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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明月多情应笑我 ...

  •   第四章明月多情应笑我

      翌日,夜子晗自一片模糊之中醒来。她习惯性的伸手去拿枕边的手机,看看有没有人找过她。只是这次她找了许久都未拿到,只摸到一只坚硬如石的东西。
      睁开朦胧睡眼,原来是一只玉枕。此刻她才记起她已身处异地。随性地甩了甩手。
      忽然心中一凛,为何身边会有一只枕头?
      难道……
      恍然惊起,仔细端详片刻,他昨夜果真留宿于此。
      她头痛得抚了抚额,昨晚到底发生何事,为何脑内毫无印象,她只依稀记得云净薇提到孩子,可之后……
      “当当”敲门声打断思路。
      “何事?”夜子晗应道。
      “娘娘可起身了?”是兰辰。
      “已经起了。”夜子晗轻轻应道。
      兰辰应声而入。只见她一身喜庆,上身绯色繁花袄,窄袖上用金线秀成的梅花与她今日的梅花妆宛若天成。口若含朱丹,双眸似水,眉心一朵梅花盛放。腰若流纨素,红色缀珠牡丹鞋随着她轻盈地步子踏进房门。
      夜子晗忽然记起今日是华卿涵的大喜之日,她轻笑,昨日他所作一切亦只为今日。
      赤足踏在那柔软的锦绣绒毯上,心神沉静。也许,这身子原来的主人亦贪恋过这样的闲暇时光。
      梳洗完毕,依兰辰所言,夜子晗静坐于铜镜之前,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铜镜中的一切似有非无,支离破碎,宛若这几日来的记忆般光怪陆离。
      冬日暖阳,穿过陈旧的窗,留下斑驳的影,疏离却又密集的存在。
      镜中之人是她却非她,清秀的面容脂粉未饰,却清丽脱俗。宛若空谷幽兰般,沉静美好。
      对于墨云洛的惊鸿一睹在夜子晗的心中烙了殇,初见她,她忆起白居易的“回头一笑百媚生”,可那只能描写墨云洛之万一。如此佳人,又有何人不会为之倾倒。
      “昨日真是为难你了。”声音宛若梨花飘散不着痕迹。
      “谁?”夜子晗的心忽然揪起,转首四顾,兰辰正忙于整理,想必刚刚那句她并未听见。
      “你是何人?”夜子晗心中暗道。
      “我便是你。”夜子晗难易置信地看向铜镜,只见镜中与自己相同面容的女子正朝她盈盈一笑。那分明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素面如玉,玲珑高洁。
      “我便是宁纤尘。”轻声慢语,宛如春风和煦。
      “宁纤尘?你不是……”夜子晗惊道。
      “身已死,神犹存。”一颦一笑,美煞旁人。
      “是你将我招来此处?”
      “并非我力所为。”宁纤尘秀眉轻蹙,继而莞尔:“滑胎之后,我便郁郁寡欢,积郁成疾,前几日风雪甚大,我亦旧疾突发。”
      “滑胎?因何滑胎?”夜子晗追问。
      宁纤尘轻笑,满眼苦涩。夜子晗自觉失言,忙道:“我非有意,往事不提也罢。”
      “往事随风。既我与卿涵此生无缘,我亦无力强求,我身死,你犹存。今后之事还有劳你担待。”宁纤尘的身形逐渐模糊,夜子晗欲多问几句,亦只得眼睁睁地看她消失,无能为力。她心中呼喊片刻亦无人应答。
      看来近日种种反常皆由她起,如今她神形俱灭,只怕日后再无缘相见,思及此处夜子晗黯然神伤。
      今后,她便是宁纤尘,再无夜子晗此人。

      上元佳节,涵王府里外早已布置得雍容非常。下人们里外奔走,热闹非凡。
      府外长街十里寒梅盛放,众芳摇落的喧嚣回归平静,凌寒却不寂寞。冰肌玉骨,傲雪独立。
      此次虽是迎娶侧妃,但迎亲的准备足以与迎娶正妃相媲。
      只因此次婚礼由皇帝做主,故而异常隆重。
      墨云洛静坐在铜镜前,丫头初霁从旁打点。
      镜中的墨云洛,绾青丝,插钗环,坠缨络,眉见一抹妖艳之红,妩媚妖娆,明眸皓齿,眉若翠羽,风目微阖,肤如凝脂。
      凤冠上,十二串碧玉珠帘遮不住绝世容颜。
      “小姐这次是真的要出阁了。”初霁喜上眉梢。
      “何来真假。”朱唇微启,嫣然一笑。
      “八年前,奴婢便觉王爷对小姐有意。只是不曾料到,你们两人竟要经历如此风浪。”初霁提起宁纤尘就来气,如若不是她,小姐又怎会苦等八载。
      墨云洛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事实如此有岂容她改变,若是为了他,苦等八年又如何。尽管大哥曾说他天性凉薄,他们还不是一路走来,如今已成正果,自己已无所畏惧。
      素手执起眼前的寒梅琉璃簪,轻插发中,念及这是他的承诺,巧笑嫣然,美目流转。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此时的宁纤尘一改前日颓貌,已无往日随性,一身绛红示人,乌丝绾成同心髻,血色朝凤步摇斜插其上,红珊瑚缀珠平添喜色。眉间一朵凄艳,红彻心扉。腰间晶莹通透的双鲤佩随着莲步微微摇摆,裙袂之上簇簇寒梅盛放。耳畔梅形血玉闪着妖艳之色,玉容微施薄粉,清丽不失妩媚。
      樱唇含笑,眼似秋水。站于浩渺斋前,抚着冰冷的汉白玉栏杆,素手已变得通红,亦不自知。兰辰立于身侧已是瑟瑟发抖,本欲劝解,但见主子一言不发,只得作罢。
      冬日的暖阳,照不透六年阴霾,她与他已是阴阳相隔,固然情深,奈何缘浅。
      轻抚腕上的红玉髓,指尖划过一片温润。
      “兰辰。”宁纤尘轻轻唤道。
      兰辰一个激灵,从麻木中立刻回神应道:“娘娘,何事?”
      “今日王爷大婚,可有什么要行的规矩。”怔怔地看向眼前的一片红色,不曾回头。
      “娘娘,今日本应去莲华斋接待,只是王爷早有吩咐,娘娘今日可以自行安排,无需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是吗?”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可眼中却溢出苦涩。
      微风起,裙袂扬,腮边青丝乱舞。
      沉吟片刻,方道:“即是礼节,又怎可让我坏了规矩。”
      素手轻拈罗裙,扶着栏杆一步步踏下玉阶,兰辰上前欲扶她一把亦让她拒绝。

      从侧门走至莲华斋,韵乐悠扬,琴瑟和鸣。胜友如云,高朋满座。
      圣驾虽未亲临,但见主座上墨太傅与其夫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便知此次定是皇帝多番照顾。
      前来道喜者观其衣着便知非富即贵。放眼望去,一片锦绣,满目繁花。
      婚礼已经开始,宁纤尘与兰辰站于人群之中,她看不见他的模样,只知他与她必定琴瑟和谐。
      司仪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回荡,一拜天地,感谢上苍赐福于这对天成佳偶。二拜高堂,再谢父母养育之恩。夫妻对拜,从此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长身玉立,手执红绸将她迎进他的世界,她,美目流转,扯不断的思念汇成永远。
      怔怔地看着每一个人,忽觉心中满溢苦涩。
      这是怎么了?
      宁纤尘不解,明明与自己无关,为何还苦苦痴缠。
      她艰难地长出一口气,趁兰辰不备,快步转身离去。
      出了莲华斋,不知何时天降大雪,翩翩四散,上元佳节,瑞雪骤降,对宁纤尘来说不知是喜是悲。
      漫步雪中,留下深深浅浅地脚印,举目四望,漫天雪白亦有寒梅为伴。
      走至一株梅树下,通红的手轻抚那粗糙的痕迹,那是岁月的年轮,是严冬的馈赠。
      撷一朵,放置手心细细把玩。
      良久,轻轻将这朵凄艳插于发间。樱唇轻启,唱出别诗,像是祭奠她与他的阴阳相隔般凝重。
      “悲欢聚合,能堪几度流年
      莽莽红尘,又似几抹风霜
      皓月犹挂,却添疏星几斗。
      慷慨当歌,无奈对酒疏狂!
      萦萦暖风,四散荒野群鸦。
      粼粼微波,哀奏离别之殇。
      肆笑一醉千愁尽,梦里踏歌寂寞来。
      自此天涯无知己,霜寒之日,倾弦有谁听”
      声音轻若浮羽,水眸璨若星辰。
      “哈哈哈哈,好一个‘肆笑一醉千愁尽’。”一声朗笑划破寂寞,宛若春日暖阳般可以驱散胸怀阴霾。
      恍然转身,一青袍男子手中携有一坛酒,立于皑皑白雪之中。宁纤尘缓步上前,此人身材修长,身形挺拔,一身玄青蟒袍称得整个人威武不凡,颇有英武之气。他看向宁纤尘,剑眉微挑,薄唇略带笑意。
      亦是一个俊秀不凡之皇家人物。
      思及此处,宁纤尘轻笑道:“谈及‘肆笑’,纤尘又怎及王爷。”
      “哦?”那人低头俯瞰眼前女子,听闻九王妃亦是前相之女近日回京,久闻这宁纤尘泼辣刁蛮,但从未相见,不想今日会在此刻相遇。当年九皇子为保发妻性命,闹得满城风雨。今日一见,这女子竟是如此玲珑之人。
      他亦轻笑不语。
      良久,方道:“既是‘一醉千愁尽’,如今又有佳人作陪,怎可缺了这美酒琼浆。”
      语罢,撕开酒坛封口,一时间酒香四溢。
      正当宁纤尘出神之时,一盏清酒忽至眼前。她抬眼,只见那人随性一笑,道:“方才曲中满载愁絮,如今有此美酒助你浇愁,何不一试。”
      微楞片刻,抬手接过酒盏,送至唇边,轻抿一口,细细品来。
      入口轻柔,清冽甘醇,只觉唇齿留香,美酒入喉,宛若那人的笑意般驱散严寒。
      见宁纤尘眉眼带笑,那人便自臻一盏,一饮而尽。
      “此酒可有名字?”宁纤尘忽然开口。
      那人微顿,口中慢慢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听到此句,宁纤尘忽觉心中一紧,手中酒盏轻晃。
      唇边勾起苦涩,轻唱道:“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那人轻倚梅树静静听着,一曲即罢,便自顾自饮起酒来。
      宁纤尘见他一人喝着闷酒,便将空盏送至他眼前。
      那人一笑,将盏添满。看着她引颈将酒灌下,又是爽朗一笑。
      宁纤尘手执白玉盏,抬眼望天,看着片片晶莹“簌簌”地落着,一时兴起,只觉眼眶一热,便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微顿,轻“哼”一声,接着吟道:“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好,哈哈哈哈……”那人赞道,接着又将她与自己的酒盏添满。
      宁纤尘嘴角含笑看着眼前人,在那朗目中仿佛读出神伤,只是稍纵即逝难以琢磨。
      那人见她出神,便举盏与之相碰,朗声道:“今日有缘,不醉不归,先干为敬。”语罢盏空。
      宁纤尘微微点头,亦不示弱,饮尽盏中之酒。
      如此你来我往,两人便喝将起来,再不顾心中愁苦烦闷之事。

      已过戌时,雪下得正紧。微熏,宁纤尘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回了浩渺斋。
      华卿渺,是那人的名字。在此地名讳中含有“卿”字定是皇家之人。
      心中慢慢思量,走至内堂,只见兰辰立于门外,焦虑万分。
      见宁纤尘回来,连忙迎上前来,满眼焦急:“娘娘,你去了何处?让奴婢好找。”
      宁纤尘只觉眼前一片阑珊,云雾缭绕。
      见宁纤尘一副醉鬼模样,兰辰忙道:“娘娘饮酒了?”说罢连忙扶着她。
      她轻笑,水眸中满是讽刺,道:“找我干什么?我一个大活人有一大票人盯着,能死到哪里去?拜托你们别一天没事找事做!我又不是林黛玉,不会葬个花就去死!”冲口而出的白话,让兰辰一时不懂她意欲何为。
      今日与华卿渺饮酒时她便发觉有人一直监视她,如今她已规规矩矩地回了这浩渺斋,他还想怎么。
      不顾兰辰惊讶的目光,借着酒劲,她推门而入,狠狠地关上门,发出一声巨响。
      长出一口气,倚在门上微楞片刻。
      转身,却被眼前景象怔住。
      华卿涵一身礼服立于榻边,手中把玩着那通透的琉璃盏,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笑意。见她归来,停了手上的动作,亦定定的看着她。
      那身礼服,如此合身妥帖,眼前之人丰神俊秀,温润如玉。可那身红色却出奇刺眼。
      良久,她顿觉眼眶微热,连忙侧首。
      华卿涵缓步上前,纤长的手指帮她拭去泪痕。
      她抬眼,恍觉天旋地转。
      微凉地唇轻吻上如花唇瓣,似秋水般轻柔,又如蜻蜓点水般划过,不留一丝痕迹。
      未及思量,唇已离去,留下心湖涟漪一片,百转千回,久久难平。
      他拥她入怀,未有一言半句。
      她静静靠入他怀中,亦不做声。
      她知他不易,毕竟今夜,是他与墨云洛的大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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