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之恋》飘泊船

6、第06章

　　06 求见
　　星期一，肖林早早地出现在祁天律师事务所，边整理档案边企盼地看着门口。每周一早上看老板穿什么，是她琐碎的秘书生涯中的小小浪花之一。

　　她的老板不是事务所那个花花公子老板，而是精明能干、美丽无双、各大律师事务所都争相挖角的王牌律师，庄依然！

　　她本来不喜欢当秘书，一个整天都要围着老板转，处理所有日常琐事，做枯燥的文字工作的职业，她从来都不喜欢。可是毕业找工作到处碰壁，早把她的一番抱负磨得精光，当时觉得心神俱衰，心里只想只要有个工作能把她拉出苦海，管它什么性质，她都做，哪里还会挑！后来在商场咬牙切齿准备买正装时遇上依然学姐，她就做了她的私人秘书，从此也知道了什么叫一步登天！

　　进入职场三年，她从来没受过任何窝囊气，连当她还是新人菜鸟时也一样，人人都冲着学姐的面子对她有三分客气，加上她还算乖巧，日子过得简直比大学时还爽！什么叫挺直腰板，扬眉吐气，看她就知道了！一开始就跟对人，这就叫幸运！她的工作心得就是，有人天生就是强者，而她就是专门跟着强者在这棵大树底下乘凉的无名氏，没有超强的能力又怎样，一样幸福！只要每天跟在学姐后面叫老板就行了！虽然原本不喜欢秘书工作，可是如果这样她还要抱怨，绝对是没事找抽！

　　这个周末学姐回家看弟弟，昨晚才飞回武宁，今早应该会晚一点到，那个花花公子老板也不会说什么，因为这就是强者的特权啊，谁让学姐是事务所最得力的战将呢！

　　说起来话长，三年前祁所长退休，祁绝伦子承父业，到事务所上班。听说他是在国外著名的大学拿了法学硕士学位回来的呢！当时她也才上班没多久，对什么都好奇，也和同事们一样翘首企盼年轻的新老板。结果他第一天上班扫了学姐几眼，就宣布了一条新规定，以后事务所的女职员夏天都穿裙装！

　　学姐当然不理他，一个电话打到老老板那里，简单说了几句后直接将电话递给祁绝伦。老老板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电话里头训斥他的话，她们整个办公室都听得清清楚楚。

　　撂下电话，祁绝伦真是“气绝伦”，搁下一句“不穿裙子还是不是女人”，就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其实想想他也很可怜，她还记得他看到学姐时惊艳的目光，和那句语带笑意的“以后这里的女职员夏天都穿裙装！”他应该是觉得学姐穿裙装会更好看吧，才会玩笑似的说那句话，结果第一天上班，他这个做老板的，就当着所有员工的面被骂。

　　说来奇怪，学姐不管夏天多热，都只穿长衣长裤那种套装。她问过一句，还被上了一堂呼吁女权意识觉醒教育课。学姐说男人喜欢让女人穿裙子，是男权社会男性压迫女性的方式，女人穿裙子会瞻前顾后，会谨小慎微（避免走光，后面是她自己加的），让女性不得恣意；但是当时学姐说话时也不是板着脸，害她猜不出里面认真的成分有多少，而且她分明记得学姐大学时也穿过裙子嘛！所以她选择左耳进，右耳出，遵守新老板的新规定！谁让她最喜欢穿着短裙大秀自己的美腿呢，她夏天的职业装都是裙装，正装美腿，多矛盾的组合，多诱惑的着装啊！

　　肖林已经把本周事务所要办的案子准备好，只等着呈上供学姐挑选；首席战将，有优先挑选权。

　　“肖林，给我一杯白开水！”庄依然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身剪裁合身的深蓝色裤装，潇洒利落，却也越发显得身材纤细窈窕。

　　肖林吓了一跳，根本忘了欣赏她的着装，“学……姐……，你不是昨天晚上才下的飞机吗？”

　　“是啊，可是两小时的飞机，根本不累；而且我上班从不迟到，你忘啦？”这个小迷糊！

　　“哦，我马上到水。”肖林反应过来，马上跳起来去茶水间，学姐竟然只喝白开水，要养生也不至于这么苛待自己吧！

　　送水，顺便把整理好的案子呈上去让学姐过目。事毕，肖林开始回到座位上发呆。这就是她的星期一早上，多么轻松惬意！事物所的同事陆陆续续都到了，然后开始忙碌起来。他们说不定私下里恨死她！不，不只有他们，还有那些每周一忙翻天的人！

　　“小姐！我想见庄律师！”他叫了三声她还没有回应，星期一一大早就有人在工作时间神游，有趣！

　　好温和的声音，让她如坐春风！肖林欣然抬起头，被眼前的帅哥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高的个子，好匀称的身材，简单的浅蓝色衬衫和深蓝色西装裤，却被他穿得那么好看！和他一比，韩国那个Rain也不过尔尔嘛！他那是练出来的，而且露得太频繁都让她审美疲劳了，哪有眼前的这位天然优雅啊！天哪，她走得什么运，星期一一大早就有帅哥养眼！手里还捧着紫藤花！等等，什么？紫藤花？没见过有人送紫藤花的啊！

　　“小姐，我想见庄律师！”帅哥重复。

　　肖林回过神，迅速恢复职业状态，“对不起，您没有预约，而且星期一早上庄律师也没有空！”美色当前，她都镇定自若，她真是超级合格的女秘书啊！

　　“你们的事务所已经接了我的案子，我也是你们的客户！”他好脾气的解释。

　　“不可能！”她一激动，声音有些扬起来，没有人可以怀疑她的专业水准！虽然她不为这个工作疯狂，虽然她偶尔会偷点小懒，可是她每周一早上的职责只是从事务所的档案处过滤案子而已，不可能这么小的事她都做不好！

　　“你别急，我的案子是民事案件，所以你可能没看到这个案子的文件，这也是我亲自过来的原因。”来人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耐心地解释。

　　怪不得嘛！不过那就更不行了，“对不起，庄律师只负责刑事案件。” 这应该是谁都知道的吧？而且，她是不会受美男诱惑的。

　　“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而且我只信任庄律师，就麻烦小姐替我通报一下吧!”

　　“对不起，先生，我没法给您破例！”她破例也没用，学姐从来不破例。

　　他突然走近，近得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你猜，”他的笑容有致命的诱惑，“是我现在闯进去见她比较快呢，还是你叫保安上来比较快呢？”

　　“什么？”肖林脑子有片刻停工，等回过神已经看到他嘴角奸诈的笑容。

　　“我最多耽误她十分钟，而且我保证她会接我的案子！你难道不想看看庄律师为别人破一次例吗？”他退后几步，让她自由呼吸。

　　肖林瞪了他好久，终于放弃。好吧，她承认，她不是合格的秘书，因为她不仅被他吓怕了，而且也受了他的诱惑，她好奇，想看看他怎样让一向严于律己的学姐为他破例。“你叫什么？”她没好气。

　　“你只告诉她我姓邵就行了！”

　　肖林又瞪他一眼，好吧，我今天就迁就你了！她心一横，拨通内线，“老板，有客户求见！”

　　里面明显有些惊讶，三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什么人？”

　　“他只说他姓邵！”肖林如实转达。

　　只听里面“啪”的一声响，是玻璃杯摔到地上的声音。

　　肖林吓了一跳，学姐怎么啦？一向优雅稳重、凡事镇静自若的学姐也会失态？难道学姐真的会为他破例？她怎么可以心有期待呢？肖林拍拍自己的脸。

　　男人顽皮地朝她眨眨眼，好像在说，看，我果然与众不同吧！

　　********

　　依然按着胸口，试图压住那颗狂跳的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来找她？还是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曾来公司找她。

　　意识到外面还在等待她的答复，她终于强作镇定，“让他进来！”

　　放下电话，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门口，那一刻，她的脑子里是空白的，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想想，就只等着门开的那一刻。

　　门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盛开的紫藤花。那么大的一捧，他几乎抱了个满怀，因为花茎柔韧，越发显得纷繁零乱，可是那紫色，灿烂得炫目，美得令人屏息。

　　她突然觉得眼眶微微发热。

　　********

　　她走出宿舍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盛开的紫藤花。那么大的一捧，他几乎抱了个满怀，因为花茎柔韧，越发显得纷繁零乱，可是那紫色，灿烂得炫目，美得令人屏息。

　　他就在花后，西装革履，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样子。

　　其他人都拿着盛开的玫瑰花束，亭亭茎直，清爽利落；只有他这样狼狈，小心翼翼地拢着怀里的花，不敢使力，不时地看着脚下，生怕不小心掉下哪个花枝。

　　他脸上有着难掩的尴尬，可是即使这样的狼狈，他的笑容依然全是宠溺。

　　她穿着淡紫色长裙，飞奔着跑下台阶，扑进他怀里。

　　两片紫色叠加，纷飞着花瓣片片。

　　********

　　可是，毕竟不是他。

　　虽然眉目如此相似。

　　“我是邵以恒。终于找到机会最恰当的使用久仰这个词，”他走到她的办公桌前面，就那样把整捧花铺散在她的文件上，“以此表达我的诚意。”

　　庄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他也穿着深蓝色的西装，明显是做足了工夫才来的，不论他的来意如何，他已经把他的势在必得明显地表达出来。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容似有还无，有些高深莫测，还有些漫步经心，和他那双好像洞察一切的眼睛一样，令人不舒服。

　　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姿态悠闲地往后靠向舒适的椅背，仔细打量他，“什么案子非要我接手？”

　　邵以恒坐下来，心里却暗自叫苦，才这么几秒钟她就恢复如常，丝毫没有被他的精心准备打动的意思，看来从她和大哥往日的情分入手，根本不会管用，二哥的A方案，就这样出师未捷；问题是现在他对自己的B方案也无法自信满满，他没想到她这么聪明。

　　“我卷进了一场官司，需要最好的律师，所以来找你。”

　　“你认为我会接？”她忽略他的恭维。他的眼睛和笑容，让她的防备本能自动启动。邵以持不会想和她扯上任何关系，这三年，擎天帮牵涉的案子不下百件，他也从来没有找过她；她敢确定，今天邵以恒来，他绝对不知情。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接我的案子。”他的有备而来，没有起到设想的作用，反而弄巧成拙。当初同意二哥的方案，也是想赌一赌她和大哥当初的感情在她心中的位置，结果发现如果那不是过眼云烟，就是她埋得太深，而那一种可能都对他毫无帮助。

　　“何不说来听听？”

　　“我在教堂神坛前宣誓的时候，说了‘不’，所以女方要我赔偿精神损失一百六十万元。”他语气委屈，仿佛事情不是他的错。

　　庄依然释然地微笑，“一，民事诉讼，我不熟悉；二，你今天所做的，适得其反；三，我不想和□□扯上任何关系，所以……”

　　“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邵以持对吧？！”他打断她的话。

　　邵以持，邵以持，这个她一直压在心底的名字就这样被掀翻出来，她有些恼羞成怒，“你没有资格乱猜！”

　　“我有乱猜吗？”邵以恒冷笑，“只听到我姓邵就让我进来，不问案子的具体情况，也不问律师费，就直接拒绝我！不管你给出的原因有几个，真正的只有一个！因为我是他弟弟！”

　　他目光炯炯，字字紧逼。

　　庄依然努力压住怒火，“你做这些，”她微扬下颌，意指他的衣服和花，“就是想让我拒绝你，然后借机发表你这番高论是不是？”不能中了他的计，她反复告诉自己。

　　“我只是想测试一下你会不会因为他拒绝我，我已经知道结果了！”他起身就走，她的反应太快，并没有因为他这番话情绪激动，他的B方案也宣告破产，原来说服她这么难。

　　“等一下！”她叫住他，“接下来的激将法呢？就这样走了，你的苦心铺垫不是白做了？” 这回换她咄咄逼人。

　　邵以恒已经走到门口，听到她这样说，回身靠在门板上，向她解释，“什么时候开始输，我还是知道的，等到最后，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我还没那么笨！”他一派休闲，好似对自己的失败毫不在乎。

　　“那我点明了，不是很伤你自尊？”她微笑，聪明的孩子！

　　“对！”他忽然走近，“可是我改变主意了，既然自尊已经受伤了，还不如干脆扔掉！那我就直接求你！我请求你帮我！求你帮我！我使一切伎俩只是想求你帮我而已！”

　　庄依然惊呆了，他的急切和毫不掩饰的脆弱把她惊呆了。她一直以为自己阅历颇丰，可是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明明那么骄傲的人，就这样轻易地放下身段？

　　他了然一笑，“第一次求人是不好受，可是把面子丢给你，总比让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占便宜来得好。求你，好不好？就只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恳求地望着她，暗自企盼自己的眼睛传达足够的真诚。

　　依然不说话，她探寻地注视着他的眼，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我出双倍的律师费！”看她沉吟，他追加，“而且，你看了我的案子，一定会感兴趣的！”

　　依然终于叹了口气，“原来你只是喜欢打官司！”一百六十万对他来说应该不是大数目，她的律师费都不比对方要的精神赔偿费便宜！”

　　“你知道我不在乎钱，我只是要人知道，没有人可以算计我！”他骄傲地说。

　　“不许别人算计你，只许你算计别人吗？”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一针见血吗？”邵以恒难过地低下头，“我只是想请求你帮助我，不用顺便告诉我我有多恶劣！”

　　“很抱歉，你猜对了！”依然低头从花底下寻找刚刚在看的文件。

　　“什么猜对了？”邵以恒抬头，满脸迷惑。

　　“我不想和与他有关的人和事扯上任何关系，好律师很多，请自便！”再看他表演她会忍不住笑出来。

　　“要我跪下来求你吗？”他站起来，他一定要和她扯上关系！

　　“你在威胁我？”他是很有制造一道风景给整个事务所看的潜力。

　　“我是不得已，她请了民事诉讼的首席金牌律师高行云，我不想输！我不能输！”他毫不躲闪的看着她，眼睛闪亮。

　　她的心突然被撞了一下，这样毫不掩饰的倔强和执着，仿佛她以前的样子。她略微有些失神，和高行云作对手，也许可以期待。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她已经开口，“你要保证案子值得我接！”她在法律界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他能这样和她纠缠，也许真是遇到了难处。

　　“我保证！”他立刻恢复活力，夸张地鞠了一躬，递过一张名片，“大恩不言谢！我就不耽误你今天的日程了！这是我的手机号码，随时都可以找到我！文件在你们档案室，你一定要快点调过来，要不然那个没用的祁绝伦不知会把它派给哪个没用的人！”他又鞠了一躬才出门，临走时还不忘回眸一笑。

　　望着满桌的紫藤花，庄依然无奈地摇头。耍滑头，玩脆弱，甚至连撒娇都用上了；他和他，是如此的不像……

　　也许，这才是她接下案子的原因。

　　********

　　邵以恒走出办公室，对肖林得意一笑，“她答应了！”

　　“真的？”肖林放下手里的杂志，标准的八卦样子，“你用什么办法？”

　　“不告诉你！再见，美丽的小姐！”邵以持向她挥手，潇洒退场，哈，终于功成身退！

　　还未等她叫住他，内线已经响起，肖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无奈地接起电话，是不是学姐发现了她渎职。

　　“肖林，进来一下！”

　　肖林不敢怠慢，礼貌地敲了几下门才走进去，眼睛不敢看老板。

　　“帮我收拾一下地面，我去一下档案处。”庄依然起身，还是她亲自走一趟比较好，祁绝伦喜欢和她唱反调，她在公司的一举一动他都有耳目给他报告，如果派肖林去拿，他若压着不放，还是要她走一趟。

　　“地面？”肖林满头雾水，地面很干净啊！

　　“办公桌后面，我座位右边！”

　　“哦！”想起来了！那声玻璃杯响！肖林如获大赦，马上转身准备出去拿工具。

　　“顺便把花插起来！”

　　“什么？！插这种花？”肖林望着桌上紫色的凌乱大叫，这怎么能算是花？根本没有茎，怎么插？她有种把这团乱揉在一起塞进垃圾桶的冲动！那个坏蛋，送什么不好，送这种花！害她受这种罪！

　　“自己想办法！我回来之前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