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晖》空声

4、第四章

　　苏联 1941年初秋

　　“莫斯科广播电台...莫斯科广播电台”

　　“德国法西斯对我国的进攻，是以闪电战开始的，在空袭与炮火袭击后，德国法西斯的精锐力量，扑向了我苏维埃的国境线”

　　“战争的第一阶段，对我国人民与武装力量来说，是最为沉重的阶段，在被法西斯占领的土地上，有我们百分之四十二的居民，和百分之三十的国民生产力.....”

　　“.........但是，我们可以肯定的说，德国人并没有实现他们在战争之初定立的目标，克里姆林宫尖顶的红五星，依然是希特勒不可企及的妄想”

　　“....一切为了前线，一切为了胜利，使每一个苏联人，都在这个口号下团结起来。”

　　“....下面是《祖国进行曲》”

　　白昼彻底趟入黄昏，潮湿的浓雾渗透干燥的空气中，在玻璃上也凝结出了零碎的污渍。激抗高昂的鼓声倏地在小厅内一角的响起时，屋子里的中年女主人刚清理完亚麻油地毡和地毯，又来回地擦拭着壁炉和烟囱，将灰斗放回炉膛里，她早晨已经爬上木屋顶仔细地通了通气，又铺上了一块新的防雨毡，但愿这些要命的家伙到冬天的时候还能抽风。

　　她将毛呢头巾取下披在肩上，头发平平帖帖的被梳在后面，她的脸色虽然还算红润，但是轻薄的嘴唇却紧紧的抿着，随手拿起羊毛长袜做起了针线活，然后又细细缝起了裙角的饰边。

　　但她的心里却不那么太平，嗡嗡的颤音绕的她快急躁了，倏地她将手中的活计撂在了一边，她觉得要好好跟一旁正在打瞌睡的女儿好好谈谈，便竭尽提高音色。

　　“安菲娅！”

　　“是的妈妈！”

　　一旁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年轻姑娘蓦地昂起身来，满头的红鬈发显得更凌乱了，绿色的瞳仁里甚至还掺杂着几缕红血丝，看来她是被困坏了。但是母亲毫无温情的呼唤却只能让她暂时告别梦中的一切，她明白她现在得随时打起热情戒备面前这个中年妇人，以及突如其来的所有无序无规律性进攻。

　　母亲一只手狠狠的拍上了木茶几，磅的一记声响，连盛着黑列巴的盘子也震动了起来。她本来就是个没有什么耐心的人，但她仍然忍着性子说道。

　　“你能告诉我么亲爱的，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你还这么年轻...甚至还是个大学生！”

　　安菲娅却昂头长舒了一口气，显得极其无奈。

　　“我的上帝...自从我早上回到家，就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不是么妈妈，我不想再去重复了...”

　　母女两人喧嚣的对话甚至将正在木梯间伫立的薇拉也吸引了过来，她是妇人的长女，也是安菲娅唯一的姐姐。不过薇拉稍加倾耳就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从一晨妈妈看到那张通知开始，就不那么平静了。她裹着黑丝绒披肩怀中还抱着一本书，靠在厅侧的壁橱上，面无表情的望着二人。到这个时候，她知道，妈妈已经彻底爆发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安菲娅！你居然一大早跑到兵役委员会去，然后拿回那该死的入伍通知书！——好吧，让我告诉你，你那可怜的爸爸还不想这么快的就带走你！”

　　“妈妈！求您看在耶稣的份上，别这样说，求您了！”

　　苦恼伤心的夫人心头似有千万只虱子，万能的上帝为什么就不能赐给她们安宁的日子呢，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那些‘弗里茨’们（德国人）如果占领了莫斯科会怎么样。自从初夏开始，就没什么好消息传来，现在秋日渐近食物短缺，她们的生活经济也越来越艰难，她沮丧的感到苏联即将战败了。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也略温软了些。

　　“打仗都是男人们的事，跟你这些姑娘家有什么关系？”

　　想不到安菲娅倏地便站了起来，她极力争辩道。

　　“委员会那里每天都被姑娘们围得满满的！我如果不是天还未明就过去，可能现在还在排队！还有，丽达的妈妈就不像您这样，她自豪的甚至帮丽达准备好了参军的一切！”

　　母亲闻言便觑着她，不耐烦的一挥手。

　　“那你求主让你去丽达家好了！”

　　站在一侧的薇拉踱步到餐桌旁，给大铜茶壶般的茶炊下添了点煤油，再拿下壶托拧开水龙头倒了些浓茶，然后对上滚烫的白水，给口中少捻了点白糖。现在只要喝茶时有些甜味就行，她早已经不像已经那样煮好了茶便随意丢几块方糖进去了。薇拉随后接了母亲的话茬，似乎有些调侃地说道。

　　“丽达家六个孩子，你得好好恳求上帝，让他再收你一个...”

　　薇拉的话将安菲娅一下激得险些蹦了起来，她没好气的朝自己的姐姐望了一眼。

　　“得了薇拉！你还嫌情况不够遭么？”

　　然后她迅速地将头转向母亲这里，几近于无奈的恳求般续说。

　　“妈妈，你明白...我是认真的...”

　　母亲的反应却一点不让她欣慰，妇人从抽屉里拿走了她的入伍通知，放进了围裙口袋，这是她所能想到保护女儿的唯一方法了。在她年轻的时候便成了寡妇，她明白失去亲人的滋味。
　　所以她才不管别人怎么煽动，她是不可能允许她身边再少一个人了。

　　“好吧——安菲娅，实话告诉你，我也是认真的。你不去上学，就老实的呆在家里，那里也别想跑。还有，你的入伍通知书被我没收了——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它。”