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晖》空声

7、第七章

　　等安菲娅顶着满头乱糟糟的鬈发沉闷着脸走进洗漱室的时候，早已是午后了，最近身边的所有都让她头痛，连梦境中都不断地回顾着这些琐事，甚至还出现了成百上千张的入伍通知书！

　　天空似染上了铅般压抑在乌云中，简直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偶尔一记犀利的鸟鸣，与混迹在接道上的那些穿着脏兮兮的薄褂子木鞋挂着鼻涕的小鬼们的喧闹的笑声，就是她的耳朵在炮火的洗礼后所听见悦耳的声音了。

　　她很快地梳洗打理好，对着镜子目光松散地盯着自己，然后微扯起唇角，做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使她看起来不那么糟糕了。离报道日子还有近一周，她得找机会寻母亲要回来她的通知书。而经过这次空袭，母亲一定以为她打消那个念头了。

　　确实，她昨夜在轰鸣的爆炸中已经放弃了这个欲望，但是等一切平静下来，一想到要再继续往日里这样规律且枯燥的生活，却打心底里觉得有些不甘。她的女朋友们几乎人人都报名了，她们的人生该有多传奇啊。

　　而关于母亲所担心的，她却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事‘这世界怎么可能会没有我呢！’她心想。

　　随后她沉了口气，便一步一个笃定地走下了楼梯，她正在来回在心里思忖着对策时，突然一股烂兮兮的土豆搀杂着肥肉的味道直冲入她的鼻腔，将她刚泛上的头绪全都冲淡干净了。她快步地走向厨房，那恶心的气味更加浓郁了。

　　夫人拿着大勺站在炉火旁烧着甜菜汤，还热突突冒着白雾的铁皮锅里煮着那味道的来源，旁边的薇拉坐在矮板凳上搓洗着一盆表皮已经有些发霉的菜豆，身边全是稀疏的烂莴苣叶。

　　这副景象彻底抹去了她的食欲，她默不作声的提起了盛牛奶的铁壶，穿起外衣蹬上鞋子，她无论如何要躲过这顿午饭。

　　“安菲娅，你要上哪去？”

　　母亲看见了她的身影，便撂下勺子用围裙擦拭了手指走了出来。安菲娅朝母亲晃了晃手中的铁壶，夫人却让她先慢着。

　　随后母亲从壁橱里取出几张印了红章的购物证和一些钱，细心地整好塞给了她。面粉和牛羊肉的配给现在已经开始限制了，食物变得越来越稀缺。

　　“在市场打好牛奶，去买些糖和饼干。顺路的话，再去拜访下瓦列金娜！”

　　“好的，妈妈”

　　她走出家门，空气并不比早晨清新多少，路边停靠的公共电车身上全贴满了斯大林和红色宣传贴画，电车在战争爆发后为节省燃料，已经勒令停运不载客了。经过几场暴雨冲刷，尾部的锁链也都挂满了铜锈。

　　步行在街道上她才陆续知道，为了减少空袭的破坏，除过城市里的防护，连克里姆林宫顶上的红星教堂十字架都被蒙上了护套，金耀的塔楼圆顶也染成了黑色，整个裹上麻袋。

　　在高尔基大街上，革命广场志愿队车站前除过关于战局征兵的帖报，也陆续上了教导市民怎样防御空袭和毒气的告示，看来战争是不可能放过普通民众的。

　　随后她从自由市场出来，沉闷地提着布袋子，敲响了瓦列金娜一家的门。这位太太和她的丈夫是她们家以前的老邻居，上次来这对夫妇和他们的儿子来拜访她们家的时候，甚至送来了一些人造黄油和一包相当于战前份量的奶渣饼。而战争开始后，夫妇唯一的儿子也被征上了前线。不幸的是，他失踪快一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