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穿心》饼羊羊

4、三

　　“哟，瞧瞧，我当是谁啊，仿佛藏了多少心事苦楚似的，竟是若曦大小姐啊！”
　　一阵咭咭咯咯的娇笑传来，竟不是十爷。
　　难道，我果然不再是从前的若曦，而要另造一段人生？
　　我扭头看去，一双丹凤眼，瓜子儿脸，朱唇翕动，眉目生娇。一身水红色旗袍，洋红地儿的花盆底，更衬得一张俏脸如春花般绚丽。
　　“明玉格格吉祥！”巧慧忙站起身，福下身去。
　　原来这就是郭络罗明玉，八福晋郭络罗□□的妹妹。
　　虽然小说里写她与若曦后来冰释前嫌，可我一想到要不是她推若曦滚下楼梯，我也不会穿越到这里当这个冤大头，我心里还是狠狠地骂了句：贱人！但是本着多忍气吞声，少惹是生非的原则，我还是把这句话强吞了下去，面上一笑：
　　“若曦不知明玉格格来了，让格格见笑了。巧慧，起吧，大热天儿的，格格不会怪罪你。”
　　我看明玉站在我面前，瞟也不瞟巧慧一眼，丝毫没有开口说“免礼”的意思，便自作主张让她起身，顺便给明玉找个台阶下。
　　“前儿我听说若曦格格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开始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居然还是真的呀，连主子还没吱声奴才就不能起身这点子事儿也不知道了，可不是糊涂了！”
　　明玉看也没看巧慧一眼，上前一步，笑盈盈地紧盯着我。
　　巧慧一听这话，忙又要福下身去。
　　我手轻轻抬了她一下，让她站定，也笑眼盈盈地回看着明玉：
　　“格格这话就不对了。都说八爷是温润君子，君子谦谦，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我还未见过八爷，已然耳闻他素日是如何为人处世，绝不会去为难一个下人。想来格格在这府里呆了也有些时日了，耳濡目染，我体谅着格格应当也是一般的为人，却难道是我想错了，不知格格连体恤他人这点都没学到么？”
　　“你……”明玉涨红了脸，加上夏日晌午的骄阳，鬓角的莹莹汗珠儿显得她整张小脸粉扑扑得娇艳。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斥责我，一阵爽朗笑声早已传来。

　　“这是谁家姑娘，好一个伶牙俐齿！”
　　假山后转出一个人来，枣红色的长袍映得他肤色稍深，躯体康健。
　　“十爷吉祥！”一旁的巧慧和明玉的丫鬟都忙忙地上前请安。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草包十”，大大的萌系生物一枚呀！不过小说中他曾与若曦初结情缘，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一直影响到他与明玉的婚后生活。还是少惹些事端罢，我只像对其他人一样一般待他便是了。想至此处，我也微微一笑，福下身去：
　　“十爷吉祥，这些胡闹玩笑话让十爷见笑了。”
　　只有明玉还在一旁撅嘴瞪眼地不服气，言语上吃了亏还罢，这当口儿还被别人看见，心中自然难以气平，便借机耍了小姐脾气不肯搭理老十。
　　“十弟，我说让你待会再出来，好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你倒好，这么走出来，让我们也没有好戏可看了。”
　　一身绀青色长袍的人走到十爷身旁，言笑晏晏，一双瞳仁目光迥然地打量着我：
　　“这位姑娘是？”
　　“九爷吉祥，我们小姐是八爷侧福晋的妹子，马尔泰若曦。”巧慧请了个安，替我说道。
　　我听了，也跟着行了一礼：
　　“九爷吉祥，若曦见过九爷。”
　　“哟嗬，这倒奇了，我怎么听说马尔泰家的二小姐是个泼皮性子，生性顽劣，前儿还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于礼数上并不如何通达，眼前这位怎么倒是彬彬有礼起来了？就是拌嘴也这么卖乖伶俐的。”
　　听我自报家门，九爷不禁多看了我两眼，笑着问我。
　　马尔泰若曦，你究竟是干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给人家留下的这都是些什么印象啊，怎么人人都知你“泼皮性子，生性顽劣”？也罢也罢，这样我一个现代人就算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出格举动，也是意料之中的吧？我还是老老实实客客气气，别跟这些阿哥们扯上什么关系才好。他们没有一个好惹，否则若曦也不会经历那么多的苦痛磨难了。
　　“回九爷的话，想是这些日静养反省，自知以前愚顽，惹出不少事端，让阿玛额娘和姐姐担忧伤心。加上在八爷府中，久入芝兰之室，自己不知觉，倒也不香而自香了。”
　　你才泼皮，你全家都泼皮！我在心里气势汹汹地暗暗骂道。不过转念一想，我骂老九全家，那么八爷是他哥哥，我姐姐就是他嫂子，我就是他……算了，这种“你才你全家”的骂法还真不适用于古代封建大家庭，真算起来，我还骂到了他的老爸，当今圣上康熙爷，这可是掉脑袋抄家的大罪！
　　“哈哈，好一个不香而自香！十弟，照这么说我俩也算久入芝兰之室了，倒不知八哥府里还有这么个蕙质兰心的玉人呢！”
　　“对呀，九哥你别说，看她这一身打扮，往这儿一立，还真似一株盈盈兰草！”
　　玉人你妹啊，兰草你妹啊！等等，情节好像不应该是这么发展的吧？九爷不是挺讨厌若曦的么，这当儿不是应该劝老十离去找八爷商量政事么，怎么反倒在这里跟我答话凑趣儿？
　　一看势头不对，我赶紧赔笑打岔：
　　“九爷十爷过奖了，我不过是巧遇着明玉格格，在这里聊天儿打发时间，倒是一番拙辞让二位爷瞧了笑话去了。蕙质兰心若曦不敢当，兰草之比也是过誉，不若在这日朗风清，花木扶疏的园子里逛逛，倒是真能清心静气。九爷十爷想是要去八爷处讲谈，若曦不敢打扰二位爷入室闻香，这就告退了。”
　　“九哥，你瞧瞧，她这是赶我们走呢！”
　　“那我们这就走吧！”
　　九爷说着，和十爷转身离去。遥遥两步后，转身向我深嗅一口，然后报我一笑。
　　这笑容，太过邪气，我不禁心中一凛。
　　怎么不是十爷？不应该是十爷向我做个鬼脸儿么？毒蛇之笑，远不如草包来的单纯可爱。改写了的剧本，对我而言究竟是喜是忧？
　　我深深想着，默对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哼，空有一张伶俐嘴脸，倒是只向着爷们卖好儿！”
　　明玉被冷落了这半日，终于缓过神儿，朝我发起火来：“香蕙，我们走，没的在这里看她在这里装乖巧！”
　　她狠狠乜我一眼，甩着手帕离去。

　　明朗日头下，只剩我和巧慧站在空地当中，和着树影婆娑，鸟语燕燕。

　　天地这么大，我却如此孑然。这个世界里，何处能容我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