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十三镜棂

3、莫要追寻

　　夜里，蟋蟀叽叽喳喳叫着，仍盖不住饭厅中的谈笑声。
　　桌上一片狼藉，满满一桌饭菜已然成了满满的一桌空盘，上菜的下人像陀螺一样一刻不停的忙进忙出。吃饭的人其实不算多，算上老爷子也就是5人而已，但若其中4个是年少气盛，胃口比气盛的少年就难说了，饭后还要再来顿宵夜也说不定。
　　老爷子放下筷子，说：“老夫丸井正雄，先生要教的两个孩子是老夫的孙子。”
　　众人见老爷子开始自我介绍，也纷纷放下手中的筷子，一个接一个说，
　　“丸井文太，是大哥。”
　　“切原赤也，叫我赤也。”
　　“在下是仁王雅治，请多指教。”
　　桑原站了起来，抱拳说道：“我是桑原。我们这族胡人没有这样的姓氏。”
　　丸井仔细看了看桑原，显得有点惊讶。“原来你真的不是本地人，还以为是我记错了。”
　　桑原面带疑惑，问：“你们没有人姓文，这里怎么是文府？”
　　丸井自豪地说：“这里还不错吧。”
　　桑原点头赞同，丸井接着说“是我的宅子。我是丸井‘文’太。明白了吗？”
　　赤也接下去说：“男子20岁便可以另立自己的宅子，名字由自己定下，文雅些的有叫‘如墨莲’，风俗些也有叫莺莺燕燕的。”桑原这下总算是弄明白了，憨憨的笑了笑。
　　桢王府。
　　“王爷，属下方才接获线报。明早辰时暗影将与年家有场交易，他们放出在清源茶馆会面的消息，尚未查明是否属实。”一个青衣男子说。
　　坐在案前的是一个表情严肃的黑发男人，一双剑眉下狭长的双眼里露出可怖的寂静。他不置可否的回答：“要不要相信你柳生比吕士还不知道吗？”说罢便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刚劲有力的“林”字。
　　“是，王爷。”柳生看了看字，语气温和的说，话中是尊敬而非畏惧。他似乎并无立即离开的打算，等候在原地，终于王爷开口问：“赤也还不回来吗？”
　　“应该是和丸井玩疯了点，不愿回来。”柳生一副“你被讨厌了”的样子。
　　“叫他回来。夜不归宿像什么样。”
　　“知道了，真田。”
　　王爷丝毫不在意被柳生直呼名字，又催促了声，“快去。”
　　柳生转过身去，小声嘀咕了句：“保护过度。”
　　柳生走后，真田习惯性的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画，画上是一片泥沼，中间半开着一朵花，不是莲花。那是一个童年玩伴四岁时送他的礼物，别人都觉得只不过一幅小孩子不明所以的涂鸦，真田却始终觉得里面有他要表达的深意，其他人也就算了，毕竟是幸村精市。
　　文府西边种着一片竹子，并非绵延于山脚，而只有薄薄的一片，从大堂中望出去恰好能见到一片翠绿，月光绕开云层的阻挡映在竹林之上，晚风轻拂，竹叶洒下一地晃动的影子。
　　一个家丁走进大堂：“柳生公子来了。”便带进一个青衣男子，厚片的金丝眼镜使得他的眼睛变得不那么真切。柳生微一躬身向老者行了个礼，一番寒暄后说：
　　“王爷希望赤也能早点回府。各位失礼了。”
　　说罢走到赤也身边，仁王却丢出一包糖果，起身离开时似乎无意的说：
　　“给真田当见面礼了，我就此告辞。”
　　柳生略皱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只用眼神示意赤也。赤也显得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留下一句“明天见。”就和柳生一同离去。
　　夜间的文府安安静静，人声尽息，反而虫鸣蛙叫不绝于耳。
　　清晨，柳生早早的起了床。
　　茶馆里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的面前只是一大碗茶两个包子，有的却是坐在屏风隔成的雅间里，细细品尝着一壶毛尖，几碟糕点。柳生端起茶杯抿一口茶汤，神情悠然。他不时注意上二楼的楼梯，等着某人的出现。忽然，柳生的杯子停在了唇边，他看见一个男人，墨绿色长衫，紫色长发被一丝不苟的扎起，米色的冠巾端正的戴在头顶，一副金丝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柳生看见了他自己。
　　柳生并不显得十分惊讶，近半年的追查让他明白暗影中的确存在着精通易容术的人，他不慌不忙的吃起了糕点，眼睛却始终盯着那条楼梯，当然，这些东西都被他的眼镜挡住，众人所见不过一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哥而已。
　　不久，那人走了出来，自然而熟练的离开了茶馆，仿佛引诱柳生一般逗留在与他相距不远之处。那人带领柳生拐进一条旧巷子，尽头是一座破落的小院。柳生推开摆设般的木门，门框发出吱呀的响声。院中空无一人，正中央整齐的摆放着柳生的衣服、眼镜、冠巾，四周的灰尘上甚至没有留下脚印。眼镜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道：
　　得桢王赞赏，诚余之幸，事已至此，王爷勿过于强求，有缘再会。
　　柳生不禁抛弃了自己的君子形象，一手攥紧了字条，手背的青筋都微微突起。怯懦。世上能把柳生比吕士装得这么像的仅有几人，自己却连求证都不敢，因为可能会是他吗？若当场捉到自己该如何跟他对话。柳生怕了。怯懦。
　　一个银发男子自树上跃下到一墙之隔的另一条巷子里，他贴上墙壁听，不出所料的没有声音，柳生也该有挫败感了，他想。
　　确认之后他急急走去城郊，城郊的湖边坐落着一个院子。门前种着几株柳树，墨绿的瓦片几乎与周围融成一体。男子推门入内，大堂里坐上一人，微闭双眼，嘴角含笑，书卷气很浓，那人面前摆好了一套精致的茶具，翡翠般通明的茶杯中盛着飘香的绿茶，空中弥漫着淡淡茶香。银发男子不客气的坐下，一杯佳茗被他像喝水一样喝进肚子里，稍事休息后细细的品着第二杯，露出欢喜的表情。那人边沏茶从容的说：“雅治回来了，喜欢这茶吧。”被称作雅治的人点头回应：“柳莲二没有猜错的时候。”
　　仁王雅治从衣袖中取出一袋钱币，嫌弃的说：“这是报酬。”
　　“不是脏钱，你不必这么厌恶。还有呢？”柳淡淡的说。
　　“萧烈辞官后留在天守城，不过隐姓埋名，现在的天守城锦缎霸头王棠是他儿子。”
　　“晚些让人去趟天守城吧。”
　　“我知道。”
　　柳起身在书橱中抽出一本书，书不很厚，也明显是本新书，他递给身后好奇跟来的仁王。仁王接过书后顿时眼睛一亮：“厉害！这本《欺诈师的乐园》珍藏版我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竟然在这有一本。谢了。”说着便一屁股坐在书房里，津津有味的看起了书，神情仿若十岁孩童得到了喜爱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