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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愁长思难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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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流传的是泡泡的邪，但他自诩他的剑也很快，不比冷血的四十九路差，也不比戚少商的一字剑法差。
但现在，他不禁有些怀疑，因为顾惜朝使的正是一字剑法。
镂空的无名长剑，带着一韵之奇，带着一念之巧，让他左支右拙，疲于应付。
他不禁暗自愤恨，这戚少商将自己的成名剑法都交给了顾惜朝，之前在鱼池子里，这俩人就是在自己面前做戏！
虽然不知顾惜朝如何躲过了他的药，但戚少商自始至终不曾动过，想来已经中招。
他心下稍安，连跑路也不辜负他的邪，就带着一身斑斑血迹，跑得邪门，跑得诡异。
顾惜朝也并不追，反倒在这一庙的突然安静里，好整以暇地走到戚少商面前，然后取笑道，“大当家，你又中招了。”
看着对方额间的冷汗有一滴滑到了睫毛上，一颤一颤，要落不落。
他伸出手指接了下来，又一脸嫌弃地在对方身上擦了擦。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戚少商声音倒是如常。
“一靠近火堆我就发现了，所以一直暗中屏气，等你把人赶走，我才敢呼吸。”顾惜朝为他解惑，“想来泡泡把毒下在了一个一点儿内力也无的普通人身上，戚大侠怎么会戒备一个普通人呢？等到毒遇热散发气味，便自然而然地中招了。”
看着戚少商额间的汗越来越多，顾惜朝笑道，“看来这毒专门对付你这种内力高深的大侠，对了，箱子燕也是九幽的三宝葫芦所吐哺，想来定是异曲同工。”
他说着，看戚少商冷汗津津，却仍兀自端坐，不由又赞叹道，“你运功逼毒疼痛定然加倍，却仍神色如常与我说话，当真是一派英雄气概。”
一派英雄气概的戚少商半垂下头，眉头皱作一团。
顾惜朝蹲下来看他。
他拿回戚少商从自己这里收去的东西，拣了一粒药丸，给对方喂了进去。
“戚少商，从出了鱼池子，你就一直带着我走些奇怪的路，一个人影也见不着，你可是怕被人看见我和你在一起？”他问道。
戚少商沉默了一下，那药大大缓解了他的痛苦，他也抬起头来看他，“是，我怕有人来杀你，我却只能看着。”
顾惜朝愣了愣，“现在我的东西已经拿回来了，我或许打不赢你，却也未必死在你前面。”
戚少商道，“所以你想一直被追杀？留着一条命，堂堂正正的赎罪不好吗？”
顾惜朝也沉默了，半晌道，“戚少商，你究竟在想什么？你想在与我有血海深仇的人那里保下我的命？”
戚少商看他一眼，“我想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顾惜朝顿了顿，然后一甩衣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戚少商，你这人哪都好，就是有一个大毛病，非要人信你的侠义，信你的对错。可我本就是奉命来杀你的，我哪里有错？”
戚少商沉声道，“你用一字剑法杀雷云雷豹，诬陷于我，大顶峰上，你坑杀无数连云子弟兵，这些难道不是错？”
顾惜朝毫不迟疑，“我只想尽快杀你，并不想节外生枝，什么方法好用，我就用什么方法。”
戚少商声音更沉，“雷卷已声明脱离雷家庄，你却还是杀上门，又害去无数性命。”
顾惜朝却一眼看向戚少商，愤声道，“你前脚放过我，后脚却让穆鸠平辱我，我心中不平，我这辈子没遇上过几个良善之辈，我也犯不着怜惜世人，若不是你走得快，我定要拿你泄愤。”
戚少商一愣，似乎想起了雷家庄一役后穆鸠平向他邀功的老王看瓜，他涩声道，“对不住，我不知道老八会……”
“戚大侠在向我道歉？还真是恩怨分明。”顾惜朝撇嘴嘲讽。
“可你后来，还杀了碎云渊一众无辜少女。”戚少商缓缓道。
月光已悄然爬了进来，垂映火光，或许他们准备就在这夜色里，一条条铺陈曾经的血腥，企图争论出个是非对错。
这本就是一个关于背叛的故事。
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经历了一次次的背叛，犹自茫然不解。
然后他便将这背叛连同一众苦难撒给他笔下的主角们——
惊才绝艳必难施展，胸怀天下被污叛国。
风姿隽秀却出身贱籍，潇洒豁达就注定被骗。
要么没什么朋友，要么被朋友背叛。
天意弄人，风波浩荡。
于是顾惜朝心中怅惘，戚少商心头悲苦。
他们该如何生活，如何拆解？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的眼睛，面目坦然：
“你也说了，我杀了无数人，结下无数仇怨，我只能尽快杀你立功，否则不提那些人如何寻仇，单一个你就不会放过我。”
戚少商也看向他，却是一声叹息：
“在安顺客栈，我虽然说我不会放过你，可我不是接着就放你走了吗？”
顾惜朝眸光一闪，只听戚少商接着道：
“还有神威镖局，看着我拿着鱼签去找你，你很得意吧，还有在鱼池子，你明明已经答应跟我走，出去后还是刀剑相向……”
他滔滔说着，到了最后似乎也意识到不对，戛然停住。
顾惜朝却一脸兴致盎然地听着，此刻戏谑道，“大当家终于记起来你的记忆错乱了，你后面说的那些我倒是也可以认，只是……你对我做的那些，又该如何算？”
戚少商看着对方无甚表情的表情，看不出他是以什么样的态度要和他算这种事。
月光也仿佛因为话题的陡然转折，黯淡了些许，闪烁无言，却更显旖旎。
戚少商看向顾惜朝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带着恶意，却饱含稚气，似有情，若无情，竟越看越纯真，越看越璀璨。
心已在外漂泊得久了，君问归期。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有谁知道答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