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墟》叶悉茗

3、白蔷薇

　　苏念薇是被汽车的鸣笛声吵醒的，下意识看向窗外，依旧是没有停歇的下雨天。
　　据报道称，连日来的降雨席卷全国多个省市，有的城市甚至出现了特大暴雨，水患严重威胁着居民的人生财产安全，死亡人数在不断攀升。点开微薄，有网友戏称到某某地方看海，可见有多严重。
　　《悲惨世界》有一精辟的论断“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雨果老先生这一论断不仅跳出了时间，而且跨越了整个地球，从世界的西方跳到了世界的东方，最后在东方得到了极好的论证。
　　这是苏岩的观后感，有些暗讽，却也最真实地反映了城市下水道管网的现状。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为早上七点，苏念薇不知道谁会在天气不好的情况下一大早光临庄园，蹑手蹑脚下床站在窗边一探究竟。她的房间正好临别墅大门，可以看到一辆名贵轿车停在喷泉旁。司机下车撑开黑伞，绕到车子另一边的后座，打开车门。
　　苏念薇在看到熟悉的轿车时她就知道她的养父韩森焱来了。一双修长的的身影迈出来的一刻，却让她大吃一惊，那显然不是韩森焱。
　　韩洛宁醒来头脑还不清明，摸到旁边冰凉的被窝，第一反应就是念薇不见了，吓得她所有瞌睡虫都跑了。看了一眼时间，没想到已经九点过，才放下心来，心道：念薇可不比自己这个贪睡鬼，这时她早已起床。打理好自己下去时就见念薇和其他人都在，还莫名多出了个陌生人。
　　那人从洁白的沙发里起身，扬起一个令人熟悉的笑容，“洛宁，好久不见。”
　　“你是……”韩洛宁沉思，片刻后眼睛发亮，扑到他的怀里“铭远哥哥，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宋铭远，是洛宁的母亲宋薇然的哥哥宋子文的孩子。宋家惨剧发生后，韩森焱把他接到自己家，没想到宋铭远自己不见了。韩森焱当时动用所有可以动用的人脉找寻侄子无果后，也不再提及。然而谁也这个时候他却不声不响回来。
　　“我也为再也见不到你，爸爸说你可能出了意外，不会回来了。”
　　“让你们担心是我的过错，我已经见过姑父，向他说明了这些年的去向。姑父很担心你和念薇的安全，希望你们尽快回到他身边。”宋铭远扶起韩洛宁，越过洛宁的肩头看着刘醒。
　　接收到宋铭远意味不明的目光，刘醒意外。
　　“我此次来也是为了解决你们的一些问题。”两人站在玻璃窗前，看着雨幕中苍茫的天地。
　　“你怎么知道我们警方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个我自会向你说明，但不是现在，我需要查看逝者的尸体。”
　　逝者面带微笑，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和之前所见的所有被害人一样。宋铭远确定，是那群出卖了自己灵魂的人干的。
　　“刘警官，现在我还不能给你们提供犯罪人的确切信息，但是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们不可能抓获凶手。而他们目标的确定也暂时不清楚，所以我们目前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一个人在梦中离去，一梦不醒。”
　　刘醒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可以告诉你，但请你不要宣扬出去。”宋铭远凑到刘醒耳畔，说了一句话。
　　雨，连绵了一周终于在午后停歇，佣人们开始清扫庄园中的积水。
　　苏念薇站在卧室的窗户边，看着那辆载着林安父子的车远去。李沉嫣、苏岩、张翊坤、许筱琪也相继向洛宁念薇辞行，随后警察也离开，庄园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洛宁，先生来电。”周原拿着电话走来，韩洛宁接过，乖巧地喊道：“爸爸。”
　　不知道韩森焱说了什么，只听韩洛宁说：“我，念薇，还有铭远哥哥明天回来。”
　　白蔷薇在风雨摧残下，花瓣掉了一地，枝丫上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也有仅余一两片花瓣的残枝。苏念薇和宋铭远并排站在亭前，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你似乎知道很多？”苏念薇望着前方，“你应该理解我的意思。”
　　“真没礼貌，照咱们的关系，你应该和洛宁一样叫我一声铭远哥哥。”宋铭远侧头看着念薇的侧脸，嘴角上扬，“你是指林森一睡不醒这事，我的确比你们知道得都多，可是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念薇妹妹。”
　　苏念薇不习惯有人这样叫她，皱了皱眉。
　　“如果我说我或许知道些什么，你会不会帮我。”
　　苏念薇严肃的神情让宋铭远收起了不羁的态度，本能地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并不简单。
　　“那要看你说的有没有价值让我帮助你。”
　　“可是我还不相信你，等我认为时机成熟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但是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带我离开韩家。”
　　“我想知道原因。”
　　“因为我是魔鬼的孩子，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苏念薇看着宋铭远的眼睛，黑眸里满是认真和决绝。
　　“你就不怕将厄运带给我？”宋铭远戏谑道。
　　“我知道你有能力保护自己，所以……”苏念薇其实也有一丝不确定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宋铭远失笑，到底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善良孩子，宛如一朵纯白的白蔷薇。
　　“好，我答应你。”
　　苏念薇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柔和起来，微笑着道谢：“谢谢你，铭远哥哥。”她有着比蔷薇更美丽的笑容，宋铭远现在才知道，比起洛宁，其实她更像当年的姑姑宋薇然。
　　回到韩家别墅，是次日中午。
　　韩森焱也在家，知道女儿和侄子回来显得很高兴，叫莫莲准备了他们喜欢的菜。
　　C城传奇人物韩森焱，在亲人面前也不过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虽然看似依然年轻。他怜爱地将两个女儿拉近身边，仔细端详。
　　“我的洛宁和念薇还是一样漂亮。”韩森焱笑得欢畅。
　　“爸爸，我们也才离开几天而已，哪会变化那么大。”洛宁笑着说。
　　“是啊，父亲。”苏念薇并没有和洛宁一样叫韩森焱“爸爸”，而是叫他父亲。在她的心中，爸爸只有一个。“爸爸”和“父亲”虽然意义相同，但是却又千差万别。“父亲”有着疏远的意味，而“爸爸”中蕴含着亲昵。
　　韩森焱也不勉强她叫自己爸爸，依着她的喜好叫。父亲二字虽然有些疏远，却也带着尊重。他知道念薇是感激他的收养，并且把她看得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重才愿意叫自己一声父亲。
　　“好了，我叫莫莲做了你们喜欢吃的菜，想必都饿了，快来吃饭。”这一刻，所有人表面上都忘了林森的死去，“铭远，怎么还站着不动，快来啊！”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午饭，享受着暴风雨前的一片宁静。
　　林森的葬礼定在六月二十九日，那天天气温暖，有着微风。位于山上的墓地边站着林森的亲戚朋友。
　　苏念薇将手里的白菊放在林森的墓碑旁，凝视着墓碑上黑白照片中的俊逸少年。她终究还是欠了他，明知道他喜欢着自己却没有丝毫回应，就算是拒绝都没有。
　　苏念薇看着林森母亲同他的父亲一样都苍老了许多，眼眶还泛红，眼角下方还带着浓重的黑色，看来这几天她都没有休息好。她想说些什么，最后话到了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逝去的人也不会再回来。
　　时间进入七月，夏季是真正地降临了。日子也趋于平静，据了解，也没有谁死于睡梦中的事件发生。
　　苏念薇给韩森焱说想一个人去旅行，但是一个人旅行说是怎么也不放心，希望她可以和铭远一起。
　　“不久前铭远说他要出去旅行，你们正好可以作伴。”韩森焱说。
　　踏上旅行的那一天，洛宁问她为什么要去旅行也不通知她，害得她一个人在家无聊。
　　苏念薇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苏念薇和宋铭远并没有真正去旅行，在机场里转了一圈，又找借口下了飞机。
　　“你现在可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了吗？”来到宋铭远在C城的公寓，他问她。
　　“目前我只能告诉你一部分。”
　　“竟然还分期付款，是不是显得很没有诚意？”宋铭远开玩笑说。
　　“你再这样，我一个字也不会说。”苏念薇有些生气，她是认真的，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最后她将自己梦境的内容和盘托出，只是隐藏了那个声音对她说的话。
　　宋铭远听后，眉头深深地挤在一起。那是个黑暗的世界，巨大的雕花石门在血月的映衬下显得诡异森冷。母亲死于火灾后，他梦到了那个世界。他看到母亲的魂魄消失在那道门后，不知是不是母亲让他在梦中接触到那个世界。不管怎样，这是一个极大的发现，需要尽快告知师父。
　　“你怎么了？”那个样子，苏念薇知道，是寂寞与悲伤。
　　宋铭远勉强笑了笑，“没事。”
　　既然他不想说，那么她也不会问，毕竟她自己也有所保留。
　　天空中银月的辉光似飘缈的轻纱，温柔地抚摸着大地万物。一缕轻纱延伸到巨大的落地窗，窗上嵌着彩绘玻璃，一个娇小的身影逆光立在窗边。
　　黑暗中，有人前来，“大人，乌利尔大人传来消息说，那个世界已经开始动作。”
　　“我知道了。”
　　月光轻吻少女苍白的面容，一头金色的头发在黑暗中却是如此耀眼。
　　未来从来都是无法预知的，即使你预知了未来，依然存在万千变数，况且知晓未来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你拥有预知的能力，那么你会感叹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