向长安道：“苏家的公子，多少人想要高攀，还攀不上呢。你现在对人家也太冷淡了些，人家觉得没意思才不继续送的。若是错过了他，以后哪里找那么好的人去。”似乎在说，人家看上你是你烧了高香，自己还拿起架子来了，以后哪里找人要你去？

　　长安心里有些生气，面上还是笑道：“嫂子说差了，一来这人并不能肯定就是苏公子，二来，苏公子这般的人物，我也高攀不起。”

　　绍宋便笑道：“这是说哪里话呢，作为你的嫂子，我就觉得你很好，只有那苏公子配不上你的。”她听得长安口中这“嫂子”二字格外动听，因此面上有些高兴，道：“你画吧，我去看看你大哥在忙些什么。”说着，便向陈睿的书房内去了。

　　长安拿起画笔，还是觉得无法作画，只得收拾东西回屋去了。

　　长安待在家里闲着也无事干，便想找一份工作。她便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向刘氏说了，刘氏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道：“我们陈家家大业大，并不是养不起你这个人，这般抛头露面的事，你还是不要做了。你且在家好好的歇两天，等过一段时间……”她本还想说再替她好好的找户人家，只是碍着齐家这层关系，没好说出口。

　　长安想要出去工作的事，家里面除了陈捷，所有人都不同意。陈捷道：“安安这样的想法是好事，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女性也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做自己的事业。”

　　刘氏便啐了他一口，道：“只要那些穷苦的人，才会让自己家的女儿做‘事业’，你少煽风点火。”

　　陈捷便向长安做了个鬼脸，说了自己的无能无力。长安也没有办法。

　　过了几天，吴绍唐过这边来了。因他平常很繁忙，来的不多，一家人都有些意外。绍宋便过去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大哥你过这边来了？”

　　绍唐便笑道：“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有一个女性朋友，一直想画幅像。我想着安安画的就很好，便向她推荐了。她对安安很是好奇，央求我今天一定要带安安过去和她见见面。”

　　绍宋笑道：“女性朋友？这个是什么样的朋友？”

　　绍唐道：“只是个很不错的朋友，你不要想的太多了。”

　　长安便来在家闷着也很无聊，现在听了绍唐也很高兴，便上楼去换上了方便的衣服，拿着画架下来了。绍唐从她手中接过画架，便向众人告了辞，带着长安坐在门口坐了黄包车。

　　长安奇道：“你不是有辆汽车吗，为什么不坐汽车去。”

　　绍唐便道：“那地方有些偏僻，汽车不大拐的进去。”又笑道：“你知道是去给一个女性作画，怎么打扮的这般随意？”

　　长安便笑了，道：“这身衣服宽松，画画的时候很是方便。你那位女性朋友纵然是天仙，我也只是给她画画的，又不是去比美，穿那么漂亮做什么？”说的绍唐也笑了。

　　黄包车拐过了很多路口，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前面停了下来。
　　长安奇道：“你那位朋友不是很漂亮吗，怎么竟住在这样的院子里？”
　　绍唐道：“是很漂亮，但是漂亮的人不一定都住在漂亮的院子里。”
　　他抬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有一个丫头来开了门。那丫头看见绍唐，便高兴的向里面喊道：“夫人，是绍唐少爷过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少妇便从里面出来了。长安见她穿着简单，却十分干净。脸庞温柔大气，漂亮但不逼人，观之可亲。见绍唐来了，喜悦便从她那眼角里流出来了。
　　此时不难理解她的身份了。长安初时只道绍唐是一心要做事业，不想娶亲添了累赘，这才没有结婚的。没想到他竟是金屋藏了娇，所以才对结婚没有兴趣。

　　绍唐让长安进去，向她介绍道：“这是宛如，”又向宛如介绍道：“这个就是我跟你以前讲过的，我那位传奇的妹妹安安了。”

　　宛如看见长安十分的高兴，上前拉了她的手，便让她往屋里坐。等长安坐下了，她又喊小丫头子桂去倒茶。
　　长安见宛如有些紧张，便笑着道：“宛如嫂嫂人长的不俗，丫头的名字也不俗。”
　　宛如听她一声“嫂嫂”，顿时羞红了脸，低着头在一边不语。绍唐却哈哈一笑，上前揽了她的肩膀道：“你不必如此害羞，她又没有喊错。”

　　绍唐向长安解释道：“子桂原来叫子桂，宛如觉得子桂谐音“鬼子”，太难听了些，才改成了子桂。”

　　长安道：“这个改的极妙的。”

　　长安问两人相识的经过，绍唐便一五一十的讲了起来。

　　宛如的父亲在乡下是一位极有名望的老夫子，她的母亲在她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父女两人生活虽然不算特别富裕，但也算温饱无虞。前几年，两个军队打到了她的家乡，她父亲只好带着她跟着大家逃难。她父亲身体原来就不是太好，在逃到上海郊外时不幸去世了，便只留了她一个人。

　　绍唐当时刚进了军队，这一天跟着长官到外面去勘察，正好看到了宛如哭的凄惨的模样。绍唐于心不忍，便帮她收敛了父亲。宛如便跟绍唐说道，他是个好人，她要跟着来报恩。绍唐当时扔下她不管就是要她死，只得把她带到城里来。宛如的父亲曾留了一小笔银元给她，原是作为她的嫁妆的。绍唐知道她手里还有些钱，便帮她寻了一处僻静的宅子，又留了些钱给她，找了个小丫头让她度日。

　　绍唐回忆道：“我初时怕她出事，便经常来看看她，不料……”

　　长安便笑道：“不料慢慢的，两个人便你来我往，心意相通了。”
　　绍唐看着宛如羞红的脸，温柔笑道：“正是如此。”

　　绍唐向长安道：“我此番请你来，正是想让你帮我二人画一幅画。我不能常过来，我不在的时候，宛如可以有所寄托。照片总归太冷了一些。”

　　长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之间气氛极是融洽，旁人也能感受到他们流动的情愫。她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十分温暖，便道：“放心，我定拿出我的全力来，给你们画一幅好的。”

　　长安嘱咐子桂把屋里弄的亮堂些，便打开画布，开始作画。画中，宛如坐在一方矮凳上，微微低下头，羞红了脸。绍唐就站在坐在她的旁边，右手扣着她的左手，温柔的看着她。这情景，美好的让长安心动。

　　宛如留两人吃了午饭，吃完饭后长安继续画，一直画到后半晌才收了笔，道：“今天就当这里吧，总该留些时间让你们二人相处。”不出长安所料，宛如又羞红了脸。果然是幸福的小女子。

　　绍唐出来送长安，长安问道：“你打算一直藏着她，不带她回去吗？”

　　绍唐叹了口气，道：“如果能带她回去，我自是早就带了。宛如这般柔弱，根本承受不了这要面对的阻碍。所以我想，还是慢慢来吧。等到我们有了孩子，也许等到我们都老了，这事情就容易多了。”

　　长安沉默了会儿，道：“但家里人总会想要逼你结婚的。”

　　绍唐摇摇头，道：“我的性格你也清楚，若是我不同意，谁也逼不了我。”

　　长安笑道：“你让我过来，不怕我把你的好事说出去吗？”
　　绍唐道：“你不会，相爱的人被分开是多么的残忍，你比我更懂。”长安沉默了。
　　绍唐道：“我对你和慧之的事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我多少还是知道点。慧之和我不同，我一向倔强，只想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情，不爱听父母的话。慧之却有很多的顾虑，他性子软，很多时候便被人逼着做了他不喜欢的事情，既伤害了别人，又弄得自己也很痛苦。”
　　长安点点头。
　　绍唐看着她道：“你应该比我了解慧之。他虽然并不情愿的和绍宋结了婚，婚后也不快乐，但他不会轻易的便和绍宋离婚。离婚带来的风言风语，轻易的就能毁了他。”最后，他才说出真正想说的话：“安安，放下他吧，他不适合你。你需要一个和你一样有勇气的人，他真的太软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