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骨香》蜜沉沉

3、第 3 章

　　有了鲛人心头之血做药引，聂思妍所中的极霜之毒终于解了。经历了这三年的非人折磨，她早已油尽灯枯的身子想要恢复如常不知还得调理上多少年。然而，也不知她兄长聂锋从哪儿得来了一株七彩莲蓬，每七日喂服一颗，四十九日之后聂思妍的身子竟奇迹般地好转过来，甚至能在侍女搀扶下下地走上几步了。

　　眼见聂思妍的身子好了起来，朝臣们按捺不住纷纷上奏要求两人尽快完婚。他们那位向来不露山水的太子殿下什么也没说，微笑着将所有奏折压了下来。没几日，天下第一巧手月娘就被他请到了玉岷山为梅庄之主量体裁衣，制作嫁衣。名满天下的金手刘醇也在同一天被邀上梅庄，只为打造梅庄之主称心如意的凤冠。

　　萧南楚的态度，不言而喻。

　　让满朝文武吃惊的是，聂家竟像是默认了一般没出过半句话。萧南楚以太子身份执掌朝政，积威已久，这样的情势让那些催促完婚的奏折一下没了踪影。

　　梅庄大厅之中，月娘连日赶制出的嫁衣被莺歌悬挂起来。红绸交叠，裙裾绵延，柔软地垂落在地上所铺的毛毯之上。衣襟和袖口上绣着大衍皇室繁复古朴的纹路，裙上金丝凤凰栩栩如生，振翅欲飞。望着眼前精美绝伦的嫁衣，慕长仪忍不住想起当初自己亲手缝制的那件。她的绣工一般，比之眼前这件自然是望尘莫及，但缝制那件嫁衣几乎耗费了她全部心神，一针一线皆是她深深的期盼和等待。

　　“不满意？”见慕长仪抿唇盯着抓在手里的袖子不说话，萧南楚走到她身旁柔声问道。不是没看到她眼中浓浓的眷恋和怀想，只是不忍心打破，不舍得逼她，所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今后的日子还很长，终有一日，她的眼里将只会留下他一人。

　　“怎么会？很美。”慕长仪回首，红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

　　“那就好。”萧南楚弯了弯眉，像对待孩童般摸了摸她的发顶，“刘醇的凤冠还要再过几天才能做好，到时候我过来陪你一起看。”

　　慕长仪若有所思的目光仍落在红艳的嫁衣上。起初是一时情迷无法开口拒绝，后来想说清楚却在他费尽心思的准备和满含期许的目光中步步沦陷。纵然难以自拔，有些事却是注定不能答应的。

　　“南楚。”她轻唤一声，声音低到了尘里。萧南楚见她缓缓回转过头，眼里闪着让他不愿面对的光。“不必了。”最后一个尾音消失，眼前她柔和的笑渐渐模糊，萧南楚失去了知觉。伸手扶住瘫倒的萧南楚，慕长仪静静看了他半晌，开口道：“夜雀，送太子殿下回去。”

　　“是。”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的阴影中，上前接过萧南楚后便消失了。

　　慕长仪回过身，说道：“莺歌，闭庄。”

　　“是。”听到这句话，莺歌这些日子来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安然落下，微微垂首，恭敬地目送慕长仪离去。

　　没过多久，汴京传来了消息——萧南楚与聂思妍的婚期定在了一月后。此后，有关萧南楚的消息都被慕长仪扔在了一边。直到夜雀突然归来，慕长仪才得知了事态严重。夜雀日日暗中守护，直至今日才察觉到萧南楚的不对劲。一切如常，却不乏些许古怪，细查之下才发现萧南楚中了非同寻常的迷魂术，这才匆忙回来禀报。

　　“苏暮的傀儡术。”听完夜雀的描述，慕长仪的两弯秀眉已拢成了山川。鲛人祭司的傀儡术，以鲛丝为引，融入被施咒者筋骨之中便可随意掌控操作其行为。被施咒者之魂被禁锢，神智依旧清明。鲛丝还会将他的精魄一丝一丝抽干直至死亡，这一过程长达四十九日之久，其中的痛苦不言而喻。除非苏暮收手，否则萧南楚必死无疑。

　　十日后便是萧南楚与聂思妍的婚期。

　　萧南楚，危在旦夕。

　　晨光从窗户缝里渗进来，照耀在桌上放着的寒玉盒上反射出森冷的寒光。盒面上雕刻的凤凰挣脱欲出，被一个精巧的小金玉锁锁住了双爪。玉骨为躯，梅精为魂，她若想出这梅庄只有舍弃这些。静坐了一夜的慕长仪伸出手，拉开了盒上的锁。

　　“小姐！”刚迈进书房就见到这一幕的莺歌整个人一激灵，惊呼了一声上前按住慕长仪的手，求道：“小姐，千万不要！”

　　慕长仪的动作一缓，目光移到莺歌身上。看到她满脸的祈求焦急，想拦住自己又不知如何是好的不安神情，叹了口气道：“退下。”

　　莺歌却不松手，跪下劝道：“小姐，再过百年您便可脱骨成仙，不再受这禁锢之苦，此时强行出庄必然功亏一篑。就算您不顾念自己，也请为主上想想。他为了您费了多少心血您不会不知啊！”

　　“退下！”慕长仪脸上已没了平日里的和润，眉眼间透着股冰霜般的冷然，长袖一抬便将莺歌送出了淳化园。

　　她怎会不知凤定在她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三百年精血温养，悉心照料，才换来了她这次重生的机会。那是她唯一的兄长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这样做定会伤了凤定的心。只是“傀儡术下无亡魂”，一旦精魄被吸干萧南楚便是魂飞魄散，她又如何能弃之不顾？

　　凤凰尾翎从寒玉盒中取出的刹那，红莲之火蔓延肆虐开来，顷刻间整个淳化园成了烈烈火海。若非慕长仪早已设下了十八重封印，整个玉岷山都会被席卷。灵魂的灼烧，痛入骨髓的炙热，还未反应过来便将慕长仪淹没。不消片刻，慕长仪所处之地只余一副玉骨，淳化园中那棵千年红梅也渐渐难以支撑，萎靡下来，瞬间被烈火它吞噬。

　　感受到凤凰尾翎破封，远在姜尧山罗浮岛的凤定心中一沉，他支撑的天络封印也一阵浮动，姜尧山下的数百万阴鬼瞬时集聚试图冲破封印。凤定不敢大意，连忙敛聚心神全力应对。

　　此时此刻，他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