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醉》曾小诗

9、第九章 名门之家

　　花椒焦急的徘徊在庭院中，抬眼便见云凤儿进来，惊喜的迎了上去道：“姑娘，你可吓死我了，怎么回事儿呀？”
　　云凤儿浅浅一笑，微微张口，却瞧见她身后一双怨怪的眼神，耸了耸肩，将绸缎抛与那人。
　　童小七一手接过，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若非五姑娘见机的快，只怕你的身份便要暴露。究竟发生了何事？”
　　云凤儿步进厅堂，嘴上若无其事的道：“没什么，中间出了点儿岔子，诺！画儿弄回来不就成了？”
　　“画儿呢？”
　　云凤儿秀眉蹙起，不耐烦的回身道：“不是在……”后半截话儿被眼前空荡荡的绸缎硬硬的塞了回去，脸色大变，“袋子呢？袋子呢？”
　　童小七手中的绸缎被她弄的泄了满地，却依旧没找到肩袋，云凤儿有些错愕，呐呐的问道：“袋子呢？”
　　童小七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袋子不见了怎么问我？”随即露出怀疑的神色。云凤儿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不能置信，偏生他的眼神仍然保持如昔，原本今日已然困苦，此刻彷佛又被狠狠的扎了疼痛，不由得眼中闪过愤怒，吼道：“我没有！我吃饭的家伙还在里面呢。”却见他仍旧是一副不信任的表情，不由得将绸缎拍打在地，怒道：“我说了我没有！”
　　气急的她指着他的鼻子，嘶声道：“哼！一个只会送碗粥，一个只会送衣服。其实你们都不敢！你们都不敢！”她越说越觉得苦从中来，落下了两行清泪，伸手胡乱抹了两下道：“好！好！好！你们等着，放心好了，我给你们找回来。”
　　手臂一阵疼痛，赫然撇头怒目而视，童小七自觉力道用的太大，说道：“你去哪？”
　　云凤儿嘴角掠起一丝嘲弄，道：“我去给你找画儿去。”
　　童小七手未松开，道：“你知道丢哪儿了吗？”
　　云凤儿心思一转，凝望他半响，淡淡道：“我知道，放心好了，我不会用假的。”
　　童小七皱了皱眉，道“我不是说这个……”
　　“放开我！”冷冷的声音像冰坚一样锐利，童小七怔了一怔，松开了手。云凤儿揉了揉手臂，抬眸恨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沿着宽阔平坦的青石大路，云凤儿快步往珍墨斋走去。一定是拿错了绸缎，可那娘子是谁又不得而知，当时的染坊也已无人影，她只好携着一块晕染好的丝布去找徐惠。
　　珍墨斋的斋主徐惠是满庭芳治下大明门门主，他见云凤儿忽然到来，多少有些意外，忙不迭的上前行礼。云凤儿将丝布扔与他，道：“知道是哪里的吗？”
　　徐惠愣了一愣，顺着阳光细细的查看，道：“这是东华染坊的？”
　　云凤儿道：“对，我要找一个人。”
　　徐惠侧头想了一想，说道：“东华染坊染出的丝布是供宫内使用的，你要找的人莫非是宫里的？”
　　这回轮到云凤儿愣了，若是宫里来的人那可怎么办？徐惠见她似乎有些为难，又问道：“你这丝布是从哪里得来的？”
　　云凤儿答道：“染坊呀？”
　　徐惠颔首笑道：“那就是了，这东华染坊晕染的丝布虽是宫里用，可它若不做成绣品也是无用。”
　　云凤儿不甚明白，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徐惠淡淡的笑道：“你不会不知道这御用绣品世家是谁吧？”
　　御用绣品世家？不就是商家吗？……云凤儿想及此处，失声道：“商青鸾？！”那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立刻映在眼前，她就是江南双绝之一的丝绣大家商青鸾！难怪内庭侍卫见到她如此的恭敬。与其并肩相称数载，如今得缘一面，哪还敢再讲她是托了父荫，占了美貌。
　　云凤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眸见到徐惠好奇的眼神，似被瞧破什么尴尬地道：“我要找的就是她了。”
　　徐惠久经人世的眼睛抬了抬，意味深长的瞄了她一眼，缓缓道：“她是家娘子，想找她得进商家，不过商家却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云凤儿随着他进到珍墨斋内堂，坐下来只听他说，“青鸾大家将来可是要进宫的娘娘，宫里保护的紧，想要进商家得另想个法子。”
　　云凤儿听罢有些好奇，想起在东华染坊的一幕，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些内庭高手对她那般恭敬。”见徐惠满脸不明，斜眼瞅他，笑说道：“以本姑娘的本事，去商家取件东西还用这般费劲？”
　　徐惠“嘿嘿”一笑，看穿她心中想法，道：“你的本事任何东西那都是予取予求的。可你道那商家好去的么？她们家里出了贼人，青鸾大家定然知道是贼人是你，吴宫必定倾尽全力捉拿，你担当的起么？”
　　云凤儿思付片刻，知他说的也对，不由得头痛起来，问道：“有什么法子么？”
　　徐惠琢磨了片刻，道：“想进商家，你得从她嫂嫂身上入手。她嫂嫂倒是一位喜好丹青的行家，若知道你是云凤先生，只怕很乐意请你做西席的。再说了，你不一直想着能安心画画儿？商家大娘子可欣赏你的丹青，你若做了西席进了商家，你那帮兄弟们总不成去强行将你拽回去吧。”
　　云凤儿眸中光华璀璨，脸上不变的淡笑更加重了几分令人目眩的风姿，“什么时候起，本姑娘的画儿也这么受欢迎了？”
　　徐惠摇头笑道：“我也不知何时起，云郎君的扇画成了娘子们争相索要的佳品。真正是堪比了青梦大家的霓裳舞。”他眯了眯双眼，续道：“商家大娘子多年为了小郎君的师父头痛，我敢保证，你若肯做云凤，商大娘子一定请你做西席。”
　　云凤儿一双深湛的眸子凝视他半响，转头望向天际，虚眯着双眼提袖遮挡刺眼的阳光，悠然道：“说的是不错，这法子我看着挺好，逍遥自在，也只有你徐惠才肯相帮于我。”
　　徐惠低眉笑道：“你就当去散散心，徐某别的不会，让你有乐子那还不简单！”
　　……
　　云凤儿轻转手中的碧玉竹杯，一汪绿色看得令人陶醉，笑意浅淡，伸手沾点茶水，在桌上划弄着，反反复复皆是商青鸾。
　　商青鸾，因独特的金丝绣手法成为当之无愧的丝绣大家，与自己的霓裳舞并称江南双绝，没曾想她尽然是即将进宫的娘娘。深深的叹了口气，虽是风华正好，却因早已注定的命运，永远不能奢求任其自流。匆匆看客，岂会知晓那股冰清冷绝背后的哀愁？
　　是怨吧！如我同她！
　　外间的声音逐渐清晰，思绪亦随之而转。商家的小郎君正值年少贪玩，又是一脉单传，颇为宠溺，一屋子的女人亦拿他没有奈何，更是不听先生教导，商家大娘子为此很是头痛，所以徐惠想举荐云凤儿入商家做西席。
　　只听徐惠说道：“小郎君又将先生给气走了？”
　　不知商家大娘子如何作想，并未回答。云凤儿暗想这小郎君倒是很有些本事，也不知皮窦成何样。她掀起门帘走了出去，徐惠身前是位亭亭玉立的年轻贵妇，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水，清丽明媚，但神态端庄，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派。一见便心生敬仰，不敢有半分怠慢。
　　“这位便是我曾与你提过的云凤先生，若是娘子想请西席，云凤先生必能替您照拂小郎君。”徐惠向云凤儿道：“商娘子正为小郎君的事忧心，先生若是得空，可请思虑一二，我就不打搅两位了。”说罢便将商紫瑶丢与云凤儿，转头走远。
　　云凤儿向商紫瑶见礼，恰巧她亦在打量着她，目光一触，商紫瑶俏脸一红，垂下眼光轻柔地道：“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缘一见，不甚荣幸。”
　　云凤儿见她冰肌玉骨，肤色晶莹通透，虽比其小姑商青鸾逊色不少，但却另有一种楚楚动人的悠闲妩媚，教人倾倒。商紫瑶道：“此处不便，先生可肯移步至商家一谈，见见逆儿？”
　　云凤儿心中一动，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请进商家，不由得有些踌躇，想起商青鸾，此刻又推拒。心里叹了口气，下定决心拿到画儿后便即刻离开，最好是别再撞见她了。想必她也拾得了《洛神赋图》，只不知会不会晓得是自己盗来的。
　　商紫瑶坐进车里，云凤儿自知此刻身份，骑上马儿，随在马车之后。不一会儿马车转入了一个庭院里，下得车来，只有曲折回廊，远远望去，水色连天，原来商家竟然是在城外，就着湖中一片孤岛筑起宅院，幽致宁凉。
　　步进一处厅中，两人分宾主坐下，四名女侍奉在旁，为两人送上香茗。云凤儿转头四顾，原本一处小小的雅阁，建得如此精细，四面环水，院内遍植修竹，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宛如隔世仙境，满目凝碧，透骨生凉。再望商紫瑶，恍然大悟，只得这般仙灵，方能将养出如斯女子。
　　商紫瑶似乎有点慌乱，喝了几囗热茶后，才敢往他看来，文静地道：“早闻先生丹青妙手，妾身何其有幸邀先生来此，徐斋主荐先生来往，妾身尚以为先生会推拒呢。”
　　云凤儿心想着这都是徐惠安排好的，见她礼遇卓著，不经心生愧疚，看着她美丽的秀目微笑道：“娘子真是过奖了，在下同徐斋主同属分内之谊，娘子有何事需要在下，不妨道来。”
　　商紫瑶叹了一囗气道：“今次邀先生来此，实有一事相托。”她双目略带凄然的凝视远处，转回目光续道：“还不是为了这劣子，先夫走后，妾身所有希望全放在他身上，那知他生性顽劣，不知自爱，终日只顾嬉玩……”
　　云凤儿笑道：“孩子谁不爱玩呢？”
　　商紫瑶摇摇头，苦恼地道：“哎，先生有所不知。妾身已经找过很多有名的学者教导他，只是谁也拿他没法，一转眼便不见了他，妾身身子不好也管不过来，除了对他小姑还稍有点害怕外，阖府的婢仆全怕了他，他……唉！我不知怎说才好了。”
　　云凤儿道：“他多少岁了？”
　　商紫瑶不好意思地答道：“十四了。”
　　云凤儿失声道：“什么！”她惊奇的是商紫瑶竟然有个十四岁的孩子，那她究竟多大便进了商家？商紫瑶见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已猜到她心中所想，无奈的道：“妾身十三岁便嫁入商家，如今亦有十八个年头，先夫走的早，小姑当时也还年幼，便没人能好好管教于他。”随即叹了一口气，方如梦初醒地道：“噢！茶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