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晖》空声

10、第十章

　　在姑娘们忐忑的等待敌机扫射的空隙中，一个放开背包躺着，衬衫脏兮兮领口上血迹乌黑的男人讲起了前线的故事。

　　“...我们有时会冲上去和德国鬼子肉搏..”

　　“像打架似的？”一个梳着辫子的姑娘捧着下巴专注问着

　　“那可差远了！小姐..肉搏的时候，你连骨头折断声都能听清楚，声音很清脆，咯咯咔咔的响。有人会被削掉胳膊，切口刚开始都只是粉花花的肉，等一会才会刷地冒出血来..”

　　“噢！..”姑娘们像听见了指甲划玻璃的声音一样蹙着眉头，有些则目瞪口呆，心脏像被谁捏紧了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上帝..这太残忍了..换个有趣的，行吗”“是啊...”“给我们讲些俏皮话吧...”一些姑娘尖声尖气的意见声传了出来。

　　“矫揉造作的小姐们害怕了..”“哈哈..”大兵们满不在乎的调笑着，有些人甚至点了根烟递给了方才说故事的男兵，没人再继续说下去了。

　　“对了，我来给你们讲一个吧”纳塔莉倏地侧首向安菲娅和玛利亚说道。

　　“亲爱的，你可别再说吓人的了..”玛利亚心有余悸的纳塔莉低声提醒着，安菲娅也瞪着眼睛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一点也不吓人，是我姐姐卡加的故事，我们全家几乎都上前线了。她刚入伍的时候，一次跟她的女战友埋伏在草丛里，她们伪装的很好，就是你站在旁边也看不出来..但那时候，突然间，她们发现了一个德国人，还是个德国军官...”

　　纳塔莉转转眼睛，像是在故意造悬念似的。玛利亚可等不及了，忙启唇问道“然后呢！”

　　“然后她的战友就捅她，让她开枪，她把枪对准了那个德国鬼子，却怎么也下不了手，你们能想象到么，她抖个不停！然后她就对她的战友说‘快，我来盯着他，你开枪！’”

　　看到她们听的很专注，纳塔莉便顿了顿，继续道。

　　“她的战友便瞄准了，她却一下更害怕了，不停地在旁边小声说‘哎呀，你可要注意射击要领，我们学过的，还记得吗？’结果把那个姑娘也嚷的慌了神，身子也开始发颤了，便对她说‘...还是你来吧，我观测好了..’”

　　纳塔莉清嗓子的空隙，安菲娅便随口插了一句“那最后呢？纳塔莉，打到那个人没有？”

　　“还打什么！等她们推让完了，那个德国鬼子连人影都不见了，鸟倒是飞来了一只！”

　　安菲娅哎地泄了一口气，表示对这个结果相当不满意。玛利亚更是皱起鼻子，不屑地说道：“真是个胆小鬼，还当战士呢！”

　　纳塔莉闻言便瞪圆了眼睛“谁是胆小鬼，玛利亚，现在给你一把枪，看看你敢不敢对兔子开火，更别说活人了！”

　　安菲娅挑起眉梢，迅速接过了话茬“可那是德国人！”纳塔莉瞅了她一眼抱臂说道：“都一样，你们以为杀人那么容易..”

　　闻言安菲娅便翻翻眼睛，摇晃着身体“等我开上飞机就没事了，我可以低空地飞，撵着他们，一个个点射，就像老鹰捉小鸡那么容易”一席话说的干脆极了。

　　玛利亚冲她咧咧嘴：“你还是去打德国人的坦克吧，那个目标大一点！”

　　“一起打！”安菲娅昂起脖子，粗声粗气的说。

　　纳塔莉望着她们无奈地摇头笑笑，真是些天真有趣的姑娘。

　　随着列车穿梭在田野间，有些人打起了瞌睡，有些活跃的姑娘唱起了歌，悦耳动听的声音仿佛她们下一站是去哪个美丽的地方春游，她们谁也不知道会被编到哪只队伍，但只要能上前线就行。而只有坐在角落里一些年龄大点的女人才会沉默的出神。

　　车厢晃动着，铁轨发出规律的撞击声，像一支未知的安眠曲，在它的伴奏下安菲娅也迷迷糊糊的阖上了眼睛，似乎在梦中车停了几次，玛利亚带着她的行李下去了，大兵们也走光了。而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有人突然将她使劲的推了一把。

　　“快起来啊，安菲娅，我们到了！”

　　安菲娅瞬间醒了过来，忙揉了揉眼睛，身边的纳塔莉背着背包已经开始提箱子了，她们的目的地是伏尔加河下游的一处航校，而天雾蒙蒙的，透过小铁窗也只能望见几处稀疏的房屋，安菲娅不禁有些失望，但也只能迅速的搬着行李同别的姑娘一起跳下车。

　　这时她打了个哈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着皱起眉头问道：“纳塔莉，敌机还来不来轰炸了？”身边的纳塔莉漫不经心地望了一样天空，随口回答：“我怎么知道，可能快了吧”

　　等她们出了车站，一个军官模样的男人挥动着大手走了过来扯着嗓子安排秩序“排成两列！给箱子写上名字，放在操场上！先去体检！”
　　姑娘们也只好拿出钢笔给箱子的角落里乱抹几笔，便堆在空阔的水泥地上。

　　随后在一队士兵打扮的助手带领下排着队伍走进了一间小楼里，连走廊的墙壁上都贴满了宣传画，底下红色标语‘祖国母亲在召唤你’‘你为前线做了什么？’尤为耀眼。

　　楼上的房间很宽敞，隔着几米便放置着一张桌子，一群医生打扮的女人握着钢笔和器械等待着她们。第一项似乎是问讯。轮到安菲娅时，一个颧骨颇高，戴着眼镜显得极为严肃的女人看着她，冷冰冰地提问：“小姐，您几岁了？”

　　“二十岁”

　　“您家中还有和您同龄的孩子么？没有外出或从军的”

　　安菲娅迟疑了一下，她一时没明白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便照实回答：“是的，我的姐姐，她在照顾我母亲”女人便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问：“您身体健康么？有没有心脏病或者恐高症？”

　　“没有”

　　严肃的女人闻言便应了一声，拿出一张表格，给第一项打了个勾递给了她，做了个手势她后面的姑娘便走上前来。

　　在她边走边看着手中的白纸时，又听见了那女人干巴巴的声音。

　　“...您家中还有跟您同龄的孩子么？”

　　“没有了，我是唯一的孩子”

　　“那抱歉了小姐，我想您恐怕得坐第一趟列车回家，或者选择当后方的机场协助员”

　　安菲娅不由地吞咽了一下，幸好还有薇拉，不然要她选择宁愿回家也不愿意每天给飞机上画红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