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苟延殘喘（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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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最开始的问题，这烦躁的起源大概有两个。
第一个是他带回来的襄铃小狐狸。襄铃刚到这日夜对开的洞天日月时显得很开心，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独特景致，她迫不及待地在草地上打滚。
过了几天，襄铃才发现一个问题——她想家了。
没错，是过·了·几·天！因为青玉坛虽然风景奇特，却是万年不变的景致，而青玉坛弟子又沉闷得很，她是没能力说话，青玉坛弟子则是彻彻底底的沉默寡言。
她向白蔹撒娇要下山，白蔹不懂，她一气之下从窗户蹿了出去，碰翻小伙子的颜料。
白蔹第一次遇到女孩子任性使气，不由愣怔了下，也不去追，默默低头开始收拾桌面。
本想着收拾完毕就去找那孩子，结果还没弄完，元勿来通知他武肃长老唤他过去。元勿瞧了瞧狼藉的房间，没忍住问道：“是……那只小狐狸弄的？”
“……师弟，我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那狐狸确实颇具灵气，但终究不过是未开化神智的幼兽，这般放任总是不好。”元勿委婉地劝道。
白蔹想了想，元勿不知道襄铃得了他父亲的一部分灵力，故而能幼时化形，早早就有了神智。他叹道：“襄铃她总是会懂的。”
元勿似乎不太能理解，白蔹也没跟他解释的欲望，毕竟他们俩又不熟。白蔹循规蹈矩地行礼告别后，就去了武肃长老那里。
武肃长老还在记挂着乌蒙灵谷的事情，询问白蔹当时早早抵达乌蒙灵谷，可有见到什么奇异之处？
（他大概是想弄清楚老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想想我怎么会知道呢？）白蔹毕恭毕敬地作答，发现没什么线索后，雷严就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这武肃长老走的其实也是偏激的路子，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爱坛之心，可惜勾搭上的是没良心黑肚肠冷血寡情的老板，注定孤独一生。）觉得自己有摆脱单身希望的白蔹毫不留情地腹诽着武肃长老，他悠哉游哉地回房继续收拾那摊颜料，恰好碰上了第二个让他心烦的家伙——风广陌。
白蔹感觉心塞极了。
他和风广陌无冤无仇，没有任何联系，他之所以心塞是因为某次路过圆亭时听见了丹芷长老和巫咸大人的对话——
欧阳少恭抚琴道：“这些时日，兄台休息得如何？”
白蔹第一时间觉得这开头语有些耳熟，他想了想，可能是醉梦江湖DLC里的剧情，具体的时隔太久他记不得了，只晓得之后风广陌要诉说他自己对衡山遇难的事，以及青玉坛经楼的典籍毫无印象。
果不其然，从风中飘来风广陌的声音确实是如此叙述。
稍稍同情了下现在如同小白兔般苦逼的巫咸大大，白蔹管住自己的好奇心往弟子房那儿走，不想却听闻：“闲暇时于青玉坛经楼内阅读经卷，隐约像是知道些，却又不曾亲眼见过，仿佛是曾听谁讲过，内容则与经卷所述颇有不同。”
欧阳少恭若有所思道：“想来，以往兄台身边有不少博文雅士。”
风广陌摇了摇头，道：“欧阳长老有所不知，我瞧见书中‘天有五星，地有五行。’的说法，然记忆中那人却道天有八星，除难以观测的两星外，我们亦是生于一颗星上。”
欧阳少恭愣怔，哂笑道：“这说法，倒也是新奇。”
风广陌道：“人自出生到灭亡都离不了地，怕是只有天上神明能晓得星辰是何物，细细想来那人不过是疯言疯语。”
欧阳少恭垂眸道：“神明……兄台可知上古时，曾有仙匠以星屑铸剑……”
白蔹发现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火速远遁。（坑爹啊，是哪个沙比给风广陌灌输八大行星的概念啊，懂不懂这里是架空世界啊？有本事你不用灵力驱动偃甲，用电力来驱动啊？）
（这个世界好像有点不太妙。）白蔹一想到可能还有个穿越者在幽都和巫咸大大关系不错，他就感到森森的蛋疼。
倒也不是说白蔹是个不能接受穿越者的人，他才不在乎对方是什么性子有什么理想，只是听风广陌的转述，怕不是个安分的人，真是可怕。（别弄出什么岔子啊，老板可一定得挂，否则咱们这群青玉坛弟子还有希望在么？）
白蔹知道自己是个别里科夫型的人，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怕是已经改不了了。
白蔹对风广陌避之不及，生怕他又作出什么惊人之语，但风广陌不知道，他还是大大咧咧地在青玉坛自由自在地晃悠，别提有多拉仇恨了。
白蔹想：（一个人如果生来便是只天狼，无论是谁用项圈去管制它，一旦得了空隙，那份杀伐之气是掩盖不住的。）
就算对风广陌本人无感，白蔹还是觉得躲开为妙，丹芷长老态度暧昧不明，武肃长老一脸小子你哪里凉快滚哪里的嫌弃样，怎么接触都是个麻烦而已。
白蔹回房收拾完毕，盘坐于床榻上，展卷而观。
等了一个多时辰他开始惶恐不安起来。白蔹起身出户，迎面见人便问：“松音师弟，你可有见过在下带回来的那只狐狸？”
松音摆手以示不知。
白蔹后又连问几人，方知襄铃竟是妄图下山去。他叹了口气，向映空长老请报后，急急忙忙出了青玉坛的结界，沿途细细寻找襄铃踪迹。
青玉坛处在洞天日月，外界昼夜变换与之无关。
离坛时，衡山正处黑夜，月轮高挂，树影婆娑，别有一番鬼气。白蔹皱眉，举手燃起一团阴火，沿着山路慢慢查看。
白蔹是在衡山山腰的一个山洞里找到襄铃的，那孩子蹿得快，竟是从山上滚了下来，落得个小腿骨折的下场。
白蔹心下叹息：（这小主角不过跟了我几日，便两次受了伤，难道这就是命数，连主角的气运也抵挡不了？）他深思着给小狐狸来了发五色辉灵，把她抱了起来。
“是厌倦了吗？”白蔹轻轻问道，“你把在下的颜料大半都弄泼了，在下这几日要下山另购，你要一起吗？”
小狐狸转着水润的眼珠，缓缓用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好孩子。”白蔹闭上眼，（穿越来到这世界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不，妖亲近，感觉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舍得送回红叶湖了肿么破？好不容易才起了个念头……唉。）
次日白蔹罕见地去了丹阁，自欧阳少恭的炼丹技艺受到赏识后，这里几乎便是他的地盘了。
果不其然丹阁内只有欧阳少恭一人，穿那仿佛万年不变的秋色长袍，披着绣有精致暗纹的浅黄长褂。
白蔹恭敬行礼：“弟子见过丹芷长老。”
欧阳少恭挑眉看了过来：“白蔹？素来少见你到此地。”
白蔹道：“叨扰长老炼丹，弟子听闻长老博闻强记、见识非凡，特来有一事相问。”
欧阳少恭莞尔道：“不妨直言，若是知晓，在下自当告知。”
白蔹道：“不知世上是否有法子能感应到另一人的位置，或是能知道对方安好？”
欧阳少恭似是有些惊奇，他敛眸思忖片刻道：“在下确实忆起一物，虽不知是否是白蔹你所寻之物，且听在下说来……听闻数十年前博物学会的一位玉雕师在辽东发现一块颇具灵性的高古玉，以巧夺天工的技术将其切割雕刻成对玉‘藤缠树’，有‘树缠树绕树，永结同根树’的寓意。相传此对玉互相具有感应力，只是这内容颇有乡间谣传之气，也不知是真是假。”
白蔹拱手一拜：“谢过长老，弟子自会一探。”
欧阳少恭道：“不过是供了些许传言，哪里值得称谢……白蔹你若有寻它的意愿，可前去江都花满楼，那里有位擅长占卜的高人，在下与她略有交情，报上在下的名号，她或会帮你一卜对玉的下落。如此这般在下也算是尽了绵薄之力。”
白蔹道：“谢长老点拨。”
欧阳少恭忽然道：“白蔹，若能寻得此物，你打算何作用？”
白蔹沉默了下，回答：“弟子只求一试，此行希望微茫，怕是要等成功之后，再做打算。”
欧阳少恭垂目笑道：“如此甚好，白蔹啊~你可知对人纵使百般温柔，千般呵护，又哪里比得过人心的瞬息万变？然你若心意已决，倒不妨一试，无论结果，也能扪心自问，说上一句不悔。”
白蔹鞠躬道：“长老之言弟子铭记于心，请容告退。”
“去吧。”
欧阳少恭目送他离去，丹阁内恢复一片寂静。他目光沉静通彻，嘴角浮现起不可捉摸的笑意，轻声唤道：“元勿，你可以出来了。”
白衣的少年从丹阁内侧走出，弯腰行礼：“长老。”
“没想到白蔹居然会这时闯进来呢。”
“是否需要赶在白蔹师兄前办完此事？”
“不用劳神避开他，”欧阳少恭哂笑道，“说来，元勿，你觉着白蔹此人如何？”
元勿皱眉，拱手行了一礼：“弟子不敢妄言，白蔹师兄行事谨小慎微，待人冷漠疏离，未表现出对任何长老的倾向性。”
欧阳少恭摇了摇头：“元勿啊元勿，你却是看走眼了……冷漠疏离？呵，他看这青玉坛上上下下数十人都像是在看死人，行将就木苟延残喘的亡者，唯独对那只金毛狐狸，眼底倒是酝酿起几分温情。”
元勿道：“长老明察秋毫，弟子远不能及。”
欧阳少恭挑起嘴角：“元勿，有一种藤，唤作无根藤。就同名字一般，它无法独立生存，只能攀援依附于树木上，随着它的生长，树木遭到束缚，最后一点点耗死。”
元勿有些不明所以，他只能道：“弟子受教。”
欧阳少恭道：“然而，这都是咎由自取对吗？”
元勿想了想回答：“若最初任由无根藤攀附，即使最终被吸干了养料，被夺走了生机，那也只能说是自食其果。”
欧阳少恭道：“元勿，你总是附和我的。”
元勿道：“皆因长老言之有理。”
欧阳少恭瞅了眼恭而有礼的元勿，将视线又移向丹炉：“元勿，这回在下叫你做的事，肮脏不堪、灭绝人性，让你心生不满，你不愿继续跟在在下身边，选择去投靠武肃长老了。”
元勿愣了下，毫无迟疑地低头道：“弟子明白了。”
“且去吧。”欧阳少恭甩袖道，之后便似乎再没有去留意元勿。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苟延殘喘（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