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苟延殘喘（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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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蔹最近有点烦，尽管他明面上还是保持着炮灰型的彬彬有礼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恪守本分……好吧，他开始觉得自己不是个恪守本分的人了。
（青玉坛的门规里没说不能带宠物啊……你看老板的密室中不就养了很多活生生的稀有生命体吗？）白蔹为自己找着借口，悲伤地发现首先他和欧阳少恭不是同一等级上的不能相提并论，其次对方养的宠物安静乖巧，而他养的……未免也太过调皮。
这事情得追溯回半个月前，那时候他还在红叶湖附近劳心伤神。
白蔹的绘画技能和恋爱感情史在前世都遭受过命运这个小贱人无情冷酷无理取闹的碾压。
中二病时期，作为一个人设狂魔，还不叫白蔹的少年用铅笔细细描绘出了一个瑰丽的机甲世界，为亲手画出人设稿，他还要求报了素描速成班。速成班的学习非坑爹无以形容，自尊心贼高贼高的小孩为了不让父母的钱白花，努力靠自学刷完了透视原理，而后彻底踏上自学之路，并跪倒在KaranaK的牛仔裤下。
高中白蔹顺应潮流交了个女友。
他长相不算歪瓜裂枣，性格不算阴暗冷淡，身高起码过了一七五，无异味无黑历史无不良嗜好，总的来说还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这个女朋友虽不是貌美如花，但也能说小家碧玉，除了有些话痨外，最大的缺点就是花钱如流水。她花钱还不是花在吃喝玩乐上，而是烧在cosplay和各种展子里了。
白蔹对女友的兴趣爱好一直保持在帮忙付账拎包，不管包里装些什么的程度——何况女友多数时也就让他出出门票饮料本子钱，他也就把展子当商场，算是另类逛街了。
这小日子过得也还算轻松，直到他被女友发现很擅长绘画。
白蔹的画不是走文艺小清新日式动漫风的，他不玩清一色的废萌脸，走的是地地道道的写实风格，比起日漫更欣赏美漫，陪着女友追番时曾表示恶之花和乒乓画风不错，差点被强制进入撕逼阶段。
那时候白蔹脱离中二阶段很多年，也不打算走美术生的路，平日也就努力临摹争取朝人形照相机发展。
女友满脸惊喜说捕捉一只野生大触时白蔹也没想太多。他没进入女友的那个圈子，耳濡目染的那些不足以补充他那伽蓝之洞般庞大的知识空缺。
结果女友用几款游戏把他拖进了2.5次元套牢。白蔹是被FF系列拉入坑的，还在Lightning大姐的光辉笼罩下意犹未尽时，他又被拉进了国产巨坑中……被求了几张画后，白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坑了。
不过白蔹也不是计较那么多的人，他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大理想抱负，全部的愿望也就是能有个人陪而已，在双亲频繁出差家中只有冷菜冷饭等待的高中时代，女友能抽出时间来给他做饭陪他聊天，那他回报一些时间给她也无伤大雅——反正他也挺喜欢这几款游戏。
老板之类的称呼就是从女友那里听来的。
白蔹总是听女友痛呼老板好可怜，求一温柔妹子去治愈他，老板的黑历史是完全能理解的啊之类的话。他不知道是不是世界观的区别，白蔹想他唯一能理解欧阳少恭的就是寻求一人陪伴的心情，这点上古剑一二代悲剧BOSS都一个尿性，博取纯情妹子眼泪无数。
（沈夜也就算了，欧阳少恭那是活该，他对陪伴之人要求过高，一点点的怀疑瑕疵都不能有，还得能陪他直到魂散……神能丢给他巽芳这样的天使已经是垂涎，他还在奢望更多，这不是作死作到家了吗？）白蔹不敢告诉女友他的想法，因为他隐约能感受到他自己的要求也是相当卑鄙而卑贱的。
高中时代结束后，白蔹考去了外地的大学，分居两地后他想了想决定和女友分了，只作为友人相处。
大学白蔹学的是考古系，平日学习之余绘画的本能也留了下来，他开始临摹各种出土文物，在同前女友聊天提到时，对方发了个呵呵的表情，送来附加文件“盗墓笔记.txt”。白蔹百度了下这玩意儿，看着网上流出来的图片，除了工具服装配置外，怎么都瞧不出和盗墓有哪点关系，有几幅更像是民国宣传照。
后来白蔹和考古系里的一个妹子谈上了，这个妹纸带着浓郁的乡土气息，是个质朴的实干家，对展子动漫游戏没兴趣。结果白蔹也渐渐远离这些东西，只有以前的口头禅还保留着，在□□聊天时用上刷刷过时值。
白蔹与新女友同进同出，感情良好，他也快以为自己要和她结婚生子过一辈子了，结果也不知怎得居然穿越进古剑奇谭一里。
穿越并没让白蔹有很大压力，他随波逐流惯了，也就像当初考上大学背井离乡般，在青玉坛生活下来。穿成十一岁的小孩让白蔹有了简单的过渡期，后来丹法礼仪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他也就没精力去管古剑奇谭一不一了。
修仙的日子很容易压制人的性灵，白蔹也不意外。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游戏中的炮灰，他也不是特别在乎。就算各种欲望变得很淡薄，每每望向丹炉下燃烧的青蓝色火焰时，白蔹总会升起一股强烈的想要有人陪伴的欲望。
这份欲望从上辈子一直跟到他现在。
白蔹不觉得世界上有真命天女，在青玉坛别说女弟子了他连根女性的头发丝都没瞧见，要找人陪还是得自己努力。
在下界找女性入门也不现实，唯一可行的就是找灵来陪，自然化灵的很少有自我意志，出门历练打小妖，打的很多不是妖，而是灵。也就那传说中的凤来化灵，张口能说人语，别的只能呵呵。
退而求其次的话是妖。妖有最大的问题就是修仙门派不好养妖，像慕容紫英初登场时那样视妖为恶又嫉恶如仇的人不要太多。
白蔹清楚要养妖陪自己的话，最重要的就是那妖——命要够硬。
他也不是没想过去弄莔莔来养，不过那样就像是养一辈子小孩，而非寻找一个能安心的伴侣。
左思右想白蔹都认为在他逃离青玉坛前，是没希望找合适的妹纸当女朋友了。他原本打算是在成年后就逃离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青玉坛的。
然而命运调戏了他，在白蔹适应身份的第三年，欧阳少恭入门。
未来的丹芷长老是师弟，这设定让白蔹有些吃不消，他估测了下，在老板掌权前估计他是没时间脱离青玉坛了。
（这简直是大宇宙的恶意。）白蔹对着炼丹炉的火焰默默说道，在这两年多里，他已经养成了对火焰吐槽的习惯，可见孤单久了人真的会在沉默中灭亡。白蔹无比渴望脱离这苦逼修仙路，可是除了青玉坛外，他无权无钱又能流浪到什么地方呢？于是只能这样知性懂礼、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欧阳少恭凭借出色的领悟力得了掌门青眼时，白蔹冷眼旁观。欧阳少恭被雷严赏识进入蜜月期时，白蔹冷眼旁观。欧阳少恭被提拔为最年轻的丹芷长老时，白蔹还是冷眼旁观。
（隐藏自己，别碍事，总有一天你会有机会找到真爱的。）白蔹总在心底如此自言自语，每当快要磨去本性时他就去想想前女友，想想该如何吐槽游戏人生，这样日子就好过一点。
白蔹及冠时被派下山历练，游走在世间不断完成任务，而后离开，从一个村庄跋涉到另一个村落，孤独一人的寂寞寥落感越发严重。
命运这个小贱人并不打算放过他。
他向北游历至漠河时，气温降到滴水成冰的程度。虽说修仙之人不畏寒暑，白蔹仍旧选择披上一层薄薄的夹袄避开寒风。白雪皑皑，长路漫漫，即使迈入规模不小的村落里，也很难见着几个过路人的身影。
白蔹已经采集了足够的白蒿和冰凌花，甚至在桦树林中发现了东北这块极罕见的白桦茸，他准备在村中歇息，喝碗羊肉汤后启程往南走。
这时他发现村子路上有个奇怪的人影。
那是位相貌平平的女子，穿着橙金云袖华服，长发盘作灵蛇髻，唇红齿白，气质上也称得上是娴雅大方。吸引白蔹注意的，一是她装束单薄，似同是修仙人士，二是她在寒风中执笔作画，丹青颜料置于身侧却未有凝结之象。
（感觉有点厉害肿么破？）白蔹略有好奇地走进观看，这才瞧见她绘图全貌。原来是幅民居工笔画。
“阁下懂得丹青之术？”女子笑问道。
白蔹眨眨眼，他在这个世界醒来后就没碰过绘画工具，而他虽然接触过水粉油画，但对于国画却是不怎么了解，眼下这幅工笔画透视极佳，相当写实他蛮欣赏，可要是换了写意画，他这个半理科男可没眼光鉴定。
“不敢，在下只是被姑娘栩栩如生的画作吸引，本身对‘艺在神韵，意在画外’的画意是不得要领的。”白蔹谦恭地回话。
“何不一试？”女子说着落下最后一笔，墨水渐渐染开，成画名“暗香”。白蔹这才注意到画中民居尽头，那近乎藏起来的黄花一支，原来主角在那儿！
他感慨了下古人的心思你不懂，婉言想要谢绝，却在瞥了几眼衣纹笔后，选择言谢：“那……在下也不便推辞。”
白蔹略作思考，眼前浮现的是前女友让他画过几次的桃花之景。女孩子似乎对桃花和樱花有独特的偏爱，而桃花谷那种世外仙境更是戳中了她们的萌点。
他挽袖提笔，柔软的狼毫落在熟绢上。白蔹完完全全是依着水粉画的习惯落笔，每次落下都有种不忍直视的惭愧感。
（辛苦学画十多载，一朝穿越全作废，这种心塞怎一个愁字了得啊！）白蔹在心中泪流满面，然而绘画毕竟是陪伴他多年的技艺，这番拾起后，他竟产生了不愿离弃的感情，尽管他所有的技巧现今都已全部报废了。
“阁下似不善用笔锋？”女子端详着说。
“在下惭愧。”
“世间一切技艺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阁下若不嫌弃，这套画具赠与阁下也未尝不可。”女子微哂。
白蔹一惊，赶忙放下笔，作揖：“在下与姑娘萍水相逢，平白无故，怎敢受礼？”
女子摆手道：“我此去北方，要渡河过江，带着画具终有不便，与其放在当铺使其蒙尘，倒不如赠予阁下，我相信以阁下的心念，多加勤练，定能掌握笔锋的技法。”
白蔹叹道：“姑娘可是修道中人？”
女子笑道：“是又如何？”
白蔹道：“在下乃是衡山青玉坛弟子，平日修行炼丹已耗去大半精力，怕是要辜负了姑娘的好意。”
女子一怔，眨眨眼似是在回忆：“……青玉坛？哦，想起来了……无妨，请接受我的好意吧。”话音未落，她就拿着先前完成的画卷，自说自话地朝客栈走去了。
白蔹瞧着画了一树桃花的熟绢，暗自叹息，默默地收起全部的画具：（这下倒是无法推辞了。）
其实以白蔹儿时对机甲的热爱，他本是很想学习偃术的。但青玉坛对偃术没兴趣，不像天墉城那妙法一派会玩变形金刚，除了炼丹外玩的最多的就是符咒。
道家符箓什么的总是让人想到小黄条和急急如律令，约等于装神弄鬼，每每学习白蔹感到森森的蛋疼。但青玉坛对九星神咒有着神奇的偏好，一心觉得多念几遍九星神咒就能“人间万事，令我先知”了一般。
（所以说世间的一切是如此神奇，命运这个小贱人永远不让人轻易得到想要的东西。）兜兜转转半天，白蔹所习得的还是绘画技能，而不是他所向往的偃甲之术。
背着画具回山的白蔹遭到了同门师兄弟的“慰问”，他感慨了下人间处处有八卦后，真的用修炼之余开始练习绘画。
之后门中常言，青玉坛有两个“不务正业”的人，一个是在圆亭抚琴的欧阳长老，另一是在房里作画的白蔹弟子。
被以这样的方式和BOSS相提并论，白蔹表示压力很大。
只要是人多少都会有点好奇心，青玉坛的人也不例外。平日里修仙论道瞧不见什么画师也就罢了，如今隔壁就有个玩笔墨丹青的，自然就会好奇他平日里都涂涂抹抹些什么。
白蔹用神兽草泥马把他们忽悠走后，弟子们给他的评价就成了：“平时课业修习都不错，就是有着画不好画还要拼命画怪癖的师兄/弟”。
只有元勿见过他画的风景画，那小子有一次问他：“白蔹师兄为何从不画人？”
（我总不能说古代的仕女图画风和我的不一样吧？绝壁会被当作是蛇精病的！）白蔹想了想，没想出个好理由，只能摆出史上第一大狗血借口：“约是因为在下想将第一幅人物画，作给愿意陪伴一辈子的人吧。”
（不过我爱的黛安娜到底在哪里啊……）白蔹心塞的。
元勿点点头道：“师兄好理想，不知师兄是否亦擅长绘制地图？”
“地图？若能花些功夫想来是没问题的。”白蔹随意地回答，他可是连古建尺码图都能撸出来的人哦？
后来白蔹想他多半是被元勿坑了，否则老板怎么会心血来潮让他去研究乌蒙灵谷的结界范围呢？
不过白蔹心宽体胖，不对，心胸宽大地原谅了元勿，因为多亏他要收集情报，在红叶湖外围走了一圈又一圈，才遇见了襄铃。金毛小狐狸看起来真的小小的、软软的，抱在手上刚刚及一个手臂。
白蔹逮住襄铃时那倒霉催的小狐狸正在被全异巨首蚁攻击。从没见过狐狸被蚂蚁欺负的小伙子惊呆了，他下意识给痛得“raaww”叫的小狐狸来了发冰夷流云，被小狐狸当成队友地扑过来。
木属性的小狐狸似乎很享受水之仙灵的滋养，白蔹却在心中默默为自己浪费灵力的行为感到羞耻。
全异巨首蚁的恶心点在于他的强力咬合技，襄铃小狐狸无意间闯到他的蚁穴旁就被攻击了。不愧是什么都吃的肉食蚁类。
白蔹看着罪魁祸首蚁快速交替使用小细肢爬回山洞，作为单纯的兽他那体型也有够少见的，恐怕是只特化级兵蚁。白蔹对昆虫类了解不多，知识都是前世从电视专题得来的。
他们在野外行走，多是会备些香囊来驱散蚊虫，否则对于这些小家伙，要一个个赶跑还真有点麻烦而糟心呢。
白蔹注视着怀里的小狐狸，摸了摸她被咬到皮开肉绽的小腿，叹了口气：“你愿不愿意跟在下走呢？”
他是一个很自私的人。白蔹时常这么想，他想要的只是一个伴侣，一个能够永远陪伴在他身边直到他死去的人，至于这个人到底是谁根本就不重要，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干脆地和高中时的女友分手了。
他知道会来乌蒙灵谷时就产生了把襄铃拐回去的念头，因为她命够硬也命够长，她还是个孩子，所以她能陪他很久，并在他离开后继续活下去。
白蔹想自己的念头还真有够恶心有够渣的。
乌蒙灵谷事件告一段落后，丹芷长老越发温柔可亲，仿佛功亏一篑的不是他，而是西天的云彩。他开始欺负那被俘虏来的失忆巫咸，致力将女娲教徒改造成叛逆反派。放弃吧，就算某人再风流不羁、嗜酒成性，最后也是站在主角营中对你挥菜刀相向的其中之一。
武肃长老很不开心，因为他和丹芷长老的蜜月期很快就度完了，直接走向盟友的坟墓。
八年后，青玉坛掌门将会因罹患胆管结石仙逝，病因是蛔虫感染。不过当时掌门逝世后青玉坛直接被武肃长老暴力压制操控，没有人去调查掌门的真正死因，这种现代名词他们也并不知晓。
现在掌门还活得好好的，丹芷长老寻找他那半身的欲望也得暂时止一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性命没得着落，他也没什么心思和武肃长老一起思考如何将青玉坛发扬壮大。
和白蔹那没出息的人生目标差不多，丹芷长老追求的也不过是一方栖身之处，只不过再加上个丧心病狂的手办爱好而已。
他对武肃长老那爱得深沉的门派自豪感没有任何兴趣，在完成自己人生目标、补全灵魂为下一次度魂时刻准备着以前，青玉坛只不过是块渺小的踏板，至于目标达成后，青玉坛是否会沦为他的玩物，对于牛逼哄哄的丹芷长老来说不过是一念之间。
白蔹觉得老板没能补全灵魂也不错，至少他不会对青玉坛做什么大改革，但白蔹最近感觉越发烦躁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苟延殘喘（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