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晖》空声

3、第三章

　　温蒂站在厨房里，屋子里整个都是静悄悄的，家人此刻正在午睡。她将两瓶盛满棕褐色液体的玻璃瓶小心地放进了书包，悄无声色的背了起来，左顾右盼地巧踱着步子。

　　刚转开大门发出叮的一声，背后就突然传来了老头的咳嗽，和拐杖抵着地板时发出的咿咿呀呀的呻吟声。温蒂心头顿时一沉。

　　“嘿，站住！你又要去哪里，我记得刚才告诉你们，午餐后要老老实实的睡觉！你甚至还不如你哥哥们听话！”

　　温蒂苦恼的转过身来“是的外祖父，但是我实在睡不着，便想替您去卡拉夫人家取点烟草来，我记得您的铁罐子里已经没有了...”

　　温蒂的外祖父这时眉头才松了些，他提了提吊吊的裤子，歪着周围长满皱纹的绿眼睛瞪了她一眼，方才下了赦令。

　　“这个理由似乎听起来还不错，好吧，别跑太快，小心吞下蜻蜓！”

　　“多谢您，再见！”

　　温蒂迅速拧开门飞奔了出去，但也不忘回头向屋里做了个鬼脸。舒适的热气混合着花圃里馥郁的芬芳简直要将她包裹起来，倏地一个男孩的身影从灌木丛后闪了出来。温蒂迅速露出笑容，朝他跑了过去。

　　“嗨温蒂，你怎么才出来，我等你了很久了”

　　“没事的欧内斯特，出了点状况，你带了你的工艺品吗？”

　　“当然”

　　温蒂唇边的笑弧咧的更显了，她和男孩并肩大步离开了小院，找了一片阴凉的树荫下席地而坐。

　　男孩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额间也窜出密密麻麻的水珠。温蒂将书包从背后取下抱在怀里，迟疑的看着他说：“你还好吧”

　　“没事的，只是中午还有些头晕罢了，我已经好多了，温蒂。你不用担心”

　　说着，欧内斯特吃力的坐起身，手指从裤子口袋里小心地探了进去，取出来一小束紫色的干花，递给了她。
　　温蒂惊喜地接了过来，琥珀色的眸子里也闪烁出星星点点的笑意，系着花枝的蕾丝上还加一张卡片，幼稚的字体清楚写着“送给我亲爱的朋友温蒂”。

　　她将花朵抵在鼻下嗅了嗅，低呼道。

　　“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多香啊！谢谢你欧尼”

　　欧内斯特笑而不语，那是他自己采撷的野花做成的。当然他不会告诉温蒂，他偷用了他妈妈随身携带的名贵香水，若不是还生着病，肯定会被一顿狠揍。

　　“对了”温蒂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将野花放在身侧，然后拧开书包的纽扣，从里面拎出了那棕褐色的玻璃瓶，朝他掷了过去。

　　“接着欧尼，这是克瓦斯，我妈妈亲自酿的，送给了我们很多。”

　　欧内斯特抬手接了过来，仔细瞧着手上的瓶子，摇摇头说：“我从没听说过..”

　　温蒂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从书包里拿出另一瓶，迅速扳开盖子痛饮了起来，不出一会便没了大半瓶。

　　温蒂满足的合上盖子，顿时觉得浑身都清凉舒适了起来。她见欧尼斯特端详了好一会，才从后脑勺上扯开了带子，取下口罩，露出了清秀的面孔，小口酌了起来。

　　“要不是我得等到外祖父睡着，我早就跑出来了...想不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欧内斯特稍一愣，接着说道：“你的外祖父是个严肃的人么”

　　这个问题似乎又让她的话匣子打开了，温蒂放下瓶子，两臂交叉在胸前，气鼓鼓的说道。

　　“何止一个严肃的人，天哪，他简直像一个老教官和念叨起人来就让人头痛的传教士！他总是用他的臭虫锤子（注：指烟斗）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我和哥哥们就趁他不注意把它藏了起来，想不到还是被他发现了，然后他就抄着他的拐杖滑稽地追着我们满屋跑，一边跑还一边朝我们怒吼”

　　“你们这些小坏蛋！看我不把你们吊起来打烂屁股！”

　　温蒂学着外祖父气急败坏的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欧内斯特也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急切的问：

　　“然后呢，你们被他吊起来了么？”

　　“怎么会！虽然舅舅舅妈他们都不敢拦，但还有我的外祖母，她每次都像母鸡一样把我们护在身后，骂外祖父是老不死的坏东西。外祖父一见外祖母真的生气了，也就蔫了下来。虽然之后几天他还会朝我们挥挥拳头”。

　　欧内斯特屏住笑意，诚挚的说着“真有意思，你是一个有趣的人。如果库尔特和哈迪也能认识你就好了，他们也是好玩的家伙，我们经常在学校搞恶作剧”

　　“...哈迪？他们在哪？”

　　“在我家，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对了！”欧尼突然眼睛一亮

　　“你愿意跟我去柏林吗！除了他们我保证你能交到很多新朋友！”

　　“我很愿意，欧尼。但是我跟你去了该怎么回来呢？妈妈她肯定不会丢下姐姐和祖母去那么远接我，难道我一个人坐轮船回家么？”

　　欧内斯特一听也立马像被霜打了的似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温蒂，你说的也是。但我妈妈告诉我，我可能很快就要回家了。等我回去，我们该怎么见面呢？”

　　温蒂看出了欧内斯特有些颓然，她随即又露出热情且乐天的笑容安慰他说
　　“嘿，别担心。你妈妈肯定还会看望她的老朋友的，那时我们不就可以见面了么。或者等我长大些，可以一个人出远门的时候，我肯定会来找你的”

　　“真的吗！”欧内斯特浅蓝色的眸子里又泛出了浅淡的星光。

　　“当然！”

　　温蒂朝他重重地颔首，唇角的梨涡也盈满了笑容。她随即又举起了克瓦斯，与他清脆地碰杯。合着笑声，随即甚欢的谈天又开始了。

　　又度过了夏日甜蜜且欢畅的几周后，悄然的秋意包裹了汉普。在夜莺高亢明亮的叫声停歇，光亮将天边无垠的宝蓝色掀开直至透彻后。年轻美丽的布格曼夫人在汽车旁向她的老朋友告别，同时也为儿子的问题向她表示抱歉。但她并没有发现，她的‘班杰明’（注：指最宠爱的儿子）站在离她几英尺远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出现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

　　“温蒂，临走前我实在不知道该送点什么给你...”

　　“与我一样，但你已经送我很好的纪念品了，不是么”

　　温蒂从口袋里掏出他做的干花，捏在指尖中，在两人面庞前转捻了几圈，正好映衬了她的明媚笑意。

　　带着黑色的帽子，穿着小西服的欧内斯特也禁不住笑了，他随即有了一个提议：“好吧，那我们握握手，就当‘再见礼’吧”

　　温蒂稍许一怔，然后将手伸了过去，与他的手庄重的握在了一起。

　　当不远处传来布格曼夫人动听的呼唤时，两人正难分胜负，笑做一团。欧内斯特稍一望去，便抽出了手，背着小书包朝布格曼夫人跑了过去，仍然回头朝温蒂喊着再见。

　　欧内斯特和母亲坐了上去，黑色的汽车很快就发动了起来，滚滚墨气弥漫在车尾。温蒂跟着车跑了几步，挥动着臂膀朝他告别，欧尼斯特也跪在后座上，透过后面的一小块玻璃大力的摇手，直到温蒂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