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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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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楚。”西华上仙喊了一个名字,那黑影顿时显现出原本的样子,黑衣飒爽,眉间英挺,正是那个将月瑶打飞的黑衣男子。
好样的!月瑶在心底默默地为那个不屈不饶的男子喝彩,她双拳紧握,眼神流光溢彩,只差大声为他摇旗呐喊了。
“你哪里不服?”西华上仙站在高高的露台上,一身的庄严威武。
“我不服——她!”男子的手像是利剑一般指出,正中呈握拳嘿咻状的月瑶。
破碎一地的心,月瑶发觉一天中被无数的人当做焦点真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尤其是现在,清醒状态下的众目睽睽,她的脸突然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两手徒劳地下垂,不知所措的茫然。
“我肯定,她不如我。瀛洲口口声声本着平等的原则,可她又是怎样进去的?我敢说,她就是一个凡人!”
“冠楚,她是何时入的门?”月瑶仿佛看到西华上仙铜铃一般的眸子里暗藏的冷冽和不耐,顿时吓得一个哆嗦。
“我马上查。”也不见他如何操作,就见黑衣男手里多了一本彩光潋滟的书,“姓名?”像是一道利剑直插心脏,月瑶禁不住肝胆俱颤。
“月瑶。”她情不自禁地说,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的手,白皙异常,骨节分明,随着手指的翻飞扉页上更是不时流转着璀璨的银光。
“师父,她不是我瀛洲的弟子。”冠楚合上书,彬彬有礼地答,月瑶甚至清晰地看见他弯腰时嘴角虔诚的弧度。
“哈哈哈哈,你不是要告诉我她区区一个凡人是混进你们瀛洲的,是奸细吧?”男子嘴角的血丝滴到他看不清颜色的衣裳上,污浊不堪。
“闭嘴!”冠楚狠狠一挥手,却见男子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摔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却依旧哼哼唧唧地笑,头一偏,吐出一口血沫和一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牙。
月瑶的脸惨白得如他一样,她甚至觉得下一秒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就是她。
“上仙。”一道蓝色的身影挺拔在身前,却是江流站到了她前面。
“启禀上仙,月瑶是昨日无尘上仙亲自领来让我编入瀛洲弟子的,只因今日是甄选赛,弟子尚未来得及将她编入名册,是弟子失职。”
“你说她是无尘上仙亲自领来的?”西华上仙还不待开口,就有另一个声音早于他提出了疑问,正要发作,却见那声音的主人慢慢踱着步子,步调优雅,正是甄选赛的佼佼者,步微然。
“上仙,请恕微然大胆,向这位无尘上仙亲自领来的弟子讨教一番。”她盈盈屈膝,娉娉婷婷袅袅,恍若雨中不甚娇弱的花朵。
“如此甚好。”西华上仙点头应允。
步微然步履轻盈,然而只是一个晃神间就到了那个倒地不起的男子身旁,“师兄,我替你跟她过几招,可以吗?”声音娇媚,如出谷黄鹂。
“好。”他困难地吐出一个破碎的音节,竟自挣扎着坐了起来,眼里的神光如火把般炯炯燃烧。
“上仙,这恐怕不妥,月瑶她只是一个凡人,她——”
“够了!”西华上仙一声断喝,江流就神奇般地消失了。
月瑶抬头重新审视眼前无所顾忌倾泻下来的一片光,说不清是苍凉还是悲伤。
她看着步微然走向她,嘴角甜美的笑容最是人畜无害,然而她却知道那甜美背后滋生的是什么,就像鸢尾,开的极美极艳,可是那依偎的是怎样的血肉淋漓,她正如它,扎根的并不是表层的土壤。
“等一下。”又有人出言阻断,西华上仙这下真恼了,却见一个蓝衣女子走到他面前,恭敬地屈下了膝,却是他师兄东华上仙的弟子紫嫣。
“紫嫣,有何话说?”终是收敛怒气,这紫嫣平时话不多,更不像是一个多话的人。
“无尘上仙刚传了【飞羽】给弟子,让弟子即刻带月瑶前去有情谷见他,说——”
“师弟他说了什么?”看紫嫣欲言又止,西华上仙只得催促道。
“无尘上仙说就说是他说的,他收定月瑶做瀛洲弟子了,谁若有异议,大可以去有情谷寻他,他自当给个满意的答复!”紫嫣说完,伸出左手,那上面渐渐有光彩流转,慢慢地显现了一根羽毛的形状,那羽毛恍若透明一般,只是上头又有一抹红,像是雕了一朵鲜艳至极的花。
“哼!”西华上仙一挥袖,化作一道流光隐匿了。
月瑶就在那片灿烂到极致的光芒里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紫嫣的手,她的力气太大,像是怕极了丢失,紫嫣却只是轻轻一笑,带着她穿过重重人群,走的极缓极慢。
在经过步微然身边时,月瑶分明听见一个声音,我们走着瞧!然而,她转过头,却见步微然依旧是笑盈盈的,似乎并没有开口讲话,更没有恶语相加。
她疑惑地转头,却见黑衣男子站在一个人的身边,正低声说着什么,而那人,丰神俊秀,温润如玉,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距离那次甄选赛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月瑶也渐渐和周围的人熟悉了起来。她爱笑,总是晃着人的衣袖,一口一个师兄、师姐地叫,那身土绿色也似乎被她穿的活泛了起来,像是漾着涟漪的春水。
虽然底子薄,很多法术都跟不上,就连唯一的一门不修法术的六界鉴史她也总喜欢看那些野史,尤其对神界的那些眷侣极为向往。坐在她旁边是那个曾经吓退她的和冠楚长着同样一张脸的男子,叫冠清。冠清话不多,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谦逊的翩翩公子,然而不知是因为那次的结缘,月瑶有愧于他,还是因为自知兄长有愧于月瑶,冠清虽然待人清冷,却唯独对月瑶例外。
月瑶可以缠着他絮絮叨叨,讲很多典故,例如海神是如何痴情于月神,但月神又是怎样和乐神琴瑟和鸣,鹣鲽情深。有时候讲着讲着她就会望着冠清一个劲地傻笑,而冠清总是伸伸手轻轻地弹一下她的额头,不痛,却总能让她从痴痴的遐想中回到现实。
他从来不问她在想些什么,因为她的眸光总是透过他盯着某处虚无。
他和她从来无关风月。更何况,她还只是那样一个孩子,尽管美丽,更多的是一种天真似的无邪。
月瑶除了和冠清一起经常出双入对之外,更多的时候却是跟着江流。其实不是她要跟着江流,是江流太黏她。
每一次,她约好和紫嫣一起去看日出,赏花,舞剑,弹琴,他总是屁颠屁颠跟在月瑶后面,美其名曰,保护师妹。其实习惯了月瑶的撒娇,江流耳濡目染,早就青出于蓝,我是师兄,我就爱跟,你还能赶我?
月瑶还真不敢赶他,倒不是因为他是师兄,而是那一次甄选赛之后,据说可怜的江流被西华上仙一阵风给拍到【幻境】去了,害得他整整寻了七七四十九天,破了九九八十一个法阵这才从幻境中逃脱,虽说仙力由此大涨,但是想到那段荒诞诡谲的日子,他总是一副要嚎天嚎地的表情,月瑶只得心软了。
相比较来时的耍赖吵闹,每当江流出现在紫嫣的视线中他总是极安静的,一直讲话的那一个总是月瑶。有时候,她讲着讲着就觉得无趣了,看看左边,紫嫣清一色的淡淡疏浅的笑,瞅瞅右边,江流一副痴心不改,含情脉脉。但当两人的视线不小心触碰,却又很快别开,装作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
揪心啊。硬生生夹在他们两个中间的月瑶不止一次想戳破那层窗户纸,又怕自己的鲁莽会坏事,只得憋着,直到在冠清面前大吐苦水。
那一天,听着江流在紫嫣面前违心地大赞步微然是如何美丽贤淑,如何大方得体,月瑶连冲上去踹他两脚的冲动也有了。好不容易脱身去找冠清,却见他和冠楚正吵得不可开交。
她刚学了【顺风耳】,虽然用得不是很利索,但还是听到了一些支言碎语,不外乎是前段时间冠清为了自己和步微然起了冲突,虽然事后没什么事,可那一句“少和她来往”却是听得清的。
冠清和冠楚是两兄弟,而且就像自己和哥哥一样,是双胞胎。冠楚就算再怎么坏,也还是爱着自己这个哥哥的,月瑶想,有句话不是叫恨铁不成钢吗?又或者叫爱之深,责之切?转念一想,那不是说冠清不如冠楚?
月瑶无心再听他们争吵,她当冠清是朋友,也早就对冠楚没有了敌意。
一个人晃荡着晃荡着就来到了厨房。
只是一心想着要找个人少一点的地方,却不知怎的竟来到了这里,传说中瀛洲最鸡肋的地方。
月瑶虽然还是个凡人,但是自从来了瀛洲之后,天天喝花露,食一种叫复果的果子倒也从来没有觉得饿,恍然间原来摆脱五谷杂粮这么久了。
其实人间还是有很多美味的,比如说——月瑶信步走进厨房,这里虽然一尘不染,但确实如她所料,没有一个人。她东翻西找,就找出了绝味,曾经她品尝过的剑仙的酒——厨房必备良品——醋。
一口下肚,仿佛全身的经络都舒醒过来了一样,一种难言的滋味在舌尖打滚。久违了这熟悉,久违了那段安恬静谧的日子。
一口接着一口,像是不怕那酸涩,月瑶只是痴痴地怀念着。
“你这女娃倒是好笑,见过醋坛子打翻的,也没闻过这样的酸楚啊!”突然厨房里飘荡着声音。
月瑶一个激灵就从灶台的草垛子里跳起来,四处张望,却偏生没有见过一个人影。
“蠢死了,蠢死了。”又是那个声音在说话,这下月瑶下了决心,里里外外,只差没掘地三尺了,然而仍是没有见着声音的主人。其实别说人,连根毛她都没见着,只有夕阳余晖下满室的静谧。
“你抬头。”那声音又说。
是了,房梁和屋顶还没找过呢!月瑶暗骂自己粗心,忙不迭地抬头,却见一只白色的老鼠抱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靠在梁上正用他的绿豆一般的小眼珠滴溜溜地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