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入耳》顾空言

4、第 4 章

　　这一架实在是要把两人的魂都打飞了。绿树成荫中，两个少年如一褐一白两只红眼斗鸡一般扭打在一起，招式心法悉数丢在一边，竟是用了街头小混混一般最野蛮无赖的打法。

　　苏刃白从未给人这样教过，故一开始便落在下风。然而几番拳脚之后，本来聪明的他也摸到了些许门路，两个人渐渐打得不分上下。从土上滚进泥里，继而复又滚到土中，两个干干净净的翩翩公子最后竟像滚元宵一样给滚了一身黄泥，再难看出本来眉目了。

　　夏之玄一手扯住苏刃白的腰带，另一只手一记老拳向他脸上挥去。苏刃白猝不及防地受了这一拳，半边脸已是麻了，也不肯示弱，反身回肘在夏之玄胸口狠狠一击。夏之玄向后一个趔趄，好在他反应机敏，伸手想要抓住苏刃白的胳膊，哪知苏刃白人生得瘦力气却是极大，竟给他用手拖倒，又被拉了一只鞋子下去。这下刚刚站稳的两人又双双滚到地上，不是苏刃白捏住夏之玄的鼻子，便是夏之玄拧住苏刃白的耳朵。

　　一番龇牙咧嘴毫无形象地纠缠后，作泥鳅状僵持着的两个人忽然脱了力一般仰面瘫倒在黄泥地里，大笑起来。

　　苏刃白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将手里的鞋子往夏之玄头上一敲，笑道：“还给你，你这个泥巴猴。”

　　“谁是泥巴猴？谁是泥巴猴？”夏之玄一蹦从泥上蹦起来，一下子扑到苏刃白的身上，一面笑一面喘：“你看咱俩谁是泥巴猴？分明是你比我还脏！”

　　苏刃白想把夏之玄从身上踹下去，怎奈腰间却被他两腿死死夹着，动弹不得。只好把头一歪，道：“我比你脏、比你脏行了吧，无赖。”

　　夏之玄得意地笑起来，还一边用手往苏刃白脸上抹泥。

　　苏刃白等的却正是这一刻，他倏地弓起身，猛然退出夏之玄的钳制，继而又狠狠一脚把他踹进泥里。不等夏之玄发作反击，苏刃白已狡猾地一笑，道：“不跟你打，我洗澡去。”

　　那天晚上，宅子里的下人们几乎是人人都被这两尊泥佛吓了一跳。打来的一大桶热水很快便被两人泡成了黄汤。

　　“小苏，你揪得我鼻子好疼！”夏之玄刚一进客房，身上的水还没有干透，就嚷嚷着抱怨。

　　“你不是也拧得我耳朵很疼么。”苏刃白冷冷地说。

　　“小苏，我要被你那一脚踹死了！”不多时，夏之玄的声音再次在耳朵边上炸开。

　　苏刃白忍住嘴边促狭的笑，道：“谁让你最后还要趴在我身上，活该挨一脚。这么大人来还爱跟人打作一团，多丢人。”

　　“那是因为我当你是兄弟！”开轩纳凉，苦夏夜晚几丝夜风吹来蝉声阵阵，夏之玄一双深色的眸子清亮之极。

　　苏刃白笑了起来，这么多日，他似是第一次这么发自内心地笑，坦然而毫无芥蒂：“我哪有你这么能闹的兄弟。”

　　“累啦，哼，我睡觉去。”夏之玄皱着鼻子咕哝一声，拉开薄衾朝里躺去，再无声息。只余下一把大蒲扇还在不安分地一摇一摇，昭示着这主人同样的不安分。

　　“切。”
　　苏刃白笑了笑，便也回房睡了。

　　“小苏……小苏……你睡了么？”
　　半夜里也不知是睡到了几时，苏刃白忽而朦朦胧胧地听到耳边有人在叫。

　　“唔……之玄？……你干什么，大半夜也不让人安生……”苏刃白翻了个身，欲重新睡去。

　　“你真的睡着了啊？”夏之玄不满地抱怨起来：“多没默契，人家分明醒着睡不着，想要找你来聊天嘛……”随即伸手就把苏刃白往床下面拖，“起来拉起来啦……”

　　“……你、你不是人啊，精神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