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骨香》蜜沉沉

4、第 4 章

　　萧南楚看着自己握住聂思妍的手，带着她步入朝明园。红袍加身，佳人在侧，都与他无关。这身体早已不属于他，他不过是个旁观者。

　　过几日，“他”会弑父登基，聂锋则会“替天行道”，之后的一切都将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从极霜之毒开始，隐忍三年，也亏了他们费这么多心思引得苏暮出手。至此，萧南楚不再深想下去。他日渐虚弱，如今不到一个时辰便会沉睡，醒来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想来也时日无多。若是她知道他的情况，不知……

　　还未想下去，萧南楚便再次失去的意识。

　　繁复的仪式已近尾声，只差拜过天地便可礼成。眼见吉时将至，礼官朝一旁候着的小太监使了个颜色。掐准了时间，小太监深吸口气，使出吃奶的劲儿吊起尖嗓子高声喊道：“吉时已到——”就在此时，天边传来一声高亢的鸟鸣，硬生生盖住了小太监的叫喊，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青鸾驾车，百鸟相随，何等壮丽的情景，在场之人无不出声惊呼，为这超乎想象的存在。

　　在众人齐聚的目光下，那辆毫不起眼的辰南木车在雀鸟相拥下稳稳落到朝明园中央。车内传出几声短促的口哨，百鸟闻声退去，车门打开钻出一个姑娘，正是莺歌。萧南楚在青鸾鸣叫之时就被惊醒，见到莺歌，车内之人是谁已昭然若揭。

　　“何人胆敢打断太子殿下成婚之礼？！”聂锋站出来喝道。

　　莺歌撇了他一眼，径直转身掀开车帘，引着慕长仪下了车。一股清新淡雅如梅、沁人心脾入骨的奇香随之弥漫开来。慕长仪一身常服，未施粉黛，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如画中谪仙清俊出尘，只余眉间一点朱砂添了几分尘世之气。“玉岷山梅庄，慕长仪。”

　　短短数字震惊了所有人。未曾想，梅庄庄主竟会至此。

　　“梅庄之主远来贺喜，南楚不甚感激。来人，请庄主落座观礼。”面对往日红颜知己，萧南楚淡定自若。话音未落，便有小太监迎上前躬身请慕长仪跟随落座。自始至终，慕长仪都眉目蜿蜒，勾唇浅笑。所有人都等着她的反应，是落座观礼？还是拂袖离去？

　　慕长仪却出乎意料地朝着聂锋所在方向微微屈膝一礼，朗声道：“长仪恳请祭司大人手下留情。”

　　苏暮闻言从暗处走了出来，没想到一个萧南楚竟招来了这位主。“萧南楚命人屠我族人，苏暮恕难从命。”

　　“孙晨已死，南楚如今也受了惩戒，长仪愿做担保绝无下次，还望祭司大人饶他一命。”

　　“晚了。”苏暮摇头说道。

　　“不晚，只要祭司大人收手就不晚。”

　　“我已应允了聂家……”

　　苏暮未说完，慕长仪已浅笑上前将一片鳞片交到他手中。“夜雀已将鲛人夫妇送往北海，祭司大人也该启程回家了。”

　　“你……”苏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凤凰之血，红莲之火，陨冰自破。“凰主有命，苏暮岂敢不从。”

　　“长仪多谢祭司大人。”

　　弥漫整个朝明园的香气，苏暮大抵能猜出一些来。当年凤皇凤定以上古赤炎梅精为其魂之所依，天青玉魄为骨，又用凤凰精血浴火三百年才将凰主凤仪救回。如今千年之期未到，梅骨香现，凰主若要救萧南楚，凤定的心血怕要付诸东流了。

　　“一界凡人，值得凰主这般？”

　　慕长仪报以一笑，再无话语。

　　可惜……苏暮连连摇头，收回鲛丝消失在众人眼中。

　　失去鲛丝的萧南楚不支倒地，他身旁的聂思妍想伸手扶住却被慕长仪抢先一步。此时，在聂锋授意下，禁军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还不快放开太子殿下？！”聂锋阴着脸，沉声喝道。

　　将萧南楚交给莺歌，慕长仪伸手把身旁有些发愣的聂思妍推到了聂锋怀中，抿唇浅笑道：“急什么？最迟一个月，太子殿下自然归来，聂将军有这闲工夫不如多想想如何应对来得实在。毕竟……欺君罔上，暗算当朝太子，更欲取而代之可都是灭九族的大罪。”

　　“你……”聂锋上前一步，眸中涌动着浓重的杀意。

　　“聂将军，后会有期。”对此，慕长仪恍若未觉。

　　地面上猛然窜起一圈火焰，犹如瀑布般将一行人包裹在内。等到火焰消失，慕长仪他们早没了踪影。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地面，聂锋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朝身旁的心腹禁军统领余淮使了个眼色。禁军的刀子悄无声息地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萧南楚是在聂锋几乎确定他已经回不来的是时候回来的。近两个月的时间，比慕长仪所说的晚了许多。占尽先机，精心布置好了一切，却在那人手下转瞬倾覆。

　　“我不如你。”聂锋输得心服口服。

　　聂氏一族掌握北疆数十万大军，一直都是萧南楚的心腹大患，他怎可能没有防范？或者说从很早以前起，他就开始等待聂家的叛乱。若非有苏暮傀儡术相助，聂锋绝无半分机会。叛乱失败，聂家146口人除聂思妍外被尽数处死。被软禁于西郊香山别苑的聂思妍每日礼佛，再未踏出别苑一步。

　　平定叛乱，肃清余党，重掌朝政的萧南楚顺利登基为帝。此后不久，右相之女宋涟被召入宫为皇贵妃，于一年后诞下皇太子萧禹。有了萧禹后，萧南楚就没再踏进过后宫。除却处理朝政，大部分时间这位年轻的帝王都是一个人待着，摩挲着挂在脖颈上的那颗白润骨珠。唯有此时，他的脸上才会出现消失已久的温柔眷念。

　　那日他醒来，莺歌守在一旁，只道慕长仪有急事去了古原见兄长，月余定会归来，让他先处理自己的事儿。谁知……等他再次回来，偌大的梅庄竟凭空消失了，只余下满山梅林，仿若从未存在过。

　　他在梅林外守了十日，等来了那个叫凤定的男人和这颗骨珠。

　　“她一定更想留在你身边。”

　　你回来就好。

作者有话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