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朝风起落冰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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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朝风起落冰川
1937年11月。
日本华东战区指挥部内。
冈坂日川将手里的一叠文件狠狠摔在地上，“巴嘎！雷霆计划居然就这样失败了，可恶！一群废物！”
“指挥官阁下！”山本伊藤打了个报告，上前两步，一低头便看到了照片上惨不忍睹的景象。细菌弹存放的地方已经化为废墟，寻不出本来的面目；日本山海情报站最高指挥官中田樱子半边身子已经炸毁烧焦，死死瞪大的眼睛在几乎断裂的脖颈上的一抹暗红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骇人。死不瞑目，活的人，也不甘心。指挥官的愤怒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样的失败，每一个日本人都会痛心疾首。山本伊藤看到日本华东战区指挥部指挥官冈坂日川询问的目光，想起自己前来的任务，“指挥官阁下，中田指挥官的尸体如何处理，请您示下！”
“砰！”冈坂日川狠狠一拳砸下去，“化名潜伏二十多年，信誓旦旦完成细菌计划，她做了什么！大日本帝国不需要、也没空去怜悯照顾哪些无用又自大的废物！”
“这……”山本伊藤略有迟疑，指挥官对中天樱子的评价没有错误，可她毕竟为帝国效命尽忠了一生……
“听不到我的话吗？”冈坂日川愤怒不减，“我不想再听到关于雷霆计划和这个女人的一切！”
“是！”山本伊藤挺直身子敬了个礼。“指挥官阁下，还有一件事情。”
冈坂日川听到山本伊藤变了的口气，不由得转过身来，询问的看着他。
“英国皇家医学院赫尔曼教授的学生，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优秀未来青木直善，已经上船，再过三日就能抵达上海。”山本伊藤凑到冈坂日川指挥官跟前，悄声汇报。
冈坂日川的脸上露出了这几日以来，第一个笑容。
1938年1月
杨公馆内。
杨慕初刚刚起身送走一位前来拜访的商界人士，关上门转过身便看到俞晓江静静立在不远处，如果说和雅淑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新鲜玫瑰，周渗透着不可言说的期待和温暖的话，俞晓江更像是一朵凌寒独自开的红梅，挺拔、安静，可以靠近，却不可折弯。
新年将至，杨公馆商界政界访客不断，比平日里更加热闹，馆内的布置却在人来人往中显得更加清淡素雅，透着让人捉摸不清的冷清。
如果爱人和亲人都已不在，清冷的心如何妆点出温暖的房间？俞晓江走近杨慕初，想起刚刚那个人的话。
那人仔细打量了俞晓江，摇摇头，“听闻杨先生同和雅淑小姐曾经有一段浪漫的爱情，谁能料到，闪电婚姻的爱侣，竟是这样端庄的一位俞小姐。”
杨慕初向着俞晓江温暖的笑，“您这样说，晓江可是会生气的。雅淑是我弟弟的爱人，我如何会与弟弟争抢？”说到这里，阿初的神色才沉了下来。
那人只道个人隐私不便多问，便止了话题。俞晓江知道，阿次是阿初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他曾经以为，阿次死了，他也会死，可是，阿次死了，他还可以活着，只是仿佛身体里的一部分，一大部分，已经随着那次爆炸被焚得焦黑疼痛。
杨慕初看到俞晓江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样的日子里，谁又是真正开怀的呢？杨慕初安抚的笑一笑，“你知道吗？我刚刚还在想，阿次如果能听到我说‘我杨慕初如何会与弟弟争抢爱人’，他一定会板着他那副面瘫的脸，一脸愤愤的反驳我：‘大言不惭，真亏你说得出口！’”
杨慕初一边说着，一边将杨慕次模仿的惟妙惟肖。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流露出的分明就是阿次才会有的神色。俞晓江却笑不出来。杨慕初也不想勉强自己微笑。
“快过年了。“俞晓江看着窗外，淡淡地说。一个本该守岁团圆的日子，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孤身惯了的俞晓江，却在最寥落的日子里，莫名的最渴望温暖。俞晓江转过身看向坐在沙发中出神的杨慕初，“阿初，家里要布置一下吗？”
在俞晓江的提醒下，杨慕初意识到，是该布置一下了，家家过年都布置一新，讲究一个新年新气象，不论如何，这杨府难免人来人往，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勉力维持出一份摇摇欲坠的繁华安定如常，正如现如今的上海。
杨慕初点点头，“简单布置一下，看上去也热闹一点。也许，过年的时候阿次会回来。”
1938年2月。
夏跃春一身英式套装走在上海的街道上，外面的呢子大衣被他用双手紧紧裹在身上。
年关里头，还零星有几家人家在卖过年的物品，只是那些殷红同鲜血一样的纸片挂件，在灰败残破的街道上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没有谁还能许下心愿来期待来年的平和顺遂，这象征驱邪迎善的红也就刺眼起来。在战乱中惶恐、在惶恐中忧虑、在忧虑中麻木，在麻木后，是不是就是绝望？
夏跃春的心情格外沉重。
他刚刚在接头中得到消息，日本人不甘心细菌试验全面失败，决定奋起反扑。有内线获得消息，日本人正在筹备新一轮的细菌弹计划，由日本生物病理学和细菌学专家进行研制，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找到了英国皇家医学院病理和细菌理论学教授赫尔曼的学生——日本留学生青木直善前来相助。据说，青木直善已经发现雷霆计划中细菌的可变异性，并预测其会具有比之前强大至少三倍的感染力。由于情报得到的太迟，在战乱中耽误了时间，所以已经来不及提前拦截青木直善，共产国际希望他们能够密切留意此事的发展，具体掌握研制进程，并且，在造成损失前，研制出疫苗密钥摧毁这一计划。
他想起被他点燃的字条上，渐渐被火舌吞没的四个大字——冰川计划。
夏跃春沉沉叹口气，加紧脚步。
还有人在等待他，急需要他的帮助。
“冰川计划……”杨慕初手指轻挑打火机，跳跃的火苗吞噬了薄薄几页纸张。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杨慕初的神色是并不多见的肃穆，肃穆里藏着无可奈何的惆怅。
又是一个搞不清楚的所谓计划，看起来自己依旧躲不开这桩麻烦事。
杨慕初想起了大少爷和他甫从英国归来，火车站内那惊现混乱的一幕。那个时候他学成归国满怀希望，渴盼着在效力回报荣家的同时能够拥有自己的一番作为；那个时候他第一次遇到了雅淑、遇到了阿次，遇到了那些他一生视之重若生命的人；那个时候杨慕次还敢把他抓到侦缉队对他又恐又呵大喊大叫；那个时候他栖身荣家，在面对一些刁难的时候也享受着脉脉温情，不知道所谓家国埋藏深久的恩怨情仇。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雷霆计划是什么，却被所有人认定与之有关，并希冀从他口中获知最关键的东西；如今，他也并不清楚冰川计划是什么，他目前能收到的消息就是这四个字，这一次他却能够清楚地预感到，自己无法置身事外。
杨慕初感到物非人散的深切悲哀，那是任何一个没有经历过的人所无法体会的感受，它深入到你的每一次呼吸。杨慕初可以坚强、勇敢、无往不胜，可以温文、儒雅、谈吐生花，可是，在国家的战火和家庭的硝烟中一路穿梭而来，他早已无法再一次迎着阳光轻松飞翔。
这几个月，杨慕初在上流社会游走穿梭，很快便结交了上海大部分名流。政界商界的人士在短短数十日内，见证了上海杨家的重新崛起，不由得暗自感叹，在这乱世之中，大公子杨慕初重振家门年少有为能力不浅。杨家一夜覆没又近乎一夜崛起，实在不由人不刮目相看。
杨慕初几乎成为上海滩硝烟战火里的一个传奇。政坛商界，人们在悄悄地看杨家大公子的为人处世，揣度衡量他的立场和能力；街头巷尾，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热点是世家公子杨慕初与大学音乐教师俞晓江闪电般的恋爱婚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人们不知道的是，俞晓江只是杨慕初名义上的妻子，杨慕初早已情定她人，而俞晓江也已经心有所属。他们相守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一个潜伏的任务。或者俞晓江还因为信仰，可杨慕初只为弟弟，只为替他完成他交托的使命。杨慕次的信仰与他无关，可杨慕次的心愿他来继续。人们更加不会知道的是，在上海滩逢乱世而愈起的杨慕初，根本从未流连过这方战乱的土地，如果可以，他早就带着雅淑、带着他爱的人，前往一片净土，在乱世中求一份来之不易的生存。几个月前，那一张车票，曾经承载过他多少的期待，就在今日埋葬过他多少的无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朝风起落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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