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莫忆》顾清黎

32、第三十一章

　　看不出狸笙倒是个讲信用的妖，莫忆一路随他而去，倒真没有再让她干过以前那些生不如死的事儿。这让莫忆轻松了不少。但是，他也没有将她的身世之事告诉莫忆，一路上除了冷嘲热讽之外，就只剩下不停的赶路。他不说，莫忆也懒得开口问，于是就只能这么搁着。闲暇之余莫忆注意到，他们正一路向北方极寒之地靠近。
　　越往北，气候自是越冷。
　　狸笙修为高，又是狐狸，自然无所畏惧，艳粉衣袍随风鼓舞，倒添出几分潇洒之意。
　　莫忆不同，修为低，又是个常人，也没有带多少厚的衣物，只能弓着背抱紧包袱，哆哆嗦嗦地前进，活像个糟老头子。早知道就应该带上那件狐裘披风。莫忆心想，都怪自己图个省事没带，现在倒好，给冻死了更省事。
　　风势有渐大之意，莫忆额前的刘海都给吹到了脑袋顶贴着，半空中夹杂着细小的颗粒，刮在脸上有如用砂纸蹭过。
　　大步往前的狸笙终于注意到，无奈看了莫忆一眼，走到其身前嗤笑道：“怎的不用仙术护身？知道用不出，还死撑着学。”一边说，一边伸手给莫忆施了个结界，接着说，“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活该。”说完便不再理她，转身就走。
　　被嘲笑了一路，莫忆多多少少习惯了些，便只瞪了他一眼，之后继续跟在他屁股后面赶路。其实她知道，狸笙到底不是个狠厉的人，否则也不会嘲讽之余还照顾她，只是言辞太过刻薄，她总是不太喜欢的。
　　有了结界的庇护，行走自是通畅了不少，连身上都有了暖意。于是莫忆不再觉得分秒难捱。
　　就这样走了许久，眼见着天色暗下来了，结界外的风沙更大，狸笙都不得不在周身画了个结界。
　　夜晚风沙比之白日自是有所过之，只是此地渐入荒凉，住户人家少之又少，于是狸笙只好靠他作为狐狸的敏锐第六感，带领莫忆找到了一处背风之地。
　　背靠着石头，只听得风声从身后呼啸而过。
　　狸笙将二人身上的结界解除，顺手捡了几根枯枝，细长的指尖一指，面前已燃起一处篝火。
　　莫忆团着身子烤火，眸子被火光衬得亮晶晶的。她突然想起了之前事情，她实在想不出为何自己当时竟似中邪了一般。抬头便想问问狸笙，却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篝火，眼神飘忽，似悲似喜。
　　莫忆想不通，平常以嘲讽她为乐的狐狸怎会变得如此不寻常。不由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想，这一晃倒把他晃回了神儿，转头狠瞪了莫忆一眼。
　　莫忆悻悻地收回手，埋怨他好心没好报。于是告诫自己不要再干此类蠢事，高高挂起，管好自己便可。
　　过了半晌，待莫忆正昏昏欲睡之时，一道好死不死的声音陡然响起，“走了一路，我倒忘了告诉你了，我们要去的地方以及你想知道的事。”
　　闻言，莫忆立马驱走脑中的睡意，屏息凝神，生怕一个不小心而错漏了什么。“好，你说吧。”她道。
　　“我们要去极北的严寒之地，那里通往魔界。至于你的身世……，不知你那师父跟你提过没有，十八年前魔君宇文炎与其妻被捕，于天界建木之上被处死一事。”当狸笙提起十八年前宇文炎被处死的时候，莫忆想，她应该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之后，“你今年该满十八了吧。现在明白了么。”狸笙如是说。
　　心中对此事已有些预料，于是莫忆仅闭闭眼，便点头。
　　不似以往知道真相后的那般焦躁。狸笙瞧着，这丫头接受得倒快。
　　其实，任何一个人在经历了之前那些经历后，心智都会远远比以往成熟。既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妖这一事实，那么魔君的女儿这一身份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即使这样，你想用我这个身份做些什么？”许久之后，莫忆平静的声音响起。
　　狸笙先是愣了愣，接着道：“脑筋倒转得快。我若告诉你了，你便答应我么？别到时候把自个儿给赔进去。”说着，眼角又露出了嘲弄之色。
　　莫忆轻瞌着眼，淡淡道：“你若问我答应不答应，便不会带我行这么久的路。何必问我，恐怕你心里早已打算了之后的事宜。”
　　“想不到你比起以前倒聪明了些。”狸笙眉梢挑起。
　　莫忆未曾开口，只轻扯起嘴角。发生了这么多倒霉事，若还是以前那般无知，只怕自己以后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所谓成熟，不过一个念头之间。
　　狸笙接着道：“你既问起，我便告诉你。我要你当上魔界之君，如何？”
　　“既已决定，就不必问我。”莫忆道。

　　魔界不比仙界，个个都想着清闲。在魔界，弱肉强食，自是有能者踞于高处。所以莫忆要当上君主，只怕会比较困难。
　　越是接近魔界，莫忆心中越是坎坷。倒是狸笙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心情好了，还哼着小曲儿。瞧着他这模样，莫忆不禁冷哼，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接着又过了一日。
　　夜晚，狸笙突然对莫忆道：“魔界入口在极北一座雪山之下，唯有魔界中人才可自由出入。你体内流有宇文炎的血，纵然同仙生活了这么多年，但骨子里的东西是抹不掉的，所以我跟着你一同，咱们绝对能够顺利进入。只是进去之后的事宜不好打算，咱们得先和以往你老爹的亲信搭上边儿，这样后面的事才能进行下去。”
　　莫忆点头。骨子里的东西是抹不掉的，她想她明白。随后自己便被狸笙转了个身，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先给你过点儿功力，免得到时候万一被拦在门前。”说完，就令莫忆盘膝坐好，双手搁在她背后开始运功。
　　行至丹田处，狸笙忽觉一股吸力，自身修为似水般汹涌而出。不由大惊，心里即刻明白过来，于是拼尽全力收回手，额头汗珠直冒。
　　莫忆只觉得下腹一暖，接着几股暖流汇入全身筋脉。之后便觉得五官比起以往来清明了许多，只是……她看着面前的火堆，想到了血。
　　神使鬼差地将手放入了口中，未等咬破出血，莫忆瞬时清醒过来，盯着自己的手发愣。
　　狸笙缓过来，擦了汗蹲在莫忆身前，见她低头发傻，便揪起衣襟晃了两晃。“怎么，吞了我的修为开心傻了？”他嗤笑着说。
　　“没。”莫忆垂眸道。
　　“那便好。想不到你老爹竟是安的这个心思，如此，怕是不想让你步他的后尘吧。”狸笙道。
　　“恩？”莫忆不解。
　　只听狸笙解释道：“你体内设有封印，我猜定是你爹娘为了让你不再卷入六界纷争而设的。他们封住了你体内的功力，让你变得跟凡人一样，可以平静生活。方才就是你体内封印作祟，吞走我大半功力。我想，虽不至于将其解除，但你现在的能力比起先前，应该是有所上升的。”
　　莫忆点头。狸笙说的她都信，因为方才自己确实感觉不同了些。
　　既是如此，那么，嗜血这个问题，是不是也与封印有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