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皓月孤光谁与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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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
上元佳节。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今夜的上海滩，在花灯和烟火的映衬下，似乎一如往昔之繁华安定。
杨慕初在众人的簇拥之中，难得地失了神。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明月逐人来，然，故人何处？
有人不合时宜地前来敬酒，见他失神，随口开了句玩笑，“杨老板此刻心不在焉，可是思念家中佳人？”
杨慕初回过神来，扬起招牌般的微笑，“可不是，谁让你们请不动晓江的？”
而此刻，俞晓江正身处春和医院的地下密室之中。
冰川计划？俞晓江难得地有片刻的惊讶，随即微不可查地蹙了眉，日本人还真是贼心不死，眼下正面战场呈胶着状态，日本三个月收服中国的如意算盘早已彻底落空，此番冰川计划若是研制成功用于战场，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夏跃春也是神情凝重，“我打算和阿初说，请他协助研究冰川计划。现在正在和组织上申请。”
俞晓江点点头，“希望能赶得及，如果真的用到战场上……”
夏跃春眼神里渐渐显出几分坚定的意味，“不会的，即便凭我们的力量不能力挽狂澜，我们会做好准备倾其所有，阻止冰川流出上海！”
俞晓江轻轻地拍了拍夏跃春的手，“我知道。”
只沉默了片刻，夏跃春重新打起了精神，微微地笑了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酒过三巡，杨慕初难得地有了些薄薄的醉意，一群人为了要讨个所谓的“好彩头”，在院子里挂起了花灯，此刻竟吵着要去猜灯谜。
杨慕初斜靠在门边看着他们，目光里有些微的醉意，更多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有人无意中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杨慕初褪去温润的外表之后竟是这样的可怕，哪怕他在商场上狡猾得像只狐狸，果决得像只猎豹，也没有让人觉得像现在这样——不笑含煞，骨清魂泠。
只是一瞬间。
有人叫杨慕初一起来，说别管能不能猜出来，只图一乐。杨慕初笑了笑，走进人群，举手投足间又是一副君子做派，哪怕周身依旧带着淡淡的疏离，却也当得起温润如玉四字。
没错，杨慕初当真如玉——外表温润，内心坚忍，触手却冰凉。
只可惜，不是人人都能了解他的外表下，掩藏着什么。
俞晓江跟着夏跃春一路曲折地走到了另外一间相当隐蔽的密室，依旧是治疗室的模样，推开门才发现所有的治疗设施竟是一应俱全，正想感叹一句夏院长果然是做戏做全套不论哪里都准备得万无一失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人却让她一瞬间就失了所有的声音。
那个人……
曾在多少个夜里在梦中与自己相见，却是相顾无言，只是每天醒来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沾湿了枕巾……
此刻，那个人就躺在那里，哪怕是那样的苍白和虚弱，却是……
俞晓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是这样脆弱的，她的脚步甚至还没有移动半分，泪水就已经夺眶而出，她想开口叫一句“阿次”，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怔怔地盯着躺在床上的阿次，甚至都不敢睁眼，生怕眼前的人就会这样凭空消失了似的。
夏跃春关上了门，示意俞晓江走上前去，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阿次，有些黯然，“醒了有一阵子了，但是，还没度过危险期。”
俞晓江抬头看向夏跃春，很显然，她在等他的解释。
夏跃春显然不愿意在这里多说什么，只是简明扼要道，“当时，那里有我们的人。子弹是真的，手雷是假的。但是这次也是九死一生了。”
俞晓江点点头，情不自禁地再次看向阿次。
就是那一刻，俞晓江那么鲜明地看到了自己的心，我们生命的交汇，于我而言，是如此庞大的福祉。
阿次。阿次。
只是终究，你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只是终究，在这乱世之中，爱情之于我们，是如此的奢侈。
夏跃春看了看时间，说了句，“他快醒了。”
果然，不出片刻，阿次便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俞晓江的时候也是一怔，这么多天以来，他睁开眼睛，能看到的也就只有夏跃春一个人，此刻再见了别人，竟是有些不习惯。
俞晓江见阿次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叫，俞秘书。
夏跃春及时制止了阿次再说什么，“阿次，这次叫晓江来，也是希望她能帮我劝劝你，你的情况现在依然很危险，不如，叫阿初来……”
俞晓江一向聪明，此刻已经听出了些许端倪，原来竟是阿次拒绝让阿初为自己治疗，她有些情急，“阿次，我现在就去找阿初来好不好？”
阿次依旧是摇头，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他的动作幅度很小，却是显得异常的坚定，“不……俞秘书……连你，也是不该来的……我怕……得而复失……会，会更难过……”阿次的声音很沙哑，却是那样的，不容抗拒。
俞晓江握住他没有打着点滴的那只手，柔声道，“阿初会治好你的……你要对他有信心，嗯？”
阿次扬了扬唇角，似乎是想笑，“不……哪怕有一点点失败的可能……我……不愿意再让他伤心。”
站在一旁的夏跃春一拳凿到桌子上，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杨慕次，你知不知道，你真是要把我逼疯了！”
阿次笑得散散淡淡，“生死有命，跃春……我又不是一定会死……你也该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的。”
俞晓江突然就放心下来，阿次并没有放弃，他依旧有很强的求生意志，充其量不过是不想再让阿初为他担无谓的心。
因此，俞晓江轻轻拍了拍阿次的手背，转头对夏跃春宽慰地一笑，“就按阿次说的来吧，夏院长，你要相信自己的医术，阿次就交给你了。”
夏跃春眼看着自己找来的帮手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听阿次继续问道，“处座那边……”
俞晓江明白他在问什么，示意他稍安勿躁，“阿初替你留了下来，现在和我以夫妻的名义继续潜伏，处座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毕竟离得远，应该还没有暴露。”
阿次略一迟疑，“那……”
俞晓江笑，“工作报告还在按时交，别忘了你教官可有模仿别人笔迹的一手绝活。”
晚上，俞晓江几乎是只早杨慕初一步进门，刚放下手里的提包，就听见门口停车的声音。
顺手拿了个披肩围上，走出去开了门，果然，不是阿初一个人回来的。
跟在阿初身后的人见到俞晓江就笑了起来，“嫂夫人好，杨兄可是惦记了您一晚上，魂不守舍的。”
俞晓江娴静地笑，“天气冷，有些伤风，这次没能一道和大家聚一聚，真是不好意思了。”
阿初把那人让进了门，“晓江，我们还有些事要谈，麻烦泡两杯茶到书房来。”
等到终于把那人送走，已经是真正的深夜了。
杨慕初的书房里，灯一直亮着，而另一边，俞晓江也是了无睡意，索性端了杯热茶去书房敲了门。
阿初桌上还放着翻到一半的文件，“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俞晓江笑笑，“你不也一样？”
阿初突然觉得眼前的俞晓江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她的笑，依旧从容宁静，只是却多出了些……劫后余生的味道？
摇摇头，大概是今晚真的喝的有点儿多吧，杨慕初接过了俞晓江手里的茶，喝了一口，“没有意外的话，杜旅宁那边应该已经看出来有什么不对了。”当初阿次希望他代替自己潜伏下来，却显然是忘记了他们之间还是有很多无法轻易混淆过去的差异。
俞晓江点点头，“以处座的精明程度，差不多该要看出来了，你那边部署得怎么样了？”当初她与阿初商定，暂时先稳住重庆那边，待到阿初渐渐在上海站稳脚跟别人不敢轻易动他的时候，再摊牌。
杨慕初笑了，有些志在必得的意味，“差不多了，现在我和各个商会之间都有合作关系，整个上海滩，想动我的话都得先考虑清楚了。”更可况，他突然间又多出了一张底牌，甚至可以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俞晓江点点头，“那就好，我们先按兵不动，等着重庆那边的反应。”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阿初……上次跟你说过密室的事……”原本上峰安排她和杨慕次潜伏在小石头胡同，在那里组建电台，后来因为各种阴差阳错的变故，俞晓江随着阿初住进了杨公馆，电台虽然暂时留在小石头胡同，但毕竟不安全……
阿初笑笑，踱步到书架边，随手按下了什么，片刻之后，一条密道便显现了出来，“怎么样，我的办事效率还算可以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皓月孤光谁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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