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晖》空声

9、第九章

　　安菲娅背着行囊提着箱子坐在车站一隅，手肘撑在大腿上捧着脸庞，无趣的用指尖搓着一缕鬈发，她的心情既复杂又糟糕。那天向母亲毫无顾忌的言语，使她当晚便感到悔恨和寒心，无奈天分中总是有些不安分的冲动，而越是压制越是会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

　　‘不过总是放我来了...’她在心底近乎无奈的嘟囔着，因为她还在踌躇着如何向母亲道歉时，便在餐桌上发现她的入伍通知书了，而后几天母亲当她是个影子似的不存在，她也愧疚且从容的接受了。

　　‘之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没有它刚才登记时就会被检票口踢出来...’她悻悻地看着手中的入伍通知书和公民身份证明。她没得到母亲赦免时，还曾在心里谋划过通知书丢了等等的说辞，而今天看来军队还没缺人到她想象的那种程度，一切程序都得按照规定，就算她有天大的理由也行不通。

　　这时，偌大的车站也熙攘起来，代客车前人群嗡嗡合着拖拉笨重行李的嘈杂声，站着不少年轻的姑娘在和她们的亲人告别，远远还有袖筒别着红十字的护士，抬着担架和药箱送进了闷罐车里。唯独安菲娅孤零零的坐在一边，随后她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也准备去上车了。

　　“小姑娘，要去打仗了，是不是有点害怕？”

　　倏地后背传来一记清脆且熟悉的声音，安菲娅蓦然一回头，激动瞬间说不出话来。

　　“薇拉！”

　　薇拉垮着篮子站在她身后，抿唇朝她勾起了笑容，眼眶中却不由浮起了些薄雾。

　　“妈妈她让我来看看你，瞧瞧，她给你带来了馅饼！”

　　薇拉尾音刚落，便掀开篮筐拿出用油纸包裹的点心。安菲娅方一接过，眸中便酸楚了起来，可她明白她是不能哭的，马上要去前线的战士怎么能哭呢。随后便生生把眼泪吞咽了下去，眨了眨干巴巴的眸子。

　　“...薇拉，好好照顾妈妈，我会让她骄傲的”

　　薇拉闻声不住哽咽了，她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忙匆匆敛下哀神，扬起了先前的温和笑意，随后倾身给了安菲娅一个拥抱。

　　“...放心吧，安菲娅，一定要小心啊...”

　　蓦地响起一阵汽笛声，安菲娅忙点点头脱离了怀抱，提起她的藤箱朝薇拉摇摇手便往头几节车厢跑去。
　　等人群绕满了她的身后，便不再回头去看薇拉了，她明白薇拉肯定还在那里望着她，但是再去留念只会让她们心里更加难过。

　　轮到她上车时先把箱子搬上踏板，然后才爬上车里，车厢里光线有些昏暗，一股刺鼻的烟草味险些将她包裹起来，列车里没有单独的座位，只有靠着两边狭小铁皮窗的地方安置着两排固定的长椅，已经快被返程的大兵和姑娘们坐满了，她忙觑一个空位坐了下来，箱子便横放在地上垫脚。

　　列车很快轰隆隆地启动并且加速了，她看着白桦树和稀疏的房屋由小铁窗里掠过时，她的心情不由地豁然开朗了起来，她虽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简直像一场刺激的探险。

　　“噢——你要当护士？那只能在后方包包扎扎，又不能拿武器，也不能打德国鬼子，多无趣啊！”

　　“但是我爸爸说，这是最适合的了，他可不想让我给德国佬们当枪靶子”

　　在她左顾右盼时，身旁两个姑娘的对话将她吸引了过来，她迟疑了一下，却也忍不住鼓起勇气凑上去和她们搭讪了。

　　“....你们好，我叫安菲娅。安菲娅·阿列克谢耶芙娜·列夫琴科，你们也是刚入伍的新兵，对吗？”

　　两个姑娘微诧了一瞬，随后也露出和善的笑容和她握了握手。对视间，那位‘枪靶子’小姐先开口了。

　　“你好安菲娅，我叫玛利亚·杜洛娃，她是纳塔莉·叶夫盖叶芙娜·捷里亚耶娃。....一点也没错，我们都是新来的”

　　说着玛利亚和纳塔莉相视一笑，弯起唇角望着安菲娅。

　　“我刚才听到你们在说兵种....玛利亚你要当护士对吗？那你呢，纳塔莉，不会是狙击手吧？”安菲娅微挑起眉梢

　　“不，安菲娅，不是狙击手，是航空兵，我喜欢开飞机”

　　“噢！真的吗，我选的也是航空兵，但你怎么会开飞机的？”安菲娅不由雀跃了起来，想不到在来的路上便认识了第一位战友。

　　“我参加过民航俱乐部，我还有飞行执照，不然我就去开坦克了”说着纳塔莉的灰色眼睛里也泛出了灿然的笑意，真是个美好的姑娘。

　　她们的谈话不知怎么就被对面坐着的大兵们留意了，一个敞着风纪扣留着大胡子的男人顿时大声揶揄道：

　　“嘿！姑娘们，上战场可不是过家家，小心把子弹发在自己的脚面上！”

　　蓦地音落便扬起了一片男兵们稀稀拉拉的笑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善意。玛利亚刷地脸颊绯红，像是被冒犯了一般，毫不客气的回敬。

　　“才不会呢！您可别小瞧我们！”

　　想不到玛利亚刚说完那边的笑声反而更大了，她的面孔也瞬间肿胀成了猪肝色，于是抱着双臂坚决一扭脸，只把侧面对着他们了。这时坐在一隅的一个身材纤细且矮小的姑娘踌躇腼腆地站了起来，她脸上斑点的雀斑预示着她的年纪并不大，顶多就十七岁。

　　“...那你们上过战场了？德国人长什么模样？他们头上带角么？”

　　大家怔愣了一瞬，随后有人噗地笑了出来，也有姑娘一脸期待的望着对面的男人。

　　“想象一张坏蛋的脸，在厚颜无耻地狞笑就是了！”一个足以当姑娘们父亲的老兵用力磕了磕烟斗，没好气地回答了。

　　“哦..”姑娘们显得有些失望地此起彼伏应了声，不过心里对这个还陌生的敌人也有了些基础的印象。

　　“那德国的飞机呢？”又一个伶俐的声音由姑娘们这边传来。

　　“德国的飞机一会来轰炸我们列车的时候，你们就可以好好地看看了！”

　　坐在一旁的一个金发年轻人，明显已经按捺不住逗逗女人们的心思，便更是信口拈来，结果引得男人们又是一阵嗤笑。

　　但他的话，瞬时却把姑娘都弄得紧张了起来，不断的有人急切地追问“他们什么时候来？”“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往哪跑？”“哦，我的上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